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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晚间见着采薇也无异常,我也不多问,只在谈笑间提起裕王白日里猛食糕果一事,采薇掩嘴笑了,又道:“裕王爷终究孩子心性,只图一时口舌之欲,不计后果。”
我点头,却无更多话说,便让她早些回去歇着。
此后一如往常,我得空便写写字,打发无聊,王爷早出晚归,却比前些日子回来得早些,天色将黑就能回府。裕王府也时常送些珍奇过来,我未去观摩,但总听府中丫鬟说起,想来是有些特别,书信一日不曾短少,着实令人羡慕。
进了腊月,市集格外热闹,我同采薇一道出去逛了几次,无非也只收些脸上涂的,头上戴的,或摆件把玩之类的小玩意儿,为的是去感受一下年味儿。
第一次要在他乡过年,不免惆怅。不等我惆怅两回,想到很快就能回去,又觉得欣慰。欣慰不上片刻,又再惆怅,我在此处五月有余,无论如何,总生出点感情来,况且此处人个个都好相与,几乎都怀善意,接触过的待我都好,更觉难得。此一去,便是两个时空不再交复,一时伤怀。
如此反复,一日苦于一日,日子难熬,又恐它过得太快。
不消半月,我便瘦回了钟芩原本的模样。
忽觉天意弄人。钟芩太瘦,我即便胖了也是个个欢喜,我也不觉变丑,没想着要瘦,却低落几日就瘦了许多。可我从前体重不轻,喊着减肥的口号,也只能坚持半月少食,瘦下一斤两斤,终是坚持不住,如同猛虎扑食,只好眼睁睁看体重再创新高。若遇情绪低落,更要以食疗伤,长得更快。
王爷与采薇都说我瘦得厉害,我无法辩驳,只好每次都以困倦为借口说没胃口。如此几日,他们更坚信我病了,毕竟日日困倦渴睡也不是好事。
请了大夫来瞧,大夫说我脾胃不和,故而茶饭不思,又肾气阴虚,夜里失眠,白日自然困倦。我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若是真是,那究竟是何因果。情绪低落造成身体不适,还是这些症状让我多梦烦躁,更易胡思乱想?
我也不想研究这些,就想知道如何能好,大夫与我自然不是一路思想,只知道开些苦药给我调理,还说即便好了也要多吃几副,才好巩固。
我便开始了我的每日吃药生涯,为少受些苦,我夜里准点熄灯睡觉,虽也不能安睡,至少能让旁人以为我睡了。每日尽管没有胃口,也要尽力多吃一些,看起来像个健康人,就离吃药结束近一点。
又到了十五,说好一起赏月。本打算月下小酌,但实在太冷,只好先在饭间欢饮几杯,才又裹得母鸡孵蛋一般坐在石阶上看月亮。两人一人抱一手炉,倚在一处,互作支撑,也能取暖。王爷凑向我,口中冒着白气,“这月亮可真是圆满啊。”
“是啊,前两日还下了回雪,我都没想到今月十五能见到月亮。”
“如此说来,这月亮倒像是为了你我的约定,特地出来的。”他又说醉话。
这措辞,倒是像裕王说他家那枝红梅,我忍不住哈哈一笑,调侃他道:“莫非你我原是天上的什么神仙,月上的嫦娥晓得了我们的约定,特来相助?”
“未必不是呢。”他笑
我哈哈一笑,“那若我要令百花此时盛开,说不准也能开呢。”
“此时寒冬,时令花草实在不多,若要几种,倒可去搜罗寻来,若要百花齐放,那怕是不能。”
“既是神仙,自然也可偶尔改一改自然之律。”我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点了点头,仿若当真懂得了什么真理。“你如何有了这奇思?”
我崩不住又大笑道:“不是我的奇思,不过是从过往看过的故事中择出一段来,胡言乱语罢了。”
“那故事中当真有能号令百花之人?”他显然是当真好奇。
“神怪故事,号令百花算不得稀奇。”我将《镜花缘》的前几回同他大致讲了一遍,或有疏漏错误,反正他也不晓得。
讲的是西王母做寿,众仙前来祝寿,嫦娥提议请司百花的百花仙子号令百花齐放前来助兴,百花仙子以百花开放各有时序为由拒绝,后来嫦娥好友天星心月狐下凡成了武后,受嫦娥所托,以帝令命百花于寒冬齐放。百花惧于帝令,纷纷开放,惟有牡丹来迟,被贬洛阳。
我记得清楚的,便讲得详细些,记不清楚的,或粗粗一说,或直接略过,反正并不为难。王爷倒是听得有趣,听我说完,只笑道:“牡丹可真笨,真是不来也就罢了,偏偏来也来了,未赶上时辰。”
若是平时,他必定会说牡丹坚持己见,是忠心有气节,别的花虽不如牡丹可赞颂,但为自保也无过错。
我在一旁看着他笑,又道:“月上嫦娥,也不知究竟是美是丑,是好是坏。”
“自然是美的,未曾听说有丑的仙子。”
“你我又未曾见过,怎知她是美的?凡人崇拜神仙,才将她们想象得个个美艳动人,若真有神仙,谁知没有丑得骇人需戴面具的呢?”我仍持疑。
“既是仙子,法力无边,变化无穷,只要想美就能美,又岂会有丑的?”
