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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脱口而出：“那如果是你，你能接受吗？”
　　这话题跳转有点快，林霄华顿了顿，“……我不排斥。”
　　不排斥就是可以接受，可以接受就是他有戏，四舍五入明天他们就能从同桌升级为情侣！！
　　梁唯尔大受鼓舞，随手叉了块切好的苹果派，托着腮帮子毫无准备心理一口咬了下去，险些当场吐出来，“什么玩意儿？！”
　　林霄华：“怎么了？”
　　梁唯尔一脸痛苦，好不容易囫囵咽下去，还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齁！这是苹果派还是白糖派，还真他奶奶的忧伤……”
　　林霄华默默放下叉子，将中间位置的薄荷苏打推了过去。
　　梁唯尔一次性喝了大半杯，味儿都没尝出来杯子就见了底，“你不吃？”
　　林霄华看他一眼，“不了。”
　　“其实……也不是特别难以下咽？对你这种喜欢甜的人来说？”梁唯尔怕自己刚刚的表现给他同桌留下阴影，顶着隐隐作痛的良心说着，“……至少还是挺有苹果味儿。”
　　林霄华：“……”
　　他心想，不管你这话说的多么诚恳，你刚刚的表情就没有任何说服力。
　　林霄华选择继续吃他的意面。
　　他习惯了细嚼慢咽，梁唯尔盯着他看了会儿，将桌上的小羊排仔细切开，摆成扭曲的心形放进林霄华的餐盘：“你这小羊排，你看，你仔细看，是不是还……”
　　林霄华抬头：“挺有羊排样？”
　　梁唯尔：“……嗯。”
　　“这个不错。”林霄华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尝尝桌上的小吃拼盘，“下次还是别来这里了。”
　　这种网红餐厅，跟大多数网红餐饮一个道理，至多打个卡，还不如吃食堂。
　　同样的价位，在一中已经可以吃三顿小食堂二楼。
　　梁唯尔越听越觉得他家校花儿完美，肤白貌美大长腿，还这么会持家。
　　这想着想着思维又开始发散，他亲娘一直没少骂他，说什么就他这德性，家业压根不能指望他，未来必须得娶个厉害的媳妇儿执掌财政大权，才能保证梁家不倒……啧，如果有这么个头脑好的校花儿，他家即将走上新巅峰的节奏啊！
　　他这臆想刚起个头，手机忽然响了，林霄华一看备注，直接划开，几句交谈后，他脸色陡然阴沉。
　　他拎着书包就走。
　　“怎么了？”梁唯尔跟着站了起来。
　　“……出了点事。”
　　“学校的？”
　　林霄华摇头。
　　梁唯尔了然：“那个……人的？”
　　这次林霄华没有没点头也没摇头，拿着包就往外走，“抱歉，晚上我把钱转你。”
　　林霄华一向坚持AA，梁唯尔虽然不乐意收这钱，但此刻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这不关……”
　　他看见梁唯尔的眼神，忽然就停住了。
　　梁唯尔握住他肩头，两人靠得很近，声音几乎是在他耳畔响起，他说：“我跟你一起去，不管什么事，我都能跟你一起分担啊。”
　　梁唯尔自己也知道这样有些操之过急，甚至可以说侵.犯了别人的私人领域，林霄华会坦然告诉他这些，不代表林霄华愿意他掺和。
　　但是他做不到冷静。
　　自从偶遇袁俊松，了解林霄华的生长环境后，他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担忧。他深知改变不了既定的过去，但他做不到看着林霄华一个人继续面对。
　　多管闲事也好，讨人嫌弃也罢，他喜欢的人，凭什么要受别人的气。
　　林霄华深吸一口气，悄然退开半步，避开梁唯尔的目光，转身就走，却放缓了脚步。
　　经过拐角处时，他余光往后看了一眼，旋即收回，归于平静。

　　袁俊松又出事了。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个人从来也没少过事，只是这次比较严重。
　　他把人撞了。
　　医院就在不远处，打车十几分钟到达，前台的姑娘态度还算客气，没费功夫就得到了病房号。
　　前台小姐还多看了他们两眼。这两个人都不是五官清淡的人，属于那种一眼看去就莫名想到“浓”字的长相，眉眼浓郁深刻，通俗来说就是丢人群里都能瞬间找出来的脸，锦城这种帅哥美女遍地走的地儿都是一顶一地打眼，她忍不住多说了句话：“请问二位……”
　　林霄华脸色不好看，梁唯尔心情也不甚美妙，随口敷衍两句，眼看电梯人多，便跟着林霄华匆匆跑去了楼梯口。
　　袁俊松这个事，不能说多大，但也不小。两小时前，他在马路上开着车，正和不知哪个狐朋狗友胡侃海吹，没注意路，拐弯的地方转出来一辆摩托车，一时间没刹住，双方相撞，对方丈夫右腿骨折。
　　这伤不算太重，但两方发生了激烈争执。
　　被撞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女方性格泼辣，提出五万索赔，袁俊松坚持认为对方敲诈勒索，双方开始激烈争吵。林霄华到病房门口时，里面还有一阵阵的方言脏话传入耳中。
　　他先了解大概情况，然后要求再看一遍事故现场照和行车记录仪。
