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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之七(二)
很快,翟制前来向缙云索要凤凰一事,传遍处州。缙云时自然为此出了很大的一份力,甚至撺掇处州族人,去缙云府门口闹事,逼着族长赶紧交出缙云晰。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本就厌恶缙云晰,此时得知只要献出他一人,就能保证整个缙云一族的安全,自然义不容辞。没日没夜的在缙云府门口叫喊。
“族长大人,这可怎么办,门口那些人怎么说都不肯走,非要让您将少爷交出去。”李川前来禀告。
缙云晰虚弱至此,大限将至。怎么可能将他交出去。
“族长大人,族长大人。有天旨。” 一个家仆冲进前厅,兴奋的道。
“什么天旨。”族长回问。
“就在莲湖,您快去看看吧。”家仆回道。
果真,有道七彩炫光从天而降,射入莲湖,周身旋转着几十个金光大字,十分奇异。族长立刻叫了瞻天师来。
瞻天师乘船游入湖中,船停于炫光旁。他将双手探进这光芒之中,手腕命纹即刻与这炫光产生了共鸣。这几十号金光大字被他收入手中,随即覆在锦帛之上。瞻天师摇着划桨上了岸,将这锦帛递给了族长。
族长阅毕,惊喜激动道:“有救了。”他将锦帛收入袖中,立刻赶回了缙云府。
缙云晰还在房中喝着药,李川在一旁服侍。才过五天,已病入膏肓。他命脉已断,早已无力回天。饶是外头吵闹不休,对他来说,也同寂静的夜一般。他抓着李川的手,用力问道:“门口灯点了吗?”
李川放下药碗,拿着帕子仔细的给他擦着嘴边,回道:“少爷,外头还没天黑呢。”
“没黑吗?我怎么见着,没什么光呢。”他眯着眼,仔细的朝窗口看去。
李川动了动身子,挡住他的视线,回答:“外头下了些雨,显得天色暗。”
他吃力的支起身子,侧耳听去,他息喘不断,攥着李川的手,颤抖不止。俊秀的脸庞惨白无比,唯独眼眶红的发烫:“我也没听见雨声啊。李川,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快死了。”他声音哽咽,泪珠滚落。
李川用力握住他的手,隐忍着悲痛,凑在他耳边安慰道:“少爷,老奴今年五十了,身子还硬朗呢,您才二十岁,怎么可能会死呢。”
“李川,我不想死啊。我要是死了,秋儿怎么办?秋儿要是知道我死了,一定会伤心的。我说好让他长命百岁,说好要永远陪着他。我还没做到,我怎么能死。”他拼命哭喊,发出的声音也不过是喃喃低语。
李川再是忍不住眼泪,看着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这么无力哭喊着,就是有一百颗心也不够他碎的。他抱住他瘦弱的身子,拍着他的肩膀,就像抱着小时候的他,哄他睡觉一般,低吟浅唱着摇篮曲。
外头的人群喧吵着,势要将缙云晰交出来。族长回到缙云府,外头的族人一见族长,蜂拥而上。
有口气强硬的:“族长大人,您什么时候才肯把缙云晰交出去。翟制族可不是好惹的,万一迁怒缙云,整个缙云族都要跟着覆灭了。”
有示弱博同情的:“是啊,族长大人。我们知道您不舍的把自己的儿子交出去,但是交出他一人,就能保住整个缙云。所以,请您将缙云晰交出来吧。”
更多的是一副随波逐流的态度,跟风发言的。
族长站在他们面前,面对各种各样的质问,舍弃了平时的和颜悦色,他怒目圆睁,高声道:“就算交出去了又能怎么样,翟制对我族的摧残也不会停止。你们想想若是将来翟制成为人宗,我缙云一族还会有好日子过吗?到时候兔死狗烹,他能留得我们吗?”
众人心有疑虑,谑声小了些。
“但是,此时不将缙云晰交出,缙云族就会立刻被剿灭。我们还有机会考虑未来翟制会不会留得我们吗?”缙云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他面露胁迫式的微笑,带着几分和缙云晰的相似。
众人闻言,又喧闹起声。又开启了一番好心的“劝告”。以一族的生死存亡作为理由,威胁一个父亲交出自己将死的儿子。奈何族长再怎么心系族人生死,此时也绝不会轻易妥协。
族长握着手中的锦帛,严声大喊道:“全部给我回去,谁敢再来,我就先将他送到翟制去!还有你缙云时,你既然一心要跟着翟制,那你也不必留在处州了,我现在就撤了你的籍。改了姓随他们去吧。”话讫,愤然进府,将府门关的死死的。
缙云时脸色难看。众人鸦雀无声,从未见过族长这么严声怒喝,着实惊吓。
他已经失去了容儿,不能再失去他们的儿子。
族长敲了敲门,进了缙云晰的卧房。李川正坐在床边守着他。缙云晰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好似死了一般的安详。
李川见族长进来,立即站起,族长瞧了他一眼,忐忑问道:“还在吗?”
