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怎么？还要负隅顽抗吗？”顾聂抚摸着伞刀的刀脊，“你们还真是，一年前就输给我了，现在来再找一次揍？别以为我上了个高中就忘了你们……哦，我老妈应该还挺怀念当年给她练手的……”
　　对面六个人的脸色愈发黑了起来。
　　“我操你妈！”绿毛龟小混混爆了个粗口，打断顾聂的回忆，“顾聂你嚣张什么呢嚣张！老子今天就是来揍你的！你有刀又怎么样？你砍我呀！”
　　“小朋友别乱说脏话。”顾聂笑意收敛，然后就提着刀往前走了一步，“这儿没有摄像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案底，但我这里可是有人证的。话说回去，这条路上没有摄像头，只要避开行车记录仪，就算我捅了你又怎么样？”
　　夏川卿：“……”
　　绿毛龟及其他颜色的龟：“…………”
　　“说着玩的。”顾聂毫不在意似的“嘻嘻”一笑，接着重归冷漠，直接一个刀脊就甩到绿毛龟肩头，不等对方反应过来，那刀就沿着肩膀滑到了对方的脖颈处，刀刃悬空，刀脊紧紧贴在绿毛龟的皮肤上，“我讨厌说脏话的人，特别是说一些和我切身相关的脏话。”
　　说完，顾聂维持着自己右手里的刀，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一脚踹了上去，脚底心正对着绿毛龟的肚子。
　　后者很配合的“哎呦”一声就跌了回去，被黄毛龟接了住。巨大的冲量带着黄色兄一并跌在了地上。
　　“还叫？”顾聂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份戾气，“要滚赶快滚，别挡道，谢谢。”
　　“老子就不走了！顾聂！”绿毛龟稳住身形，“给我揍！”
　　“揍谁呢？”伴随着汽车嚣张至极的刹车声，一辆银色的路虎揽胜硬生生地插到了“战局”中心，将两方人马割据开来。驾驶坐上的人带着副圆形墨镜，很是随意地打开门走了下来，脚上的高跟鞋在地上踩出“噔噔噔“的声响。车门对着那六个杀马特，从顾聂和夏川卿的角度根本看不见司机的脸，但从她一头深咖啡色长发和惹眼的动作无疑是在宣告自己的身份。
　　哦，帮忙宣告的还有对面六人脸上的惊恐表情和后退的姿态。
　　仿若磁铁的同性相斥。
　　风情万种的司机优雅地摘下墨镜，转过身来看向顾聂和夏川卿，朱唇轻启：
　　“看我英雄救美的时机如何？”
　　“你救的是他们。”，顾聂嫌弃地瞟了对方一眼，“难道你喜欢这种类型的美？而且，大晚上的，你戴个墨镜几个意思？”
　　“你老妈我乐意，怎么着了？”司机大人妩媚地一撩长发，“镊子是不是羡慕你老妈我的风采了？”
　　“没有，想多了。”顾聂冷漠地把伞刀收好，“老妈你今天怎么在这里？”
　　“听你说你要转纯竞赛，老妈我当然要去看看喽！”
　　顾聂没好气地打断她，道：“说人话。”
　　“呵！”顾妈妈坐回驾驶座，“镊子，川卿，上车！”
　　“妈的！老子还没和你计较完呢！”绿毛龟上前冲了两步，但怵于顾妈妈的威势，话到嘴边却转了向：“老子明天非堵死你不可！”
　　“哦。”顾妈妈摇下车窗，扶起眼镜，戴着棕色美瞳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凉凉地开口，“可是明天我还要来接送我家镊子。我的本月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这些天还真没事情做。你们很闲吗？”
　　杀马特六人组：“……”
　　真晴天霹雳。
　　车门关闭的身音响起，顾妈妈扫了眼后座，黑黢黢的地方很快坐上了两个人。于是，她就很心情愉快地吹了声口哨，油门一踩，银色的路虎揽胜“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风刮到原地彩虹同学们凌乱。
　　坐在车上的夏川卿也是凌乱的。

　　一路上顾妈妈没有率先开口说话，似乎在认认真真地开着车，顾聂也就兴致缺缺地靠在真皮座椅上半眯起眼，假装小憩。
　　“顾阿姨好。”夏川卿一上车就喊了声，老司机也很有风度地应了声，然后，不知是不是迫于这尴尬的环境，老司机也安安静静，不再作妖。
　　车里尤其地安静，安静到有些诡异起来。
　　几分钟后，银色路虎停在了夏川卿住的小区大门口。
　　“你家到了。”顾聂拍了拍夏川卿的肩，“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看着熟悉的建筑，夏川卿笑了一下，然后摆摆手，“我自己走就可以，谢谢。”
　　“不用谢。”顾聂还没开口，顾妈妈就高兴地笑了，“川卿啊，这几天我都会来接你们的，拜托好好管教一下我这不成器的儿子。”
　　顾聂不服：“哎？我怎么……”
　　“别听他狡辩啊，川卿。”顾妈妈打断顾聂的话，“镊子就是这性格，小时候当妈的没教育好，长大了不像个人样，就是个祸害。”
　　顾聂依旧不服：“妈，你睁着眼睛说话好吗？我……”
　　“还有，顾聂这家伙从小被我打到大的，本身有点暴力，如果他过分了，阿姨给你揍他的权利。”
　　顾聂终于不打算挣扎：“……”
　　“知道了，谢谢阿姨。”夏川卿把车门关上，“再见。”
　　“再见呀！”顾妈妈把一句“再见”喊的神采飞扬，然后，夏川卿就这样目送着那辆银色路虎一骑绝尘地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车上。