　　林霄华年纪不大，但沉着冷静的样子很有说服力，对方夫妻不是多不讲理的人，妻子倒有些不耐烦，还问林霄华家里管事的人怎么不在，丈夫倒有心赶紧私了，积极得多。
　　这事故双方有责，造成的损失也不大，对方的意思也是自行调节。但问题就在于这个调节法。
　　对方提出索赔，但伤残鉴定和财物损失评估并不能给他们狮子大开口的底气，医疗费用不到两万，现在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对方妻子不依不饶，袁俊松出口成脏，好端端的病房快成了十几年前菜市场口的境况。
　　对方对于多出来的三万也有自己的解释：“我们家就一个有工作的，他这伤筋动骨不知道要躺好久，我们孩子还在读书，误工费不该多赔点吗？”
　　误工费不是对方说赔多少就赔多少的，这方面林霄华有所了解，他冷静道：“请问有收入证明和纳税证明吗？”
　　这对夫妻是批发市场的一家老板，收入不低，但确实是一家老小都指着丈夫的店铺。
　　对方顾左右而言他，半晌后软了半截，还在故作强硬：“精神损失费不知道吗？！”
　　这次林霄华没说话，梁唯尔先开口：“这位阿姨，精神损失费是需要通过司法途径的认可才能索赔，如果您这里要走法律程序，那就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他看出来林霄华其实脸色已经很难看，悄然握住他手腕，低声说：“走交强险吧。”
　　交强险部分是吃到责任就必须赔偿，不会上浮多少。也幸亏梁唯尔以前没少跟一群二代浪，对交通事故的基本赔偿条理还是基本知道。
　　林霄华没说话，他只是冷冷看了袁俊松一眼，在对方开口骂街之前先行道：“医药费我这里可以出，按医院的单子来。”
　　“你这——”
　　“他没说错，你们就是想碰瓷讹钱！当我好欺负的？你屋头还有小的，信不信老子——”
　　“闭嘴！”
　　林霄华声音瞬间冷却，眼里慢慢结了一层怒色，这对他这样的性格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情绪波动，尤其是在处理问题的时候。
　　袁俊松一噎。
　　他其实心里也非常清楚，林霄华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打任骂的小崽子了。
　　好像早在很久以前，那个只会躲在角落里抱着自己发呆的小崽子已经长出了尖锐的利爪和一口獠牙，原本会哭、会跑、会笑、会跳的孩子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已经长到跟他差不多高，永远冷着脸的林霄华。
　　他急火攻心，一股火气从心窝子顺着喉道涌作怒斥：“死东西你还有没有点尊卑了？！”
　　他说着便要上来推攘，梁唯尔先一步将林霄华拉开护在身后，面色阴沉：“我们随时可以走，我也可以带他去别的地方住，保证你找不到，你想清楚。”
　　他们家风就是护短，绝没有让外人欺负到自家门前的道理。
　　林霄华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平静：“这事我来处理，钱也是我出，你们跟我谈。”
　　说到这个份上，就不太容易了结了。对方觉得对面无非就是一个高中生，说话越来越直白，林霄华从头到尾表情都没变过，始终是听三回一，逻辑清晰，条条是道，梁唯尔甚至都没插话的空隙。
　　梁唯尔站在他身后半步，盯着林霄华的侧脸，看得出神。
　　林霄华不擅长社交，除开在亲近的人面前，平时笑都不大会笑，面对这种情况，却展现出这样与年龄不符的沉着。
　　或许有他本来就是个学霸的因素在里面，但很显然，这更接近一种……习惯。
　　这种早熟，更像是熟练。
　　事实证明，林霄华确实具备独立处理好一切问题的本事，哪怕受了些骂也面不改色，最终用一万三谈妥。
　　这算划进垫付范畴，事后还要继续走保险清结，他转钱存据干脆利落，简单再交代了几句，完事就直接拉着梁唯尔离开，再也没朝袁俊松的方向多看一眼。
　　梁唯尔踉跄了一下，余光看见袁俊松那张脸上的扭曲。
　　走出医院的时候，林霄华神情松动了一瞬。
　　梁唯尔没猜错，他不是第一次处理烂摊子，更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远超出这个年龄段的烂摊子。
　　街上的人很多，来来往往。
　　锦城很大，大到四郊五区三绕六环，光是常住人口就接近一千七百万。锦城也很小，小到无论怎么绕圈兜弯，他永远避不开一个人。
　　梁唯尔挂断电话，重新握住他手腕。
　　他顺着林霄华目光看去，道路两旁枝叶凋零，刷了石灰的树干边上有一家人，小姑娘似乎刚刚输完液，白嫩的小手上还有小红点，正仰着脸撒娇。母亲弯着腰无奈地说着什么，父亲却哈哈一笑，把手里的一袋水果放进妈妈怀里，继而将小女儿放在了肩头。
　　“骑大马咯——”
　　小姑娘咯咯直笑，妈妈一脸无奈，又带着点幸福，“你们两个……哎，瑶瑶，小心点！”
　　一家人渐渐消失在街角。
　　林霄华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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