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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骗感情的老板是屑
普罗修特把镜子扣在茶几上之后，转身撑在沙发靠背上，一条腿跨过我，跪坐在我上方。
“我之前觉得你温柔大度很好说话，但是相处久了之后就发现完全不是这样，”普罗修特直起身，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话不方便，又躬身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正对着我的脸说话，“你表现出来的温柔大度善解人意，其实是因为你太冷淡了，完全不在乎别人——只要与你无关，不管什么事情你都不会在意吧？”
“说起来，你的话术也很厉害，而且每次我有情绪的时候都能准确地抓住我在意的那一点，然后控制我，说服我……”他像叹息一般说道，“但是事后我仔细回想的时候，就会发觉你总是在敷衍我，搪塞我，甚至连谎话都不屑于编圆……”
……嗯？我好像意识到了红镇的短处——能够预测并且跳过时间还是太短了。这样一来，在那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可以保证事物都按照我预想的方向发展，但是效果并不是持续性的，等到红镇结束、我得到想要的结果之后，事物的发展方向就预测不到了。然而持续使用红镇，显然是不现实的……
普罗修特的手轻轻放在我的头发上，顺着长发滑到我的肩膀上。
“比如说——你刚才说过的，你做出的选择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普罗修特说道，“你收养我的时候就说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家人，有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做出任何决定都要考虑对方的感受……”
这段话我没有任何印象，应该是我没有观看过程，直接用红镇跳过的。
在我刚得到虫箭的那一段时间，我可是用了不少次红镇。要是次次都像这样，问题出在超过红镇时效的时间里，那还真是遗患无穷啊。
只不过其他被我用过红镇的对象似乎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管是短期还是长期，事态几乎都是按照我所期望的方向发展……难道是红镇在普罗修特身上用了太多次，又或者是他心思细腻思维敏捷，总能通过经验甚至直觉接近真相？
我考虑了一番，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等到事态发展超出我的想象再发动红镇。
“……关于这一点，你之后也提到过，但是说法虽然都契合当时的语境，但是和之前都不相同……”普罗修特继续纠结着这一点，“我还试探过好几次，不管是我故意说了不在乎你的感受的话，还是询问你的态度，得到的答案都有差别。”
“除过这一点，还有很多……在我小的时候你总是说希望我快点长大，但是我独立之后又嫌我不像小时候那么听话……”他甚至显得有点委屈，“还有……虽然说你名义上是收养了我，但是以我们的年龄差，显然不会以正常的母子关系相处，而是更像家人和上下级糅合起来……”
“这样一来，我很难分得清你在我面前的身份，什么时候是上司，什么时候是家长，再加上你有时候对我予取予求，有时候却又不闻不问，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对待你……”普罗修特跨坐在我腿上，这本来是个很有压迫感的姿势，但是他反倒用着示弱的语气和我说话，“就我们之间的身份而言，我服从你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每次我试图提出不同意见的时候，你总是用话术刻意控制我，我也总是被你迷惑……每一次我决定要拒绝你，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但是只要你用那种专注的眼神看着我，不管你说什么鬼话我都会相信，然后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嗯……红镇果然厉害。
“可恶……我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啊！但是又根本离不开你……”他握紧拳头捶了一下沙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当作工具吗？”
他突然伸手把我的肩膀推到沙发背上，然后整个人都紧贴上来：“一开始我还能抱着一些幻想，但是越到后面我就越无法自欺欺人……你真的在意过我的感受吗？你对我抱有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普罗修特把头靠在我的肩窝里，这个动作在他小时候经常做，但是现在他长得比我还高，这样未免显得有些幼稚。
“……不，我应该问，你对我有感情吗？”普罗修特又低声说道，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锁骨上，“养了这么久，多少也该有点吧？可是如果你对我有感情的话，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
我一言不发，心里在想普罗修特的问题。
我对他有感情吗？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有的。我能容忍他这么多意义不明的废话就是证据，换做别人我早就不耐烦了。
但是我看待别人的方法已经和普通人不一样了，不是基于血缘或者情感，而是基于利益——
普罗修特无疑是个优秀的部下，未来的发展潜力也很大，替身能力更是强悍，足以震慑那些觊觎热情的宵小之辈。就日常生活而言，他和我也足够默契，让我省去不少时间。虽然有时会有一些情绪，但都被我用红镇——不对，似乎没有完全解决，反而越攒越多，像滚雪球一样……
