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影月（新篇）

　　还未进庄，我突然听到空宅之中传出了人声。声音距离得很远，但在夜晚中却清晰可闻。
　　有人进了庄子？
　　我连忙施展轻功朝里面掠去。

　　我本以为是一些小贼，趁着欧阳明日蒙难，府邸无人，所以溜进来偷些东西。
　　然而到了目的地我才发现来人居然是为了纵火。
　　而领头的正是胡文斌。
　　他指挥着七八个手下在欧阳明日住的院落里布置了火点。墙角，窗下，柱旁都被放上了成捆的枯草，火一点，火苗很快就蹿了起来，燎起老高，朝着大屋吞噬而去。

　　幸好火势才刚起，五丈开外，我隔空连劈了七八掌，以寒冰掌风将刚起的火势硬生生的扫灭了下去。

　　“怎么回事？哪来的怪风？”胡文斌立即大叫了起来。
　　“再点火！”他喝令着。
　　我跃入院中：“住手！”
　　胡文斌转过头来：“是你？你居然还没走？”
　　“你在干什么？！”

　　胡文斌将我上下一打量，满脸的痞态：“哎哟，这是什么打扮？夜行衣？”他嘴角扯出讥笑来，“下人都跑光了，你还不肯走呐？是舍不得那残废吗？看不出来你这小贱人还挺死心塌地的嘛。”

　　他日前在此地受辱，看来今天是特地回来报仇的。

　　我也讥笑了几声：“真有出息。不敢光明正大的与人较量，只知道在背后放火。”

　　“事到如今我还怕他不成？”胡文斌满不在乎，“风水轮流转，现在是我坐庄，”他踱到我身畔，“可见做人还是不要太自负了。昨日的国师也不过是今日阶下囚。他再怎么瞧不起我爹，最后还是被我爹亲自押送下狱。哼，盗玉玺，背叛城主。这罪名，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
　　他俯身在我耳侧吐气道：“贱人，你押错宝了。”

　　“不过，你如果肯跪下来舔我的脚，哀求我的原谅。我还是可以考虑将你收在身边，做个烧火的丫头。”他傲慢道。

　　我笑了起来：“胡文斌，你这厮就是那么天真，风水是怎么转的你真的看清过吗？”

　　“不知道好歹！”见我不服软，胡文斌面色狰狞了起来，“本少爷过去就是对你太好了！让你狂得无法无天。你这贱胚子只配被好好收拾！”
　　他喝令仆从：“把她押回去关起来！”

　　接着，过来两个仆从伸手来抓我，我没有躲闪，而是在他们将要触到我的一瞬间，双手往他们头顶上一拍。这两人登时七窍流血，倒地上死了。

　　“啊！啊！！”胡文斌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手指着我抖了半天，“你，你，你……”
　　“上，上，还不快上！！”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喝令家仆们上来擒我。

　　远处的仆从却被眼前的局面吓住了，一个个投鼠忌器，只惊恐的看着我，不敢有任何动作。

　　正在这时，龙儿闻到了我的气息，寻了过来，蹿进院中“嘶～”的一声蛇吼。

　　“天哪！好大的蛇！”众人惊恐无比，尖叫连连，立即呈鸟兽散般四下奔逃而去。

　　龙儿将头伸到我的手下来。我拍了拍：“去狩猎吧。”

　　它听懂了，随后便扭头猛蹿了出去。蛇尾一扫先撂倒一个，用身子卷起来，死死的勒缠，只听咯拉拉一阵骨裂的声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等它再松开时，那人已经全身骨节寸断，瘫软在地，姿态扭曲。

　　“啊啊啊！”周围的惊叫声更大了一些。

　　尖锐的叫声吸引了龙儿的注意力，它放下尸体，转头又物色了一个新目标，猛蹿数丈，一口噬住了对方，将其叼到半空甩了一甩，才又放下来用蛇身死死的勒缠。只听又一阵咯拉拉的响声……

