信息素之神[废土]

　　盛襄望着天窗上的遮阳板，从罅隙中漏下来的阳光像蜂蜜倒翻在床上。

　　昨晚放在中位线上的枕头，此时整齐堆叠在另半边空床上。盛襄动动手指，劳累带来的肌肉酸痛经过一夜变得更明显，骨头缝里都透着软。

　　岳庸白从外头回来，正看到盛襄一头乱发，弓着背坐在床上。

　　“什么味道？”盛襄闭眼嗅。

　　“早餐。”岳庸白更正，“午餐。”

　　客厅餐桌上的生鲜海产琳琅满目，尤其是那一只只比手掌还大的雪蟹，蟹腿还在轻微活动，看得人食指大动。织田葵把小刀插入海胆壳，轻轻一撬，露出中间两瓣肥厚的海胆。

　　盛襄恍惚了一下，眼前这一幕恍如隔世。原来贵族和奴隶真的生活在两个“平行空间”！对比奴隶每天吃残羹剩饭的日子，如今切身体会到了身份的便利，才开始理解为何船上的贵族宁愿舍弃过去的一切，也要坚持拥护赫伯号的法则……

　　咔啦咔啦——
　　盛襄被碎石机的声音拉回现实。
　　只见岳庸白将生蚝整只丢进嘴里，又瞬间恢复成正常的大小。

　　织田葵“啊”地叫出来。
　　当一个外表和人类非常相似的怪物，突然间做出人类绝对不会做的事，可怕程度是翻倍的。

　　盛襄皱了皱眉，相比异食癖，他严重怀疑奇迹这家伙只是习惯了随便拿食物打发自己。
　　奇迹好像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没有私欲，其中自然包括食欲。他对食物唯一的要求，就是吃不死。

　　没有人告诉他食物有生存之外的意义，自然也不会有谁教他如何品尝美食。

　　“这是生蚝，这样吃更好吃……”盛襄把青柠汁挤在生蚝肉上，一口嗦入，用夸张的表情努力还原人间美味。然后他依次展示了生鱼片、海螺肉和海胆的吃法。

　　“这是大螃蟹。螃蟹肉最鲜美了……”盛襄正面对峙生龙活虎的大蟹钳，迟疑了片刻，“先等等，等它死了，我再拆给你吃。”

　　其实有壳类生物的拆解方式大同小异。经过刚才的观察，岳庸白拿来一只螃蟹练手，先徒手卸掉两个大钳和八条蟹腿，掀开蟹壳露出其中流动的蟹黄，他依样画葫芦淋上一小勺青柠汁，最后放到盛襄的餐盘上。

　　盛襄就用咖啡勺捞蟹黄，吃着壳里的，望着别人手里的。大闸蟹当属蟹黄最精华，但这种大海蟹，肯定还是那对微甜的钳子肉最珍贵。

　　岳庸白拇指与食指之间夹着蟹钳，轻松一按硬壳碎成两瓣，露出里面的蟹肉，拆出来的蟹肉和长在壳里时一模一样，就连那层薄膜都完好保留。

　　盛襄嘴里的蟹黄都不香了，直盯着岳庸白拆蟹，拆得可真仔细啊，看得都开始咽口水。怎么蟹壳在他手里听话？他又是怎么忍住拆出肥美的蟹肉后全部放在碗里而不是嘴里呢？

　　岳庸白就是无情的拆蟹机器，在他的指下，雪蟹一门躺得整整齐齐。

　　盛襄抿着蟹黄，貌似无意地用小勺敲碗。

　　织田葵笑弯了眉眼，“肖恩，别敲碗！”

　　岳庸白把拆好的蟹钳摆进蟹壳里，再将那一盘蟹钳开出来的花，推到盛襄手边。盛襄像吃薯条那样将蟹钳蘸酸辣汁吃，啃完大钳子，那边蟹腿也拆完了。

　　晶莹的腿肉都被顶出来，也是整整齐齐摆在壳里。四个正好一手拿，用蟹腿蘸蟹黄，再配上醋和酱油，“滋溜”一嗦，蟹腿全进嘴巴。

　　只是岳庸白对待自己的食物依旧敷衍，稍微有点进步的是没有整个把螃蟹吞下去，而是先将蟹腿拆下，嘴一裂就壳吃。

　　织田葵手中的蟹腿“啪嗒”掉下来。

　　“吃完我该去车间工作了！”盛襄用一把钳子肉堵住岳庸白的嘴，压着嗓子道，“奇迹，在女士面前要小口吃！”

　　-

　　香水流水线井然有序地运作，上一轮的奴隶们在这七天不用再下海采藻，他们摇身一变成为香水工厂的工人，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希望的火苗。

　　他们尊称盛襄为“厂长”，关系近的叫“老大”的也有，盛襄和他研发的魔鬼香一起成了某种新的信仰，承载着所有被压迫过的人的未来——

　　游轮最高层的甲板上，萨缪尔斜斜靠在烟囱旁边，转身望向盛襄，歪了歪头，“老大？”

　　在工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盛襄才敢皱眉。

　　繁荣的假象支撑不了太久。

　　随着尸体中的养分被吸收殆尽，天堂藻的分株还是会枯萎，到那时，魔鬼香水的供应链断裂，只要人们对香水的需求仍然存在，很快又会恢复采藻工的制度。

　　魔鬼香的免费试用环节已经结束。盛襄试图通过稀释比例、提高稀缺性的方式控制香水产量，但游轮上的人们早就习惯了利用香水购买时间，那些容颜美好的贵族难以容忍脸庞上一丝皱纹的存在。

