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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日07
离开乌托邦后,他们根据冰山中将的地图调整航线,在再次历经半个月的航行后,地图指引着他们来到了最终点—— 一座人迹罕至,原始野性的孤岛。
草木茂盛疯长,丛林深处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和鸟雀的啼鸣,水手们两两结伴四散开来,小心翼翼地搜寻着这座岛上可以存在的遗迹或宝藏。
在搜寻工作大约进行了好几个小时之后,终于有人兴冲冲地急忙赶回来报信,“船长,我们在西北方向找到了一个很深的甬道!”
在搜寻完整座岛确认只有那个甬道不同寻常后,天际已近黄昏,原野让贾斯汀把所有人都召集了回来,他们围着那深邃黑暗的甬道各抒己见,纷纷讨论着到底该怎么下去。
原野率先蹲下,他伸手抹去甬道表面的厚重灰尘,显露出上面雕刻着的花纹。但那花纹历经漫长时光早已蚀刻不清,原野仔细辨认了一会,难得迷惑地皱起了眉。
船员们早在船长蹲下去查看时就安静了下来,此时原野正在沉思,他们便屏息等候着他的讲解,而百里玖端详着原野的神色,开口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这花纹断断续续无法辨认,残留的痕迹太少了,我不清楚这是雕刻的壁画还是旧时的语言.......”原野摇摇头,“太古老了,无法辨别。”
船员们反而兴奋得摩拳擦掌,盯着甬道目光火热,“这不是很好吗船长,越旧的古董越值钱啊!”
贾斯汀凑到跟前,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随手扔了一块石子下去,他仔细地倾听着回响,但足足过了几分钟才听到了落地的声音。
“很深。”贾斯汀面色难看地说。
“也有可能下面有弯道,石子没有到最深处就砸到了拐角,实际根本不止这么深。”原野分析道,又环顾一圈,“我先下去探探路,你们在上面等着,一会我在腰上系上绳子,等到我探索一圈,你们就拉我上来。”
船员们面面相觑,而贾斯汀断然拒绝:“太危险了船长,我跟你一起下去。”
“那件东西只有一样,下面这么深,空气必然十分稀薄,两个人下去反而增加负担。”原野说着微微一笑,“而且你不必担心,我没有那么弱。”
是的,虽然看起来文弱,但船长实际是整艘船实力最强大的人,他对此深有体会。贾斯汀深吸一口气,垂下了头,默认了原野的决定。
船员们对此也毫无意见,他们很快动员起来,把船上所有的绳子都拖过来打成死结绑在一起,尽量增加绳子的长度,最后绳子达到了三百四十米长。然后他们一个个拍拍原野的肩膀,给他竖起大拇指。
“船长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只要你在下面用力扯绳子或者大声喊,我们就会立刻拉你上来的。”
水手们纷纷拍着胸脯保证:“交给我们吧,我们会拿出吃奶的力气!”
“嗯。”原野点点头,将安全绳绑在腰间,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百里玖,眼神欲言又止。
百里玖反而弯唇一笑,“哇我知道的啦,我会很乖的哦。小野安心,下去注意安全啊。”
原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从贾斯汀匆匆取来的一个雕饰怪异独眼的铁盒里拿出一张面具,那面具通体惨白,只露出了双眼和嘴唇的空洞。原野一戴上那张面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竟突然结起了一层寒冰,他声音极其缓慢,几乎一字一顿地说:“推、我、下、去——”
水手们呼啦啦地用力把原野推了下去,原野立刻坠入深邃的黑暗之中。
“这张面具是一张非凡物品,”贾斯汀避开水手们,几不可查地动着嘴唇和百里玖低声解释,“副作用是身体机能急速下降,几乎变成一个死人,并且会逐渐真正变成一个死人......克里斯汀船长正是想利用这一点来探索深洞。”
毕竟死人,是不需要呼吸的。
“不用担心船长,只要能时不时受到一点碰撞,就能抹消负面效果的进程。而他一直很幸运。”贾斯汀又贴心地补充道。
“我可没有担心哦,好了好了,今天好累,我先回去睡一觉,你没有意见吧?”百里玖笑吟吟地说。
贾斯汀愣住了;“嗯,呃,没有。”
百里玖轻快地转身,步履轻盈地向着船所停靠的位置而去,贾斯汀望着他的背影,突然为自己船长感到不值。
在弟弟出生入死的时候转身去舒适的船舱睡觉.......真有这样的哥哥吗?
百里玖走了一段路确认自己离开了贾斯汀的视野,便自然地转身躲到了一棵巨树后。他低眉笑了笑,“什么啊,大冒险居然不带我。”
低低自语时,他的身形慢慢在绯红月光下如云雾消逝。他的意识有片刻的模糊,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神态自若地从虚空中招来钓竿,随意将空无一物的钓竿甩进了面前的无尽黑潮中,然后对着那轮永恒的银白圆月愉快地挥手道:“哟,好久不见。”
“......”
世界空旷,无人应答。
而潮水汹涌,圆月寂漠。
-
原野灰头土脸地从漫长的甬道里滚了出来,他一落地,便警惕地抬头看向四周的环境。收入视野的图景让几近消失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心率甚至突破了“假死”状态的副作用,他极其用力而无法自控地睁大了双眼,几乎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什么?