李川点头,擦了擦眼泪:“每隔两个时辰就会醒一次,嘴里嘟囔着点灯,点灯的。族长大人,真的没办法救少爷吗?”
族长拍了拍李川的肩膀,让他出去。李川退出,族长坐到缙云晰的身边。他抚了抚他脸上泪痕,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张狂骄横的儿子哭成这样。以前即使长鞭抽打,也绝不掉一滴泪的。
他口中支吾,不停的念叨着。
“晰儿,醒醒,醒醒。”族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缙云晰逐渐睁眼,漆黑的眼瞳,空洞无神。“天黑了是吗?怎么不点灯。”
族长偏头瞧了瞧外头还亮着的日头,回道:“对,今日天黑的早,家里的烛火用完了,叫了人去买了。”
他安心的点了点头。他头转向族长,好似看着,但眼神却聚焦不上。“父亲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翟制族与高胥族的人宗之争,打到了处州边界。翟制族听说了你的凤凰,以全族的生命威胁我七天之内交出你。”族长说道。
“那父亲怎么打算的呢。”缙云晰并未很惊讶,他平淡的问道。
“即使将你交出去,缙云也免不了战争的荼毒。何况你危在旦夕,我怎么可能将你送出去。”族长回答。
缙云晰似有笑意,他弯着苍白的双唇:“父亲,怎么这时候妇人之仁起来了。既然我命不长久了,不如就拿我搪塞出去,还能缓些时日。”
“将你交出去,便是同意了翟制的示好。有了缙云的加护,翟制坐上人宗之位只是时间问题。而我并不打算将缙云一族的生死赌在翟制身上。翟制族骄傲自大,暴虐无德,不是良木,栖居不得。”族长解释道。
“那父亲是倾心高胥了,我想高胥现在应该也头疼的很。他们长年受着翟制的压制,一朝爆发,自然不会轻易让这大业毁于一旦,我想很快,他们就会来拉拢缙云了。”缙云晰道。
“可是已经过去三天了,高胥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族长道。
“翟制大张旗鼓的前来,一是为了向您示好,二是间接让高胥对缙云心生芥蒂,以为他翟制已和缙云结交。但因您迟迟未表明态度,高胥觉得兴许还有希望。之前三天,大概是在试探,现在试探的差不多了,也该行动了。”缙云晰回答。
族长颔首,若有所思。袖中的锦帛还是没能抽出。
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那些在“担忧”一族生死存亡的暴民们越发加焦虑,加之缙云时的恶意挑拨,将众人的怒火燃上了最高点。族民们将对缙云晰的不满逐渐转嫁至族长身上。他们对于族长不顾众族民的生死而对自己不孝儿子徇私的行为,感到气愤。
终于在缙云晰病重的第五日午后,那群愤怒至极的暴民打破了缙云府门的阻拦,冲进了进去,就像强盗一般在里面搜寻缙云晰的踪迹。他们带着自己的武器,不过都是些务农的工具,揣着它们在缙云府内一圈一圈的徘徊。
缙云府的奴才侍婢,乱成一团,想要上去阻拦,却被浩大的人群冲散了脚步。人数上的差异也导致了实力的悬殊。
暴民们还是找到了缙云晰。
此时缙云晰正在房内吃药,他早已无药可医,五感渐消。李川一勺一勺的将药浆喂进他嘴里。他也只是嘴巴张张合合,行行吞咽之意,早已尝不出苦涩与否,所是那药效对他也是无为而已。
暴民们闯进缙云晰的卧房,密密麻麻一大批人将他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众人看见他一时之间竟苍白衰弱于此,完全无法将他与之前那副大少爷之姿相提并论,不禁哗然。
众人发起嘘声,多了许多犹豫。
李川见众人来势凶猛又不怀好意,将药碗一磕,站在床沿前,张开双臂,将缙云晰护在身后,警惕的看向他们。“你们想做什么?”
不知是暴民中的谁带头喊了一句:“为了缙云一族的安全,势要将缙云晰交出去。”
其余之人受了蛊惑与诱导,方才的迟疑之意消得一干二净,个个举起手中利器,一个接连一个的喊起。“将缙云晰交出去,将缙云晰交出去。”
说着就要上来揪他,李川死死的挡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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