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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转眼一月有余，回到宫中也已有几日。
一想起那日皇上说到信中那些话时的吃惊表情，仍是偷笑不已，其实我哪能懂那么多，不过是将以前看过的东西加以发挥发挥罢了，唬唬人倒还是可以的。思绪又回到那天……
“冰儿，你还记得信中所写吗？”我点头，我写的当然记得，皇上又道：“那你再写一遍，朕瞧瞧。”
我愣了一愣，再写一遍，为什么？难不成他想试试那封信是不是我写的，有些不相信？写就写吧……
“……妹不知兄知我身份后，还肯否将此信看完，但妹想，若要人以诚待己，则应先以诚示人，妹有几句肺腑之言，还望兄一览。……妹不知兄等如此做的目的何在，也不想妄加猜测，但妹仍想问一句，你们的目的之后呢，有何打算？相争天下还是还于前朝皇室后人？想兄之胸怀，多半会答后者，那试问一句，前朝的前朝的或者再往前的那些皇室后人，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权利，那他们怎么办呢？几千年来已有多少朝代，如果能沾上边的都说自己是某某朝代某某皇帝的后人，要夺回天下，那兄请试想，天下还能有安宁吗？
……不怕得罪兄等，兄等虽自诩为侠义之举，那么扪心自问，兄等就真的是全是为国为民的大义，毫无私心，毫无偏见吗？究竟是为民，还是为名呢？
……你们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你们成功了一次，所造成的结果不过是让他的后继之君对你们无比痛恨，为此而掀起无边的腥风血雨，又有多少人会被你们牵连，还会激化满汉之间的矛盾，除此之外，别无它用！更不要说你们的行为不过是飞蛾扑火，不自量力，绝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妹窃以为，为君者，应为天下百姓谋求福祉，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当今圣上文治武功，是少有的圣明之君，功绩天下人有目共睹，且能高瞻远瞩，使四海承平，国家安定统一，百姓安居乐业，不瞒兄，妹心中也对其敬佩不已，如此雄才大略之主，是满人还是汉人，又有何关系？
妹不过一小女子，对庙堂上安邦定国之道，江湖中快意恩仇之事，均不甚懂，只知道百姓所盼不过是温饱安定，能够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如此而已。其它的什么大道理，想兄一定比妹明了，也不用妹多说。以兄等之才学如能为国为民做些实事，定能大有作为，岂不是好？
……想兄之所谓大义，不过满汉之争，对此各人看法各异，妹身为满人，说什么，兄等怕是也听不进去，妹也不想多言。只说两句，你们在介意当今是满人的时候，可曾想过汉人又有可能比他做的更好吗？你们在责怪朝廷没有对满汉一视同仁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们自己，何尝这样想，这样做了？
小妹言尽于此，还望兄三思，小妹知兄不是迂腐之人，且深明大义，感朋友之谊，方写此信，有无用处全在于兄之一念之间，言辞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皇上站在我旁边看我洋洋洒洒的写完，拿在手中边看边说：“一字不差，果然是你所写。其实朕当时也不是完全确定，刚才不过试你一试，你倒老实，朕一说就全招了，”又一脸欠揍的表情晃了晃手中的纸，“还招的这么彻底。”
我那个气，咬牙切齿的答道：“回皇上，莹冰是不想欺瞒皇上，所以就实说了。”
他弯弯嘴角：“是吗？那你告诉朕，你是怎么想到信上这些的？又是怎么想起写此信，和如何将信送到他们手上的。”
哼哼！这个人，刚才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绕了半天还是要问，也只好说了，遂答道：“回皇上，莹冰是那天出去时无意中见到了他们，他们不知道莹冰的身份，只当莹冰是来江南游玩，便将地址告诉了莹冰，说这几日有大事，得空再叙。莹冰在这看到他们本觉奇怪，又听他们说有什么大事，想到上次的事，吃了一惊，一时着急，也没想别的，就写了这封信托别人送了去。这信得内容嘛，莹冰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写了，并无其它。”
他想了想缓缓道：“你能想到这些，着实不易，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说：“皇上过奖了，莹冰不过实话实说而已，且莹冰思虑不周，言语中如果冒犯了皇上，还望皇上不要怪罪莹冰。”
他又看了看信：“你在信里如此夸奖朕，可是出自真心？”我忙不迭的点头，他笑道：“既是如此，朕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于你？你可真是个宝贝！”
我顿时狂汗，原来最管用的还是马屁！
