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的瓶子

　　晚上的时候，三人一同去了奶奶家附近的派出所。因为突然间提取案宗，冯睿让芷珂和青安等在车上，自己下去打电话，绕过派出所直接去找人拿了什么才往目的地开。
　　“哥，你拿的是什么？”好奇心十足的青安问。
　　“介绍信，没有这个是调不出案宗的。”冯睿稳稳的开车，在等红灯的间隙将手边的水递给芷珂“好点了吗？”
　　“嗯。”芷珂接过水却没有打开的动作，仍然转头看窗外。青安朝着倒车镜里做表情，询问芷珂发生了什么事情。
　　冯睿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青安不要说什么不过脑的话。
　　拿着介绍信很顺利的就拿到了案宗，芷珂拿着手里的文件袋，突然觉得格外的烫手，沉甸甸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我帮你吗？”青安看着芷珂犹豫不决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芷珂警惕的将文件袋往旁边躲了一下，态度很明确。
　　“不，不用，我可以。”看见旁边的冯睿坚定鼓励的眼神，轻轻的打开了文件袋。
　　文字记载很清晰，是落落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案发现场，将奶奶送去医院，但医院在下第二次病危通知后，奶奶不幸离开人世。有力的证据将落落的话彻底推翻，第一时间出现在案发现场，说明27日见到奶奶的人是落落，那么，导致奶奶死亡的车肇事逃逸的说法也就不攻自破了。这么做是为了得到高额的赔偿金吗？
　　刚刚走出派出所，芷珂强撑的力气瞬间流失，腿一软直接就往地上扑过去，青安迅速反应直接扶住了芷珂。感叹道：“十几年的友谊终究是败给了金钱呀！你说她都骗了赔偿金了，又为什么费力气把你从监，里面带出来呢？”“小安！”冯睿严肃地制止了青安的口无遮拦。将她推开，自己扶着芷珂往停车场走。是呀，前后矛盾的让芷珂怎么也想不通。那就找本人去问！
　　芷珂刚坐在车上就立刻拿出手机打算给落落打电话，却没想刚刚解锁，落落的电话就打来了，真是，心有灵犀！
　　芷珂看了一眼冯睿，接通电话。
　　“芷珂。”落落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我们……”芷珂憋住气息，打算约落落出来好好的谈一谈，却被对方直接打断“我知道你看了案宗，我们找个时间见一面吧！”语气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两人在聊一些天气穿搭的轻松话题一样。
　　“好，那就下午……”过度的平静让芷珂陌生的仿佛这个人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十几年的情谊就这样被直接画上了终止号，对方却像是早就料想的一样淡然无所谓。
　　“下午我还要上班，晚上吧，我时间和地点再发给你。”不等芷珂的反应，利落的挂断电话。
　　“怎么了？”冯睿看见黑屏的手机。
　　“我们约了晚上见面。”芷珂说完，终于忍不住一抹心酸直冲鼻尖，眼泪像是被按了开关一样直接扑出了眼眶。
　　冯睿递过纸巾，有些心疼芷珂的处境，她信任的人本来也就只有郝落落一人了，现在连这个唯一也失去了，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这个人隐瞒了奶奶去世的真相。从监狱里出来这一年，这才是直接打在了芷珂软肋的上的沉重打击，自己信奉了多年信念一瞬崩塌，而全身心信任的人却是对自己恶意最大的人。
　　冯睿伸手解开安全带，将芷珂拥入怀中，才感觉到蜷缩起来的女孩远比看上去瘦弱很多，像是常年营养不良的样子。轻轻的拍着芷珂的后背，用无声的动作告诉她身旁还有自己。
　　芷珂双手掩面，泪水却还是从指缝流出，堆积的情绪一时间爆发，到了不受控的地步，感受到温暖的怀抱，芷珂本能的想推开，这种安慰的好意实在是让她有些接受困难，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心情低落，孤立无援的时候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让芷珂感恩，也让她感到无比的贪恋，好像是那人告诉她：你看，你还有我，我们一起面对。
　　青安在出了派出所时就直接回到了学校，车上现在只剩下拥抱的两人，慢慢的收住眼泪，芷珂仍然在小声的打着哭嗝，冯睿手上的动作还是有节奏的拍着，帮着芷珂顺气。
　　“我……”芷珂小声的说着什么，冯睿没有听清，停止手上的动作，拉开距离，轻声温柔的问：“怎么了？”
　　“我，好多了。”芷珂眼神闪躲，轻轻的推开冯睿的胸膛。
　　“哦，好。”冯睿看着有些小尴尬的芷珂，忍住嘴角泄露的笑意，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
　　“谢谢。”芷珂拧开了刚刚没有打开的水瓶，目视着前方，向冯睿道谢。
　　“晚上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冯睿系上安全带，启动汽车。
　　“不，不用了，最近已经很麻烦你了。”芷珂拒绝的很坚定。冯睿立刻收回了还算轻松地心情，这是物极必反了吗？怎么走一步退两步呢？
　　“那我把你送过去这行吗？”冯睿继续退步，争取一同前往。
　　芷珂默认了冯睿的提议。

