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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梨语深情
那晚,我在床上滚来滚去都睡得不踏实。一时梦到流觞,一时又梦到那个美绝仙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会弄花护草的二公主突然翩然出现拉住流觞便是一个劲地不知走向何处。
待我五更天时再无睡意醒来时,一时间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
虽然流觞对我说,对那个美绝仙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会弄花护草的二公主无意。
可是难保郎无意,妾却有心啊。而且那妾还是为公主。
那些凡间风月端子都是这么唱的,久而久之,就连那郎也不得不接受那妾了。
我越想就越是不对头。
天亦是发亮,开始了第一缕阳光。
我开门走出去,想到平日流觞这时早醒来了,而自己在昆仑那里却是睡到日上三竿,有时还是流觞亲自来拖我起床的。
我走到流觞的房间前看着那扇门是虚掩着的,就推门而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便奇怪着退了下去。
在门口思量着究竟流觞那么早去了哪里时,那槐树精哼着歌从外面走到这院落里来。我将他喊住、
他快步走来,一双迷死人的桃花眼横在脸上。
“月深妹妹,何事呀?”
我马上打住他,道:“你居然喊我妹妹?你可知道你不过是数千年的道行,而我虽没有父神母神和流觞的道行,可如今也差不多快三万岁高龄了。按辈分你也该喊我一声姑姑。”
槐树精显是愣了愣,又道:“未想到姑姑保养得如此之好。”一脸献媚的样子,难怪日后阿玉会抱怨他惹得那么多桃花,原来是嘴花花骗女孩。
“那是昆仑那处养得好。”
他显是很羡慕的样子,又凑近一步。那时的我并不喜欢这个满脸多情却又带些薄情的槐树精,我便又加上一句:“那里不仅养生,还养人呢!”
“哦?”
“养得个个是能人,每个都能将你打得魂飞魄散的。”我没有说谎,行之行风行道行修行郁他们确然能将槐树精打得连爹娘都不识得。
我见那槐树精左边嘴唇抽搐了一下,我忍住不笑地再插上一句:“当然,他们自然不是我的对手。”这我也没说谎,虽然说我一万多岁的时候只顾着玩,怠于修炼,让流觞为我生生受劫,但之后我确是下足功夫修炼仙法的,流觞也说我天资聪颖,别人练一日的,我半日变成,往往事半功倍的。
槐树精退后了一步,显然知道我不是她所能招惹的。我还未开口时,那槐树精又献媚地道:“姑姑果然厉害,难怪能在我的面前破了那结界进去芷溪居。”
我还是得在晚辈面前谦虚一下的,于是便说:“哪里的话。话说回来,为何那时你不阻拦我呢?你应该是看守父神母神芷溪居的神仙才是啊,难不成那时你偷懒睡着了?”
槐树精摇摇头道:“我每日战战兢兢地守护芷溪居,可一点也没偷懒呀。不过那日是母神说让我不要管,说是要看看流觞神君带出来的小白蛇的能耐。”
我心里盘算着,果然母神那角色儿不能小觑啊,连我要偷入芷溪居都知道。
“不过姑姑还是让晚辈我佩服呀,我想是自己到了那高龄也不一定有那么高深的道行。”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
待我偷偷乐完,又想到我要问槐树精的正事。
我叫住他:“槐树精,我有事问你。”
他似一脸不悦地道:“姑姑,我可是有名字的人,不是,是神。”
我只能耐心地问一遍:“那你叫什么呀?”
他似甚为骄傲地说道:“姑姑可以叫我阿槐!”
我心想,这和叫槐树精有什么差别啊?
不过我还是道:“那阿槐,我有事问你。”
“姑姑请问。”
“你可知道流觞神君去何处了?”
“哦。他不就是和二公主一起出去了吗?”
什么!我的心似炸开一样。但在晚辈面前也得放着些长辈的样子,便又一脸平静地问:“那是什么时候去的?”
“挺早的,五更天吧。”他一脸坏笑的,“许是带二公主去看这里的日出了,这里的日出可是与仙界的不同,准保二公主大开眼界。”
我心想,太阳不是每日都一样吗?需要那么早去看吗?