昨日趁不当值的时候到景妍那里去逛了逛，顺便去瞧瞧绒球，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堆，她问了好多南巡的事，我尽量拣有趣的讲给她听。看着她听我说话的样子，不由得又想起她与南宫星远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他两个也是一个说一个听，说的人兴致勃勃，听的人津津有味，她那时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样。其实她要是能和南宫在一起的话，也挺不错的，可惜她是皇家公主，婚姻是自己做不得主的，她也有一段没再提过南宫了。看着景妍仔细想了半天，以前没怎么留意过这个人物，只记得她的额驸好像是姓佟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说了一会儿，话题转到绒球身上，自然而然提到了四爷，她迟疑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是额娘和四哥说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的。”
她停下来看了看我，我不解的回看她，并不说话，只示意她继续。
她犹豫了一会，方接着说道：“那天我去给额娘请安，见那些宫女太监都守在外面，便有些奇怪，就悄悄避过人溜了进去，哪知道，哪知道听见额娘跟四哥说，说－－”
“说什么？”
“她，她劝四哥不要再总，总想着你了，额娘说‘莹冰－－莹冰是皇上要的人，不是你能惦记着的，就算她喜欢你又能怎么样，她可能抗拒的了皇上吗？就算她为你坚持到了现在，可她还能抗拒皇上多久？要万一惹恼了皇上该如何？你既说喜欢她，就也该为她想想才是。
你还看不出皇上对这个莹冰已抱势在必得之心，太后都已默许，你难道不明白，皇上想要的，从不会让与他人，傻孩子，你能争得过皇上吗！’额娘说完后，四哥什么都没说。”
我已是听的呆住了，景妍小心的看了我一眼，才又续道：“后来，我被发现了，额娘就让四哥先走了，额娘，额娘知道我与你交好，让我跟你说几句话，这，这不是我的意思，你听了后你听了别多想啊。额娘说，有些话由她跟你说，你也许不愿意听，所以才要我，要我……”
我平静道：“你不必顾虑，说吧。”
她稍作停歇，把手里的帕子搅了又搅：“额娘说她曾暗中帮过你，一来是我和四哥求过她，二来也是佩服你的勇气。她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四哥，但还是同样的话，你如果喜欢四哥，也就该为四哥想想，若是他真的因此惹恼了皇上，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吧。”
她又停了下来，微蹙了眉，面上的表情为难之极：“还有几句话，我也不知道额娘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说，而不亲自和你说，这个，我，我，我就把额娘的原话告诉你，额娘说‘你告诉她，纵然她有着这勇气，可让她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皇上又是什么人，她能抗拒到几时，她真的什么都能不管不顾？就算她能，别人恐怕也不会允许！让她好好想想，早做决断，对谁都好。’她说你是个聪明通透的人，自然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看她紧张的看着我，我淡淡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决定的。”
她不安的道：“我，你，你别怪我额娘，她也是为了四哥，她怕四哥会一时冲动惹恼皇阿玛。也，也是为你好。”话到后面几乎没了声音。
我一笑：“你放心，我明白的。”
她忽然自嘲似的一笑：“毕竟，毕竟皇阿玛先是皇上，才是阿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像我，我心中虽喜欢南宫大哥，但皇阿玛给我指婚的话，我不会，不会有异言，因为如果我要抗旨，很可能还会牵连到额娘，甚至四哥等等很多人，所以我最好的选择就是服从皇阿玛的旨意。这些道理你也跟我说过，现在又轮到我跟你说了，云华说旁观者清，当时你是旁观者，现在我是旁观者，是不是很有趣？”
回到住处，还没等我仔细想想，四爷就让人传话说约我明日见面，还在御花园一角的那个长廊。我答应了，打发那小太监走后，呆呆的坐在屋中，见到他该说什么呢，他又会说什么呢，皇上的话，四爷的话，景妍的话，还有景妍转述的德妃的话，云华，甚至还有十三的话，在我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盘旋，我只觉乱成了一锅粥，心中一片茫然……
一夜没睡的我早上爬起来时，总算想出了个主意，已近四个月没见四爷了，还是先见了面再说吧，看看他怎么想，也许他已有主意或者决定，那我不就省事了吗？如果他仍旧坚持，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还管它那么多，直接更皇上说清楚，大不了再逃跑一次，不过可要计划周密点。突然苦笑一下，他会吗，江山，是多么诱人的东西，可话说回来，他要是没有这抱负和雄心，我也不会喜欢他……
一路胡思乱想的走到约好的地方，还没走到，就看到他已等在那里，背向着我，不知在想什么。我轻轻走到他身后唤道：“四爷！”
他身子一震，转过身来，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我，我冲他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了，才几月未见，就不认识我了？”
他仍不出声，乌黑的眼眸不停地闪过复杂的神色，像是在挣扎什么，我也不再说话，同样静静地站着望着他。又过了良久，他低低的道：“最近可好？”
我点了点头：“还行吧！四爷您呢？”
他又是半晌没动静，末了才道：“也还好。”