这样说来,倒是有些道理,不过不是本来面目罢了,反正天上的仙女个个都是好看的,否则怎么会有“美若天仙”这种说法?
王爷看着我笑,片刻后又道:“从前,我真以为自己见过仙子的。”
“什么时候?”我不免好奇起来,我生活的那时代,说自己见过鬼的多,说自己见过神仙的可真没遇到过。
“你来的时候。”他望着我,神情柔和,眼中星光熠熠。
我心中一动,片刻才平静下来。
“尤其是当你说你来自另一个地方的时候,我更觉得,你定是九天仙女下凡来了。”他一本正经地说,说出的话却仿佛出自痴傻儿童之口。
王爷喝醉的时候最可爱,平日里的他我实在无法用可爱来形容,但每次喝醉,就会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天真可爱,且不太聪明。
不过他这话初听觉是胡言乱语,仔细想想亦有些许道理,我一时也混乱起来,对这世界来讲,我与他都只是沧海一粟,窥不得宇宙奥妙或道行天机。谁知道我们生活的地方究竟是天界还是人间,说不定我来此处当真是仙女下了凡,亦或是凡人升了仙。
说我是仙女,知道他是有意夸我,可我不太能高兴得起来。毕竟我用着钟芩的身体,顶着她的相貌。
“王爷,你对钟芩,究竟是怎样的?”我忍不住问道。
王爷望着月,思索许久,才开口道:“天意弄人,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也不知从何问起,便什么也不说,只靠近他挽住他的手臂。
“第一次见她,只觉得她像一只什么小动物,又活泼,又灵动,实在惹人爱,我远远瞧见,便心生欢喜。”他叹了声气,“成亲之后,她犹如困兽一头,被囚在王府,再没有笑容和生气。那时候,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娶她。”
他转头望向我,带着无奈的笑容,“可后来又遇见了你。”
我望着他,有些不解。
“若我不娶她,此生便无缘见到你。可也不该就为了遇着你,便要葬送她的一生。”他的眼睫微微颤动。
“较真衡量下来,还是后悔多些。”他望着我,眼中带着歉意。
所以王爷其实并不会因那几杯酒就醉,他无比清醒,只是故意想趁着酒意过得放肆松散一些,说些圣贤书里不准说的话,做些童真有趣的事。
“你的手炉还热不热?”我突然问他。
“还热得很呢。”他低头正要来看我怀中的手炉。
我抬手捧住他的脸,迫他直视我,认真问道:“云柏,我走了,你会难过吗?”
他显然愣住,或许是我的动作太过逾矩,或许是因为我喊了他的名字,也或许是我问的问题他也不得其解。
冷风吹过,我与他就这么僵直地坐着,气氛越来越不对,我忙放下手,再捞起我的手炉抱在怀中,正想起身要走,他却突然抓住我,双手捧上我的脸,将方才我对他做的动作对我做了一遍,他动作轻柔,越凑越近,我慌乱想躲,他却一手拦腰拥住我,我没处可逃,他又将另一手移到我脑后托住,“别动。”
我宛如被施了咒,竟乖乖听话不再挣扎。
他吻上我的唇,我一个激灵仍想后退,他控住我的手上用了力,我动弹不得。
我感觉我的呼吸有点不受控,亦感觉自己头脑发热,整个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片刻后他放开我,不算缠绵的一个吻,或许是因为女主角不够配合。此时仍然大脑空白,不知该说什么或做什么。
他又抬手抚上我的脸,滑至耳边,捏了捏我的耳垂,笑道:“怎么耳朵红成这样,此前说起不是有经验得很么?”
我的大脑已经死机,不敢妄图回忆起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有经验,只呆呆望着月亮。见我不答他,他也抬头看月亮,只是手仍揽着我的腰。
“你能回家,我会很开心。”他突然说。
我仍然没有说话,并未在意他这句话,也未曾想过他这样说我心中该是什么滋味,因为我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画面。
坐了许久,月亮越升越高,我们的坐处已经不是适宜赏月之地了,手炉只剩微微暖意,脖子也已仰得酸痛。
他动了动,似乎是要起身了。
“我不是拒绝,我只是需要点时间做心理建设。”我说。
他显然没理解我的迷惑发言,眼中带着些迷茫。
我按住他的肩膀,在他颊上落下一吻,随即匆忙逃离。
人生一场大梦,如何清醒克制也仍在梦中,不如就做些梦里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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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进展有点突然,临时起意,写着写着就不受控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