我抬手抱住普罗修特，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他的眼睛在我的嘴唇落下的时候合上，离开时又缓缓睁开。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有时也会这样哄他。
“当然有啊，我需要你……”我说，“不过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只要你能做到我想要的，那么过程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
“是吗……这是你达成目的的方法……”普罗修特若有所思，“难怪我会觉得你在控制我……据说有很多父母会试图控制他们的子女，伴侣会控制另一方恋人，师长会控制他们的学生，上司会控制他们的部下……你控制我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不等我回答，他就伸手捂住我的嘴。
“等等，你还是不要说了，给我留一点幻想吧……”他叹了一口气，“你以后不用再这样用话术骗我了，我会尽量听你的话的。如果我们有什么分歧，就商量着来，好吗？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商量？”我眯起眼睛，略微抬起下巴，“不用了，我决定的事情，你只要服从就可以了，不用对我指手画脚。”
我可不喜欢“商量”……这样效率实在是太低了，而且有一种被挑衅的感觉。
要发动红镇吗？不知道一次性解决问题可不可行……
还不等我想好，普罗修特就猛地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脖颈处，然后抬起头捧住我的脸颊。
“别这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他的眼睛里竟然洇出一层薄薄的雾气，“你每次要蛊惑我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啧，故意示弱吗。
……我好像还挺吃这一套的。
“给你一分钟，就事论事，”我用指腹划过他的眼睑，沾到了一点水汽，“为什么要伊鲁索跟着我？”
他怔了怔，眨了下眼睛，那层雾气又消失了。
“因为……敌人在暗处，我担心你的安危，”他说，“霍尔马吉欧的替身能力看起来好用，但是也有相应的发动条件，不太适合护卫工作。但是伊鲁索的替身能力泛用性极强，由他来藏人的话，连我都不能保证能够找到。”
没错，关于伊鲁索的能力，这一点我是认可的。但是正是因为他的能力太擅长隐藏，太适合刺探情报，反而让我难以信任。
完全没有提到我……是以为我的替身太弱了吗？
我这才意识到，在他眼里，我似乎没有在他面前刻意展示过替身能力。他意识到了我在刻意控制他，但是并没有意识这个所谓的“话术”就是我的替身能力的体现……
我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替身能力如实相告，但是稍微透漏一点还是可以的，免得他把我当成什么弱者，我可不喜欢这样……
唔……就用告诉里苏特的那个说法好了，正好也适用于现在“敌人在暗”的情况——
“这么说，你的目的就是确保我的安全，”我说，“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的替身能力可以保证我不会被偷袭。”
普罗修特屏住呼吸。
我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他的脸压到我的侧面，偏过头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我可以……预知。”
“……放心了吗？”我感到他的身体一僵，慢慢直起身来，“所以我说我不会被偷袭的，就算敌人潜伏得再好，在我的替身能力之中也必定会露出马脚，除非他根本不打算动手。”
但是普罗修特的表情依然凝重，我的解释似乎并没有让他信服。
“……就理智而言，我应该信任你的能力，但是……”他顿了顿，说道，“就情感而言，我还是无法放心……我实在控制不住。虽然你这样对我……但是我实在无法想象你出事的样子，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失去你……这样的结果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为什么这么说？”我倒是有些诧异，“感情反倒让你变得软弱又不理智了？”
“不是的！”他下意识地反驳道，然后声音又低下来，“这不是软弱……”
“嗯？”我挑起眉毛等他解释。
但是普罗修特一反常态出现了少有的慌乱，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都没有说出话来。
“这种东西，我也很难说得清……”他仿佛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抬起头直视我，“但是，我想让你知道——”
普罗修特把手插进我的头发里，用指腹慢慢抚摸着我，然后凑过来吻了一下我的嘴角。他半阖着眼，长而密的睫毛扫到了我的脸，轻微的颤动使得我的脸有些发痒，于是我稍微偏过了头，他的吻印在了我的脸颊上。
普罗修特睁开眼，深沉的目光盯着我，见我没有更多的反应，又得寸进尺地落下第二个吻，这次是在嘴唇。
……啊。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如果说他对我抱有这种感情的话——那么这些奇怪的，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反应，那也说得通了。
因为这种混乱的、不理智的、难以自制的、软弱又强硬的、幼稚又可笑的体会……我曾经也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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