他总是不说话，问他也不答，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还有些赌气，约我来又老是沉默，这算哪门子事，只好试探着道：“四爷叫我来有什么事吗？”他目光微闪，却还是没回答，我气道：“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莹冰就先告退了。”
他终于开口：“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但这话听着实在让人生气，你约我来，我来了你又跟闷嘴葫芦似的，还说这种话！不过人家怎么说也是皇子，还是让让吧。
“那你为什么总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说话呢，我还不识时务赶紧告退。”
他牵了一下嘴角，慢慢的说道：“我听说了南巡的一些事情，皇阿玛－－似乎对你更好了，是不是？”我低头不语，他又语气平缓的问道：“那你呢，你又如何？”
我怔了一怔，有些疑惑的问：“我怎么了？”
他盯着我，一字一顿的道：“你对他呢？”他的眼中闪着奇怪的光芒，令人不解，我急于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没细想他话里的意思。
便回答道：“我很感激啊，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我想过了，要是你－－”
他打断了我的话，道：“就只是感激？就没有动心？”
“动心？”我下意识的重复这两个字，突然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反而说道：“没什么意思，我问你，如果我现在就去求皇阿玛指婚，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现在？这人又怎么了？不会真的是冲动了吧？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突然低吼起来：“你回答我！”吓了我一跳。
我想了想道：“我愿意，可是现在不行，这－－”
他回身就往前走：“你愿意就行！我现在就去跟皇阿玛说！”
我大吃一惊，用力拉住他：“你疯了，现在怎么行？这件事要从长计－－”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你不是愿意吗！那又有什么不行的！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愿意？”我辩解道：“我没有……”他不等我说完又道：“那好，我现在就去！”
我快走两步，拦在他身前：“你先听我说！”
“你愿意就行，没什么可说的，你等着我就是。”他往旁边走想绕过去。
我又横跨一步拦住他，急道：“你冷静一点，先听我说好不好，你要是这么去，除了惹恼皇上，是不会－－”
他蓦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目光冰冷犀利：“说实话了，你对皇阿玛动心了是不是！说！”
“你－－！”
他冷笑着道：“你日日在皇阿玛身边，他又对你如此之好，你会不动心？那日他当着那么多人牵你手的时候，你不也没拒绝嘛，靠的那么近，我看你对他可也是亲近的很呢！”
那天啊？我怎么不知道？遇到萧清那天？他没跟着去南巡，当时不在场啊？那又是哪天，这也不能怪我呀，那个皇上时不时就拉着我的手，我也不能每次都拒绝啊，次数多了我都有些习惯了，再说了，不就是拉拉手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就为这也值得这样？
有些好笑的解释道：“不是，你想多－－”
他不知第几次又打断了我的话，语气中竟带了嘲讽之意：“你当初答应了我，拒绝了八弟，那现在有了皇阿玛，是不是又该拒绝我了？原来你的目标这么高啊！那爷也告诉你，爷有的是女人，不稀罕！”
说着又上下打量我，讥讽之色更重，甚至还带上了几分不屑，话语更是让人如置身冰水之中，连痛都忘记了：“你说，皇阿玛那么喜欢你，你又与他朝夕相对，他会没想过要你的人？他可是皇上，他要是想要你，你会不乐意？我看，怕是投怀送抱都是乐意的吧，对不对？你，是不是已经是皇阿玛的人了？嗯？”
我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甩开他的手，一步步往后退去，胸口骤然一痛，然后便是无边的寒意蔓延开来，突然十分想笑，忍都忍不住，干脆就大笑起来，看他惊得连退几步差点摔了一跤，更是停不住的笑，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真痛快！哈哈哈哈！真痛快！那为什么还会有眼泪呢，太奇怪了，真是好笑，太好笑了……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可我还想笑，笑着说：“好，很好，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笑声陡然停住，我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多谢四爷教诲，莹冰感激不尽，不敢高攀四爷，四爷保重，莹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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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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