　　“怎么？你老妈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顾妈妈借着镜子横了顾聂一眼，“不服管教，说的就是你。”
　　“那也没必要这么说，好像我有多皮似的。”顾聂一边翻着手机，一边看着他老妈的脸色，确认这人只是在开玩笑后就彻底地放下心来道，“一般不都是别人来招惹我，而不是我去招惹别人，我可没那个心思去干那种掉价的事情。”
　　“呵。”顾妈妈要的就是这一句，“那你这同桌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同桌主动来招惹你的吗？”
　　“……“这话算是说到点上了，答案显而易见，他们俩之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先说的，他们俩之间的□□好友也是他先加上的，就连夏川卿就是氚神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和夏川卿在不恰当的时候撞见，有可能那家伙真能一声不吭地等到三年之后也不开口。
　　不同于过去那些烦心事儿牛皮藓一般地往自己身上粘，这次自己才是那牛皮藓，一个劲地往夏川卿身上粘。
　　然后，一点一点逼着对方做出选择和退让。
　　先是承认自己是那个氚神，再是回答那些他并不像开口的问题，再是，陪着他一起化竞。
　　夏川卿原本应该是不愿意的以氚神的身份出面的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顾妈妈的声音在车里回响，夹杂在午夜电台催眠的音乐声里，“你一向让我和你老爸不省心，过去是，现在也是。”
　　“我和你老爸对于你的好奇心和探知欲从来不加以限制，但你现在已经打扰到了别人的生活。”
　　顾聂辩解：“我没有……”
　　“没有？”讽刺的笑声响起，“你还是自己想想吧。难道你没发现你那同桌并不喜欢化学吗？”
　　“不喜欢化学？”顾聂的声音突然间停住，“妈，你怎么看出来的？你确定吗？”
　　“我确定。而且很多方面都看得出来。”顾妈妈回头看了眼顾聂，“你说过他父母很少来看他，像我这样的大忙人都有时间来看你，他父母有什么理由不来看他。还是说，他也不想他父母来？”
　　“还有，你说他初中三年就拿到了金牌，给你三年你就能吗？”
　　“不一定对不对？”顾妈妈言辞犀利一如很久以前，“看看，自诩希望联盟种子选手的你在化竞上都没有一举夺魁的把握，为什么他就会有呢？换言之，他那三年经历了什么，让他一个比你还小的孩子在一个学科上有了近乎硕士的知识量？”
　　“我身为父母，看的比你清楚。”
　　“你那同桌和他的父母之间绝对不会像我们这样交流，他可是聪明的很，对于自己的家庭关系肯定有自知之明。”
　　顾聂沉默一会：“为什么你觉得影响夏川卿的是家庭问题？”
　　“不是觉得，是确定。”顾妈妈看了眼自己不用头脑思考的傻大儿子，深觉自己白教育了他这些年，“同学关系是不可能的，连你都欺负不了的会是什么小白兔吗？嗯？”
　　“那自我认同什么的，就是自卑情结，应该也没有吧，人家比你小，拿的奖项还比你有分量，该自卑的是你……”
　　“……”顾聂觉得有必要打断一下现在的诡异对话：“所以妈你废话了这么一大通的论点究竟是什么？”
　　“为了什么？”顾妈妈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字面意思。”
　　“……什么？”
　　“你同桌因为家庭原因不喜欢化学，但是你还事多，麻烦对方教你。”
　　“是你非抓着他不放。”
　　“不是。”顾聂看着车停在自家别墅的院子里，终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妈，夏川卿他不是不喜欢化学，只是，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化学而已……”
　　“我所做的一切，终究只是帮他认清他自己。”
　　顾妈妈打开驾驶座的门，站在原地看了她儿子几眼，有些微微的诧异，还有些“早知如此”的淡定。她把车锁好，然后一手转着车钥匙，一手打开别墅门。
　　别墅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灰尘铺的地毯比原来的地毯还要厚。
　　走进去犹如走进撒哈拉。
　　顾妈妈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沙发：“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看你也是不想瞒着的。”
　　一腔心思被看的透透的顾聂：“……”
　　“妈，如果我不给顾家传宗接代的话，老爸会打死我吗？”
　　顾妈妈有些无语：“……我会尽力拦着的。怎么？你那生病了？还是不行？”
　　这下轮到顾聂无语了：“……不是，我是说，如果我喜欢上男孩子怎么办？”
　　顾妈妈果断沉默：“谁？”
　　“夏川卿。”
　　别墅里静的只剩下呼吸的声音，在客厅的灯下，顾聂的表情连汗毛都纤毫毕现，但每一个细节都展示出了他自己的分毫不让。
　　“你是喜欢他而不是好奇吗？”顾妈妈拧着真皮沙发，头一次生出了不确定的情绪，有些尖锐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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