是颓唐的高楼大厦,被时光刻下无数痕迹的钢铁森林,深绿的藤蔓从破碎的玻璃窗里探出枝芽,密密麻麻的森林和绿植覆盖了断壁残垣。人类曾开垦的最伟大的聚居地在人类消逝后再度被自然所占领,大自然的伟力在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时间里改造了一切,人类的文明苟延残喘,锈蚀的钢铁不堪一击。而灵敏的动物们从植被中探出头来,好奇地盯着这个万年来唯一的不速之客。
原野麻木地摘下面具,清新的空气如同焦炭一般淌进他的肺里,他用力到几乎不能呼吸。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他想大叫,他想咆哮,他想大哭,他想大笑。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野兽般的嘶鸣,那哭喊如此绝望,仿佛一念之间直坠地狱。
啊——
他迟钝地反应过来,发出这声音的,是他啊。
太虚假了,这个世界,就像泡沫一样一触即碎,这么艰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必要的吗?游荡的孤魂在万年之后的光阴里孑然一身,踽踽独行......可所苦苦追寻的一切,早已消逝在遥远的光阴里。
这里......就是地球啊。
是一万年前的故乡。
原野想哭诉,但嗓子里充满了黏沉的血,他摇摇晃晃地走上倾塌的高楼,站在楼顶边缘往下望,几百米的高楼下树木丛生,连绵不断,遮天蔽日。
他浑身上下都猝然出现了无穷的伤口,伤口处流出汩汩的鲜血,灵性之蛇不断地随着血液涌出,他的身形扭曲,半张脸都失去了人形,裸露着无数涌动的银白小蛇,它们癫狂地吞噬着他的理智和摇摇欲坠的灵。
非凡者是一群时刻对抗着失控的可怜虫。超凡序列途径的魔药赐予他们非凡的力量,但同时他们也与深渊并肩而行,他们如履薄冰地保持着理智,可当心神震荡时,失控的灵便会吞噬他们本身。
原野在失控。
他神智迷离地站在高楼边缘,半人半蛇的脸上露出幸福缥缈的表情。那笑容不像鸟,倒像是鸟的一片羽毛。
他注视着天空,身体慢慢往后倾倒。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
“啊,是阿玖啊。”原野幸福地说,“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够和你告别,我觉得很圆满。”
“虽然你是假的呢,阿玖早已死在了一万年前,我想起来了,阿玖根本早就死了啊......”他终于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那神情如孩子般茫然无措,“阿玖,其实我们从未离开过故乡,却再也回不去了。”
百里玖没有回答原野,他鲜少露出这样漠然的表情望着他。
“小野,你要跳下去吗?”
原野几乎整具身体都被灵性之蛇占据,他用唯一一只剩下的深绿眸子凝望着百里玖,眼神似乎在回答。
“好,”百里玖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带着原野跳了下去。
坠落、坠落、坠落——
重力引领着他们一路下坠,他们紧紧抓着彼此的手,在空中用力拥抱。呼啸的风卷起尘封万年的灰尘,穿过下方层层叠嶂的树枝,最后落在厚厚的草地上。原野摔断了双腿双手和十根肋骨,他遍体鳞伤,浑身剧痛。但他依旧可以呼吸,能够思考,他“幸运”地活着。
而百里玖毫发无损地蹲在他身旁,他重新露出微笑,静静地注视着他。
可原野不再看他,他沉默地远望着星空,他数着绯红夜空下的每一颗星星。
北极、天狼、织女、猎户、大角、阿尔法星、五车二、南河三、参宿七.......
一万年过去了,银白月亮变成绯红,地壳运动改变了地形,陆地和海洋天翻地覆,但星星却几乎永恒。
原野麻木地想:他居然从来没有发现过,星星的坐标几乎毫无改变啊......
百里玖忽然握住了他的手,“阿野。”
他呼唤着,那张面如春花的脸上展露他熟悉的明媚笑容。
原野若有所觉地盯着他,嘴唇嗫嚅,可受损的声带令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要走啦,没想到这次居然还有余地跟你告别呢,真好。”百里玖笑了笑,“但我还会回来的哦,我绝不是你所猜测的幻影,总有一天,我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在此之前,变得更强大吧,阿野。”
“抱歉,又要丢下你一个人。但不要害怕,请勇敢地活下去。”百里玖温柔地说,“去拥抱一些人或者事物,获得同伴、拥有朋友,在冬天的壁炉前开派对,痛饮葡萄酒。”
他最后噙着笑,神态潇洒地告别:“再次见面时,要笑着说‘好久不见’呀。”
原野用尽全力伸出手,但眼前的青年还是在他面前如烟雾般消散,一只密封完好的石英瓶随之滚落在地,橡木塞被石子尖锐的棱角撬开,晶莹剔透的魔药流动到原野垂落一旁的手腕之下,仿佛活着的生灵一般迅猛地钻入皮肤之中。
原野浑身一颤,他在失控之中艰难地抵抗着突然升序的波动,哪怕浑身乏力,他也反射性地像一条巨蛇般上下抖动着身躯,断裂的骨骼在抖动中错位,甚至扎进破碎的内脏里,断裂的声带发出痛苦的悲鸣。他被迫消化着这份早已准备好的序列4魔药,在无力之中达成半神仪式——
“被愚弄的命运”。
而熹微的晨光中,滚落在一旁草地里的骰子正面向上,显示着猩红数字“6”的最大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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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甬道口的花纹是雕刻的汉字。遗迹属于第一纪元,也就是原野所生活的废土文明。
2.“那笑容不像鸟,倒像是鸟的一片羽毛。”——太宰治《人间失格》
3.序列4是一个门槛,被称为半神,这时候已经脱离了人类范畴,将会获得半神半人的姿态。从序列4开始,每次升序都需要完成仪式才能晋升。
4.原野早已备好了魔药,这个晋升仪式的要求是我编的。
5.概率之骰再次坑了他一次。猜猜它什么时候就开始自转了?
6.这张地图来自冰山中将,但冰山中将一无所知,它其实出自神灵“巧合”的授意。所以原野被神灵联手坑了。
7.调剂去了,之后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