　　萨缪尔向来通透，这种通透也迫使他对事物的发展秉持悲观态度，“你给了他们一瞬希望，比直接让他们活在底层更可恶。到时候，被踩进泥里的会是你。现在你所拥有的好感值，都会变成仇恨值，而享受过贵族生活的你，还能变回奴隶吗？”

　　“我还有五天。”

　　“五天你就能赢？”萨缪尔直起身子，略微扬起下巴，“襄，你和我还差将近三倍的好感值，而你和排名第一的先知更是天壤之别。在这艘船上，金字塔就是铁律，下位者攻击上位者会受到惩罚，只要你不是第一位，就不可能改变现状。”

　　“毕竟还有五天。”盛襄笃定道，“我知道规则是崇高的，就连制定规则的先知都要遵守。”

　　“你要挑战我。”萨缪尔扶了扶眼镜，想赢的时候，脸上不再带有那抹慵懒的微笑。

　　他从来没见过盛襄这个样子，不再善良无辜，而是认真到让他觉得有点陌生的地步。不，盛襄一直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只是之前都忽略了，因为刚认识盛襄时，他实在是个很娇气的少爷，吃不了什么苦，被人欺负隔天就忘怀。

　　直到这一刻，萨缪尔才意识到，盛襄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他的一种选择，他喜欢自己处在那种放松的状态里。最开始欺辱过他的候鸟，依赖暴力的大山，后来都成了他的兄弟，而那个被迫凑在一起的寝室，竟成为雪原里最后那快要熄灭的火光，微弱地，却坚持燃烧到尽头。

　　明明在现实中，他们的人生早就完蛋了，他究竟在坚持什么？

　　盛襄摇了摇头，对萨缪尔说：“不，我要挑战第一名。”

　　-

　　另一边织田葵来到宴会厅，仔细在排行榜上检索船上四百人的姓名。

　　这十年间，遁入教会的丈夫渺无音讯，所以她一开始并不相信自己的丈夫还有可能存活，登上赫伯号也只是为了心中的执念。

　　伴随着这些年她对愚者教的研究，心中的疑团与日俱增：按照教义，父是先知，子是得道的愚者，圣灵到底指的是什么物质？而这三者从字面意义上看，根本就是毫不相关的三者，又何来“三位一体”？

　　——汉森·舍菲尔

　　织田葵揉揉眼睛，这个位于五十位的名字很快就被发现了。

　　眼泪涌入双目，她独自经营香料铺多年，恢复了原本的姓氏，早已将自己视为寡妇。可是当“丈夫还活着”的可能被摆到眼前，只是想到这件事，内心复杂的情绪就彻底决堤了。

　　“汉森……”她随机抓人询问，“汉森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汉森被人叫下来。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娇小女人正泪眼婆娑地凝望自己，他递上一方手帕，行了个绅士礼，道：“美丽的小姐，先擦擦眼泪吧。”

　　织田葵愣住了，她之前一直想，如果丈夫还活着，我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想过也许是十分庆幸，也许会大发脾气，也许会因为想过无数次而变得有些麻木。可如今丈夫面容不改地站在她面前，反而淡下来，所有设想过的心情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亦难以反馈。

　　汉森看着痴愣住的女人，只能收回手帕，礼貌微笑：“如果没什么事……”

　　“舍费尔先生。”织田葵突然抬头叫他，声音平常，仿佛已经放下了十年。
　　“确实过了很久，我想你大概是不记得舍费尔夫人了。不记得……我。”

　　“我的…夫人？”汉森努力回忆，中央喷泉上方的金字塔正好到了每十分钟更新的时间，他发现自己的排名竟然提升了十一名。

　　汉森心跳加速，抑制住内心的狂喜，抓起织田葵的手道，“夫人，原来你真的来找我了！这么多年来，我在孤独的山谷中徘徊迷惘，只有在半睡半醒之间才能与你重逢。对不起，我刚才真是没反应过来，但请相信我，你的容颜镌刻在我的心里，我们过去的日子在我心中始终如诗般美好。我、我真的太高兴了，来，我给你斟酒，庆祝我们的重逢！”

　　钢琴声不绝于耳，《水边的阿狄丽娜》诉说情人间百折千回的爱恋。爱情是一种幻觉吗？大概是的，只要不计较幻觉是真是假，就能享受到真正的快乐。
　　皮格马利翁放弃了幻想，阿狄丽娜变回了雕像。

　　时间仿佛在乐曲中凝固，过了不知多少个瞬间，织田葵抽出双手，嘴角抽动笑了一下。
　　“谢谢你，汉森先生，陪我玩了场游戏。难为你还这么投入陪我联系表演，真的难为你了……”

　　这下轮到汉森懵了，“啊？”

　　“对，汉森先生，你想，如果当初你没有带夫人一起上船，你的夫人怎么可能出现呢？时间流逝，外面的她早就变成了老太婆也说不定。”

　　汉森局促地搓了搓手，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哦……小姐，你要走了？”

　　织田葵身型晃了晃，“我去调香室帮忙……”

　　提到香水，汉森面色凝重起来，“小姐，傍晚之后最好别去车间。厂长清空了整条流水线，独自调制他最终的作品。”

　　纯度95%的香水。

《偏执掌控欲》
套上枷锁来爱你



《嗷呜他超凶》
我的嗷呜是个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