　　畜类的攻击还是有限，龙儿虽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两人，但这一会功夫，其余数人已经逃至各处墙根，眼见就要爬墙逃跑了。
　　我连忙隔空辟出了几掌，将那几个仆从给毙了。然后再一个跃身，堵在了胡文斌的身前。

　　“风水轮流转，”我学着他道，“现在该轮到我坐庄了。”

　　胡文斌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连后退：“你，你你是人是妖……”

　　“你我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我是人是妖你都分不清？”

　　胡文斌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利索：“饶饶饶命，看在我们这么久的交情上，过去我我我，待你也不错。”

　　“待我不错？费尽心机的占我便宜，想将我侵占，就是你对我的不错？”我嗤笑道，“过去我忍着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可现在，你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我抬起手来，正准备一掌毙了他。
　　谁知胡文斌在这生死关头，将手往前一档，突的惊叫了一声：“救命啊！！爹！！”

　　我手顿了一下。他这一叫让我想起了胡威远。
　　在宫中胡威远对我诸多照顾，尽管各怀目的，但他总归是帮了我不少的忙。而这败家子正是他的命根子……
　　我犹豫了一下，收了手：“你滚吧。”

　　接着，我对他警告道：“回去以后，今夜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否则我不光是要你的命。你向谁说我便杀了谁。说一个我杀一个，说一府我杀一府。”

　　“不敢，不敢……”胡文斌嘴唇颤抖着，脸色发白，他爬到一半，腿一软又跌回了地上，四肢并用着连滚带爬的奔出了院子。

　　等他跑远，我才回过头去看龙儿。
　　这时候龙儿正卷了一具尸体，蛇嘴欲张不张的，显得十分犹豫。

　　我对它说道：“可以吃，”我指了指院中的尸体，“你想吃便吃个够。”

　　得到特许，龙儿这才蛇嘴大张，开始将人往肚腹里吞咽。
　　那场面恶心，让人不想再多看片刻。
　　我便索性越过龙儿往屋内去了，留它自己慢慢享用。

　　欧阳明日的卧室连着书房。进到里面我才发现这里七零八落，东西被人翻的翻，砸的砸，一地的狼藉。
　　我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将人杀得太早了些。以至于现在无人差使，只好自己动手了。

　　这辈子我还从未替别人收拾过房间。
　　满屋的杂乱，需要一样样的整理，一样样的还原。其他东西还好收拾，翻倒的书架和满地的书籍和画卷收拾起来则要麻烦一些。
　　欧阳明日平日里对归纳东西特别的讲究，所以我尽量把各类书籍归好了类再摆放到书架上去。他写的诗文则另辟一块地方搁置，文房四宝也整整齐齐的摆回了桌面上。

　　我伸手去拿地上的画卷时，意外的看见了一副人物肖像。
　　因为卷轴只展开了一半，看得不太分明。所以我便抄起来展来一看，发现画上的人原来是上官燕。
　　只见古道旁，斜阳透过林荫轻洒下来，照在上官燕的脸上，她黑衣长发，斜靠在树干上，抱着凤血剑，微微仰头着看着远方，眼神飘渺而幽远。整个画面透出一种伤愁的气息。旁边还题了一行字：江湖路难行，何日燕归来？

　　欧阳明日的才情十分了得。琴棋书我早已见识过了，想不到他连作画也有这么高的造诣。一幅画，将上官燕刻画的入木三分，不光人物栩栩如生，连情绪都掌握得极好。实在是让人佩服。

　　观赏了半天后，我将画轴卷起，插入了书桌旁的画缸中。

　　接下来，我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心里被点燃了某种好奇，最后迫使我将散在地上的以及插在画缸里的所有画卷都展开来看了一遍。