阿槐又不识相地加上一句:“想不到神君如此厉害。”
我哼了一声便拂袖离去,只剩下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的阿槐呆呆立于原地。
若干年后,阿槐叹息着说: “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当年不知怎么地得罪了月深姑姑,如今也不知怎么地得罪了阿玉,就爱和我闹脾气玩出走。”的确,那一段时间,我是恨极了不留口德的阿槐了。
我又回到房内,等了许久,又去流觞门口溜达,去了几次他仍是没有回来。
凡间的人都说女孩子得矜持,在门口等着男孩子就是不矜持。
我就只能又跺回房间了。期间碰到了阿槐几次,他对我恭恭敬敬打招呼,我却还是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又回去了。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有时我只是匆匆见到流觞一眼,他便说有事得和二公主出去一下。
我的心情也是极度低落,闲来无事便想着找人出气,首选当然是我那时看不顺眼的阿槐。便以与之练功为名,毒打了他一番。父神母神只以为我勤于修炼,也没多管。可怜那阿槐,鼻青脸肿地还得恭恭敬敬感恩涕零地道谢我的赐教。
的确是赐教,教会他往后还敢不敢得罪女人。
阿槐回忆道,在他一万岁前,惹不起的女人是月深姑姑,一万岁后不敢惹的女人是阿玉。
无奈,阿玉对付阿槐的招数便是师承本人。
终于,我是忍无可忍了,什么矜持也不想要了。这一日,我便坐在了流觞房门前,我屈膝坐着,头倚着栏杆,心下决心,今日无论多晚都得等下去。
亦不知道等了多久,阿槐曾经来问我在此干嘛。
我便是严肃地告诉他,我是在打坐修炼,让他哪里凉爽哪里呆着去,不要打扰到我。
他真的便不再出现。
我由太阳初升,等到日上三竿。而现在月亮已缓缓升起,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腰板有些不好受,眼皮又有些沉重,便沉沉地睡去了。
即便在梦中,我亦感到心揪着痛,流觞说过对她无意,但是也没说过对我有意,相处了差不多三万年,亦不知道流觞将我放置何位置。往日不懂,以为对流觞不过是依赖之情而已,可是岁数见长,便终是知晓这不仅是依赖,还有爱恋,甚至到了迷恋的境界。当初流觞离开昆仑去芷溪居,我居然会不舍到流泪,后来听行之说二公主前来,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吃醋的。显是,我已不能自拔。
从前在昆仑,流觞身边只有我一人,我自是不用担忧,但是如今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美绝仙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会弄花护草的二公主,不禁第一次让我觉得压迫感。撇开情敌的角度不谈,若我是男人,我亦是喜欢那种像她那般温柔如水的女人,而且是天庭的二公主,身份何其尊贵,而我不过是流觞在凡间梨花下收留的小白蛇而已。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朦胧胧地,鼻尖掠过一阵香味,淡淡的,却很沁人心扉。我揉着眼睛醒来,眼前朦胧地出现个人影,渐渐地我看清楚了,是流觞。
但是我还是一直揉着眼睛,不敢相信等了那么久,他此刻终于与我一同坐在地板上,这是梦吗?
他握住我揉眼睛的手,那样我才能感觉到他的真实存在。
我放下手,一脸委屈地望住他,他却是含笑地将手伸在我的眼前,一片白影出现,随后那股芬芳又飘在鼻尖,原来那是梨花的香味。
我一万岁时,在凡间喜欢上的花,那时流觞告诉我道是梨花。
可惜不能在昆仑上看到。
流觞将花别在我发髻上,我用手轻轻地摸了摸,连手指间都带上它的淡香。可是我记得芷溪居附近没有梨花,仙境中还未有梨花这生物。
“这是哪来的?”我问道。
“刚开花的。”
“这里的?”
他点头。流觞曾经说过,会让昆仑种上梨花的,如今他在仙界上种上了第一株梨花,那昆仑看梨花的日子不远了。
我问道:“你这些天就是为了这些梨花?”我很是期待他的答案。
他点头。
我又问道:“那为何要与二公主一道?”要种花自己去都可以,为何一定要带上二公主。
他道:“二公主在养花上很是擅长,于是我便要请教她如何在仙界中栽种梨花,以后也便于在昆仑上栽种。”
原来这些天,流觞不是陪着二公主去游山玩水,一切都是我小气多心了。而且,他一直记住他说过要让我在昆仑上看到梨花的承诺,他没忘记,一万多年来,他一直记住。
我低头,怕是眼泪流下被他看见。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流觞打断我一笑,然后用手将我的脸捧起,让我与他对视。
他继续道:“不是告诉了你吗?我对她无意,不过如妹妹般。你是不相信我?”
我摇头,从来我知道流觞不会说谎。
“我只是不相信自己。”我说道,“我不知道我在你心中是何位置?”
流觞望住我发上的梨花道:“那梨花便是我的承诺。”然后又将我的手放在他心口上,道:“你便在我这里。”
我的手感受着他的心跳,感觉像是连着我的心跳一起跳动。
为什么我不自信呢?
我们有三万年的相处相知相守。
这三万年来的点点回忆,顺着这心跳涌上心头。
我的泪又不住地留下,流觞压住我的手在胸前,脸缓缓靠近,我顿时觉得自己呼吸加快,心跳也不受控制。他吻住我的泪,顺着我的泪痕一直吻到我的唇上。
轻轻的,如雾水般,我闭上眼睛,像是周围的空气也带上了阵阵梨花香。
流觞将我搂入怀里,与我一起依偎着坐在地板上,我的头枕住他的肩膀,手中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朵梨花,这可是流觞第一朵送我的花。他给我讲述着栽种那株梨花的过程。听起来貌似挺复杂的,也全赖那二公主深懂养花之道,又在母神那里得到了仙水灌溉,梨花才能在这仙界上长成。
我突然很想问流觞一件事情,但是又想到此刻该保持凡间所说的矜持,一时难以开口。流觞见我欲说不说的样子,便是好奇地望著我。
我把心一横,反正我只要流觞,什么矜持都不想要了。便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将我放在这里的?”
“哪里?”他显是装傻。我不知道一向聪明的流觞,居然也会装傻扮懵。
“这里。”我指了指他的胸口,他却一把将我的手再一次抓住,放在心口上问道:“这里吗?”
我的脸霎时一红,点点头。
“我亦不知道,或许是很久很久之前吧。”
“很久很久是多久?”我追问道。
“可能是你第一次成型时,可能是你第一次笑的时候,可能是你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可能是你第一次抚琴的时候,可能是你第一次为我煮汤的时候......”
他说了很多,从来我都不觉得流觞是健谈的人。但是这一夜,他说了很多话。由我刚到来昆仑时说起,说到我那时怠于修炼但是大劫将至,他是如何担心;讲到第一次喝下我那煮得烂极了的汤时还要故作美味;讲到我与行之练习仙法时是如何神气......
我们的过往,我们的回忆,足足有三万年那么长。
那一夜,他没有说爱我。
但是,我却知道,我在他心中有着三万年抹不去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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