　　晚上8点，芷珂坐在车子上，犹豫不决，不知道落落的坦然是因为这里面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还是因为她已经不在意了事情的败露了？
　　“需要我……”冯睿还是有些担忧。
　　摇了摇头，不是因为不相信他，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面对未知，芷珂还是忐忑到有些心慌，不足以支撑她平淡的去面对落落。
　　手机响起，是来自于落落的催促，冯睿将手搭在芷珂的手腕处，轻拍，安慰，示意她该进去了“我就在车里，随时给我打电话。”
　　芷珂抬头看了看冯睿，没有将手抽出来，这份心安让她不想即刻拒绝，没有空闲的心思去想太多。
　　“给。”落落将水推向芷珂，甚至还带着微笑，熟络的像是经久不见的闺蜜。
　　芷珂没有接过递过的水，径直坐在了对面，落落收敛嘴角，将水放在桌子上，推在了芷珂的面前。
　　“你都知道了是吧？”落落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期待芷珂的反应。
　　“嗯，奶奶的事情，你……”芷珂一时间接受不了两人之间尴尬疏离的氛围，不知道该怎么去将自己气愤失望的心情用语言表达出来。
　　“好，我来和你说，事情的经过。”落落紧张地咽口水，伸手正要按下点菜铃，却被芷珂阻止了“不用了。”
　　“嗯，四年前，我，去看奶奶，你知道的，我会时不时的看望奶奶。”落落在等待芷珂的反应，希望她能有些回应，自己才能够接着往下写。却看芷珂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神色冷漠，冰冷的没有一丝情感，自己终于是失去了这一份感情。
　　“在出事的前一阵，奶奶就有点不太舒服了，她偶尔会忘记发生了什么，会忘记你已经不在家里，发生事故的那天，却意外的很严重，我只是和奶奶说你发生的事情，说你……”落落将手中的水杯放下，继续说：“我只是，只是和她说事实而已，谁知道她，不相信，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那天心情有些不好而已。”落落紧闭双眼，不想去回忆这段晦涩的记忆。
　　“奶奶跑出去了，我，我在后面紧紧的跟着，她太着急了，没有看到来往的车辆，所以……”落落伸手想去抓住芷珂的手，期望得到原谅。
　　“为什么？”活动手腕，芷珂抓住了旁边的水杯。
　　“我，害怕，你会怪我，我们明明那么好。”谨慎的询问，希望可以唤起往日的情谊。
　　“对呀，我们明明那么好，你怎么能？瞒着我奶奶的事情？”芷珂将水杯“咚”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水猛然撞击了杯壁，有些水溅了出来，声音突然增大，身体向前倾斜，紧靠着桌沿，质问道：“你明明知道，奶奶就是我的全部，你，还……”
　　“对不起，对不起，当时我是没想要隐瞒你的，但是我怕，所以，我……那个时候，你不知道，我妈，已经是胃癌晚期了，我怕……当时我也没有什么钱，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如果是你，你也会把钱借给我的是吧？”落落低着头不敢看芷珂的反应，对方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她没办法说出这种理所应当的话。
　　“如果我不知道，你打算瞒着我一辈子是吗？让我对间接害死奶奶的人满怀感恩？诬陷孙纪扬，是吗？”芷珂一字一顿的乘胜追击，不理解落落的所作所为“你怎么能？”芷珂已经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满腔的像是要溢出来的东西不知道怎么说出来，一锤定音，原来自己百分百信任的人才是应该去奶奶墓前忏悔，和孙纪扬说道歉的人。
　　“为什么让我出来，我不出来你不是没有任何暴露的风险了吗？”还有一点让芷珂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能，我不能明明有机会还给你真相，却什么都不说，我不想，再继续做错事了，奶奶，应该是一直期望你能得到清白的。”落落放下手里的银行卡“这是……”往前推“这是我攒的一半的钱，剩下的，等我攒够了再还给你。多少声对不起都不能还我的罪是吗？”面对着芷珂嘲讽的眼神，落落觉得自己无地自容，站起来，轻轻鞠躬，再次道歉“对不起。”走出包间。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直到现在，还是落落在掌控着事情的节奏和方向，嘴上说着道歉，却没有一丝忏悔的意思，芷珂看着桌子上静静躺着的银行卡，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女孩。年少时，泪腺发达的落落总是因为小事而哭泣，如今，时隔8八年，在懊悔自己的过错时，却不见多么波澜的情绪，真是，时光会让人成长，长成年少时隐藏起来的真实模样。
　　现在泪失禁的仿佛换成了自己，芷珂冷笑，扭头不去看代表落落歉意的银行卡，眼泪不受控的奔涌而出，奶奶会不会很伤心？就算是间接地又怎样？落落表述中的心情不好，恐怕是爆发式的歇斯底里，奶奶是受到刺激才跑到街上想要去找自己的。原来她以为自己在意的只是那些赔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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