　　一共二十七幅画。其中风景画五张，花鸟画三张，人物画像却有十九张之多，里面有两张是玉竹居士的画像，有三张是易山的，还有两张人物我不认识，弄月的画像竟也有一张，还有一张可以看出是悦来客栈的后院，玉兰树盛放得正灿烂，树上有一道人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准备画我，但纸上只画了一个囫囵的轮廓就再没有画下去，只是个半成品。其余的还有约十来张画，画的便全是上官燕了。

　　上官燕的肖像，或站或坐，侠客装扮和女儿装扮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个别兰指拈花，娇态尽显。可见这些画大多并不是真实写照，而是来自于欧阳明日的臆想。
　　这都是欧阳明日平日里自娱自乐的一些作品。别的画里，莫说题字，有的连署名都没有。但唯有女神龙的画像里，基本都有题字。
　　有的写——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有的写——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还有一副画，看上去十分特别。画里的风景极美，右边有一座别致的亭子，上书风雨亭。亭外有一位白衣少女，正以木枝为剑，翩然练剑。她身形掠转在半空中，白衣在半空中飘扬如蝶。随着她的“剑法”四周落花飞扬。一股流风回雪般的风情跃然于纸上。
　　旁边的题字竟是——沧海桑田永不变，此情绵绵无绝期

　　这幅画看不清少女的眉眼，不过从身量看上去像是还未长开的女孩，我直觉那应该是年少时期的上官燕。这幅画想必不是欧阳明日的臆想，而是实景再现了。
　　他与上官燕应该相识已久，他对她根深种，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我把所有画作都重新卷起，逐个插回到画缸之中，将整个画缸直插得满满当当。接下来，我突然觉得索然无趣，再无心思整理这方书房，胡乱的将地上的书籍拾起来，往书架上一塞，便出了书房，回去了。

　　欧阳明日是在第二日夜晚回来的。
　　他回来的比我预想的要快。
　　我出去迎接他时，问他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他行动不便，越狱是不太可能的。最有可能的还是他和欧阳飞鹰谈成了某笔交易，被欧阳飞鹰给放出来的。

　　但这事欧阳明日却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字半句，他只摇了一下头，示意我无需多问，然后便让易山推他回房了。
　　我自知自己不过是个外人，他们父子间的事情我也不便多问什么，于是缄了口，只跟在他身侧和他一道进了书房。

　　“玉玺真的被偷了吗？”我问他。
　　欧阳明日点了点头。
　　“什么人敢从皇宫盗宝？”
　　欧阳明日眉头微蹙：“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寻回玉玺。”
　　“需要我帮忙吗？”
　　欧阳明日摇了摇头：“还是我亲自处理吧，天一亮我就走。”

　　这次从天牢回来，我总觉得他有些心事重重。但看他这样子，他并不打算和我坦言他的心事。
　　罢了。我也省得多问。既然他天一亮就要走，我想趁他走之前先帮我看一下秋月和望月的情况。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咦了一声，他诧异道：“你动过我的书房？”

　　“哦，昨夜胡文斌带人前来纵火，砸了你的书房，也差点烧了你的院子。我替你重新收拾过了。”

　　欧阳明日神色一变：“那你……杀人了？”
　　“杀了几个家丁。胡文斌我放走了。”接着，我将昨夜之事简单向他说了一遍。
　　谁知他听到我说尸体被龙儿吃掉了几具，其余的被我用化尸水给化了之后。他立即沉下了脸，低喝道：“你在我的院子里杀人化尸？！”

　　“在你的院子里怎么了？”我知道他素来有洁癖，但总不能不分好歹，“我不在你院子里杀人化尸，你现在连院子都没有了！”

　　“……”欧阳明日面色沉凝，默然的看了我半晌后，他叹了口气，“罢了。”他一脸此事不想再继续追究的表情，但眉目紧蹙着，显得很不愉快。

　　我心里有些窝火。

　　过了一会，他查看了一阵书架后，对易山说道：“易山，一会你替我重新整理一遍吧。星象的书籍放到这边来，医典放到这一块，诗集放到这个地方……”

