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祸孽

　　为了营造氛围，导演叫灯光师关掉了所有不必要的灯光，虽然身边其实围了不少人，但秦浩挡在他面前，霍霖除了他其实什么也看不到。秦浩低下头，深邃的眼睛里有着捉摸不透的阴翳，他伸手磨痧着霍霖的脸，用一种追忆般的语气开口：

　　......

　　“知道我要有个弟弟时我是很高兴的，我想他会很可爱，很乖巧，我会很喜欢他，他也会很喜欢我。”

　　“后来他出生了，就像我想象的一样讨人喜欢。可有一点不太对，人人都喜欢他，他喜欢的却不止我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条新闻，得了精神病的人都要被关在家里。我就想，要是他有精神病该多好，他永远只能待在家里，而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的语气一咏三叹，仿佛朗诵诗篇般用心，霍霖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想伸手抱住头，但手被铐在电椅上，根本无法完成任何保护性的动作。

　　就是这样......又是这样......再害怕也不能抱住自己.......再恐惧也改变不了在自己脸上身上游走的手......

　　“爸爸，妈妈......”秦浩臂弯间漏出的灯光还提醒着他这是在拍戏，他现在是孔毓辰。他竭力想做出推开他的动作，语无伦次地呼救着，“他们，他们会知道的，他们不会让你，不会让你这么做！”

　　“傻弟弟。”秦浩宠溺地帮他撩起头发，“你忘了昨天在花园里，你拿着碗碟就朝他们砸的样子了吗？爸爸妈妈现在很怕你，只有我还想着要照顾你。”

　　“我是你的监护人，也是你的主治医生。”

　　灯光似乎加强了一个度，秦浩的脸孔被照得煞白，身形倒在墙壁上，成为一道修长的影子。

　　公路上，货车车灯白得耀眼。他面前，那个少年脸孔煞白，身形倒在公路上，抱着手嘲讽地看着他。

　　“毓辰，往后只有我会照顾你，除了我没有人要你。”他似乎是入戏太深，手伸进他早已冷汗密布的头发，抓起他的后颈迫使他直视着他，“你啊，什么都不会，一点刺激都经不得，你说，你这样的人，谁会要你？”

　　那个少年俯下身，伸手掐住他的后颈，眼中的轻蔑一览无余，薄削的唇一开一合：“经不起事的少爷羔子，你说，你这样的人，谁会要你？”

　　他伸手拧开了电椅的开关，巨大的刺激瞬间令脑海一片空白，他用尽全力去挣扎，手腕上甚至被勒出了血，可他周围的人，那些看着他们的人，他们看到了他，却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不，有的，一定有的.......”他低下头，喃喃自语，似乎浑然忘了周遭一切，从思索中获得片刻的安全。突如其来的沉默让秦浩有些惊异，正当他想编几句台词提醒他时，耳边忽然传来几个字。

　　霍霖忽然微微抬起头，眼神仍旧恍惚，方才的恐惧却似乎微微退散，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他，只自顾自地叫着那个名字：

　　“聂哥哥。”他喃喃道，“你来救我，你来救救我......”

　　，

　　“......过！”

　　导演停顿片刻，还是喊出了那个字。他从监视器后面走过来，安抚地拍了拍霍霖的肩膀：“最后那句台词没有念对，不过后期配音完全可以解决。”他看到霍霖手腕的血，急忙朝后边道，“道具师！过来把电椅弄开！把医生也叫过来！”

　　“好嘞！”

　　霍霖仍旧瘫在电椅上没有表情，他们只当他是太累了，也没有说什么，肖悦站在外围，想进去又觉得不太方便，看到秦浩出来了便急忙上去：“秦哥，霍哥没事吧？”

　　“没事。”秦浩说，似乎又情不自禁回头看了霍霖一眼，肖悦下意识也偏过头，只觉秦浩目光甚是古怪，但很快秦浩便去了化妆间卸妆，也不好问什么。

　　，

　　化妆间，秦浩叫助理都下去，自己一个人卸妆。他素来独来独往，也比较抗拒化妆师的触碰，是以没人觉得奇怪，走的时候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屋子里只有秦浩一个人。他沾了点卸妆水，先是在脸上简单擦了擦，而后细细擦拭眼睛。

　　镜子清晰地倒映出他的眼神，和那无法由自己控制的目光：那目光是厌恶，是冰冷，还有一丝隐秘到难以发觉的迷恋与疯狂。

　　他没有忘记，导演喊“过”后他看着霍霖时的场景，他脸上的惊惶似乎已经消失殆尽，好像凭他叫出的那个名字便可以无所畏惧。就在那一刻，一种原始的，难以抑制的冲动自他心底升起，像是遇到了一个漂亮到让人无法拒绝的姑娘。

　　他盯着镜子，慢慢想起多年前的回忆，别墅，花园，年轻英俊的男人，还有那只他以为伸给自己，却越过他举起男孩子的手。

　　他期盼的，渴慕的，统统都不是他的。

　　“你凭什么，你们凭什么......”他自言自语，忽然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狠狠扫到地上。

　　他恨恨地看着一地狼藉，在心底告诉自己他的目的。许久，他讽刺得弯起嘴角，嘲弄地说：

　　“少爷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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