　　又过了一会，他将书案和抽屉也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后抹动轮椅来到了画缸前。他手指在那些画轴上摸了摸。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收放的方式和他平日里有什么不同，竟被他轻易看出了些端倪。
　　他问我：“这些画你都打开来看过了？”

　　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被他这么严肃的一问，我突的有些心虚起来，仿佛窥探了什么不该窥探的东西似的，我清了清嗓子：“恩……看过了。”

　　欧阳明日的神情立刻变得古怪了起来，连带让我也生出了一种极为窘迫的感觉。过了好半晌，我听他冷冷道：“私人物品。你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吗？”

　　我愣了一下。无言可对，站起身来走出书房，哐铛一声将门砸上，纵身跃出了院子。

　　很早以前我便觉得欧阳明日难以相处，后来又觉得情况有了一些改善。但现在看来，他这个人的确很难相处。若无必要，最好还是和他保持距离。

　　半个时辰后，欧阳明日来我院中找我。
　　我高坐在树梢上散心，不想下去搭理他。

　　他抬起头来：“还在生气？”

　　“没什么可生气的。”

　　“我带来了你最喜欢的美酒和点心。”

　　他拿我当三岁小孩？我连视线都懒得投注一眼。

　　欧阳明日叹了口气：“刚才我并不是想责怪你。我只是…不喜欢被人翻看那些私人物品。”

　　“明白。从今以后你的院子，你的房间我再不会踏足半步。等办完正事我就离开。在此期间我会尽量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

　　“影月，你能不能不闹别扭？”

　　“我没和你闹别扭，“我从树上跃下来，“欧阳明日，我就是你眼中的魔教妖女，你防着我是应该的。但你不应该对我的品行抱有任何期待。盗取财务，窥人隐私是我惯常做的事情。杀几个人，毁几具尸也不过是家常便饭。我不像你那个上官燕，品行端正又狭义心肠！”

　　“你我之事何必提及上官姑娘？”

　　“……”的确不关上官燕的事。我明明不想和他动怒，但却控制不住心头这股憋闷之气，“欧阳明日，你是君子，我是妖女，我们合不来。以后还是少见面，少说话。互相防着些的好。”

　　欧阳明日面色僵住了，半晌，他垂下头去，蹙眉深锁了起来。
　　易山在一旁插话道：“影月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爷对你这么好，他要防着你就不会让你住进来了。你不能这么不近人情啊。这些天，爷已经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委屈，你还何必和他置气呢！”
　　欧阳明日抬手让他不要再说了，他抬起头来问我道：“和我相交，对你来说就是这么为难的事吗？”

　　我的确是想和他保持距离，但看到他这么黯然伤神的样子，我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过了一会，他苦笑了一声，摇头自语道：“我六亲缘薄，少朋友，少挚爱。你们对我不是拒绝就是沉默。看来，我果真是个命犯天煞的人……”

　　“欧阳明日……”

　　“罢了，”他抬头对我说道，“走之前，我先替你朋友诊治吧。”

　　“……”我默然片刻，始终不知道说什么为好，最后便作罢了。
　　我吹了一声哨子，将望月和秋月唤出了房间。

　　欧阳明日在诊脉过程中，面色一直很凝重。
　　最后他收了天机金线，叹息着摇了摇头。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我的心还是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治不好了吗？”

　　“你这两位朋友想必是意志力极为坚定的人。她们与药性的对抗越是激烈，损伤便会越大。而且中毒太久，毒性已经侵蚀了整个大脑。要拔毒不难，但要恢复脑损却很不乐观。运气好，兴许……”

　　“兴许什么？”
　　“兴许能恢复五感，智力复原到三岁孩子的水平。”
　　“运气不好呢？”
　　“五感丧失，甚至长睡不醒，成为活死人。”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不甘道，“比如一些旁门之术？”

　　欧阳明日看了我一眼：“那些旁门之术只能增添罪恶，与人无益。”
　　他沉吟片刻：“要不要拔毒，你考虑好了再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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