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逆光

　　“消失？！”塔矢亮瞪大眼睛——比人死了还可怕的事是什么，便是消失二字。就像泡沫一个，嘭的一下子散在空气中，找不到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进藤光脸色暗淡。
　　“说不定他只是自己出去了而已！阿光，你仔细想想，他最喜欢去什么地方？”塔矢亮忙道。
　　摇摇头“没用的。因岛，本妙寺，棋院，这些地方……”这些地方以前都去找过，但是没有佐为的踪影。适才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好像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没去过怎么知道找不到呢？”塔矢亮道“无论如何去试试吧，去的话可能找不到，但什么都不做一定找不到了。”
　　进藤光想想，也是，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自己都能回到从前，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欸——抬手捻起挂在脖子上的细线，怎么忘了它呢？紧握着胸前的水玉，进藤光心道，他说过，有一部分的佐为就在里面，只是出不来。
　　五指更加用力，生怕它一下子消失不见似的。
　　塔矢亮见进藤光盯着那块紫色的石头发呆，问道“那是什么？”
　　“嗯？”进藤光转眼看他，轻轻一笑“这是希望啊。”塔矢亮呆愣的表情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好了一些，不管怎样，不用再自己一个人承担这种痛苦了。就算，就算佐为回不来，也不必自己独自回忆关于他的一点一滴，有了一个可以诉说，可以倾听的人。
　　塔矢亮松一口气，阿光终于有些精神了！
　　“欸，在这儿傻站着做什么，走吧。”进藤光转身搔搔下巴——好像昨天还在为某一件事烦恼来着。起先是为着佐为的事担忧焦躁，现在放松了些，便有些不自在了。
　　边走边偷偷瞄着塔矢亮的表情，分出一点心思回忆昨晚的电话——唔，怎么办呢？
　　对于放在心上的人，当然会无时无刻在意他的行为举止，这是一种改也改不掉的习惯。塔矢亮注意到了阿光的反常，被这么时不时偷瞄两个，他的耳根子渐渐热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揉揉耳朵，塔矢亮握着拳干咳一声道“阿光……”
　　“啊？啊！”进藤光猛得蹦起来，眼珠子乱转“什么，什么事？”
　　塔矢亮笑道“我昨晚说的事……”
　　进藤光揉揉脸，别过头去，一副我很专心的样子埋头前进“呃……快回去吧，穿着睡衣，早餐都凉了……”前言不搭后语，进藤光暗自咬舌暗恨——我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无奈地拉住他，塔矢亮道“我的意思是，那件事可以延后，直到找到佐为为止。嗯……当然了，不能耍赖，一定要认真考虑，好么？”
　　手微微动了动，没挣开，进藤光抬头望天，“哦……”
　　塔矢亮一皱眉，不知道这‘哦’是什么意思，刚想说话，就被进藤光打断了“好了，好了，回去吃早饭了，嗯回去……”
　　变成进藤光拉着他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进藤妈妈拉着儿子细看了一会，才放心的念叨“小光，以后别这么吓人，什么都没说就跑出去——你去哪儿了……”
　　进藤光推着自家妈妈“好了，好了，饿死了，有没有吃的？”
　　进藤妈妈叹口气，“早餐给你热着呢！小亮，吃了没？”塔矢亮表示吃过了，进藤妈妈转身到厨房把早餐一一摆出来。
　　呼啦呼啦地快速解决完，进藤光拉着塔矢亮上楼。
　　进藤妈妈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仍是止不住的担忧。
　　打开衣橱，进藤光顺手就要脱掉衣服，动作猛地一顿。他身后的塔矢亮摸摸鼻子，自动自发地转过身。进藤光松了一口气，快手快脚地换完衣服，一边还在心里嘀咕“怎么忽然变得奇奇怪怪的……
　　虽然眼睛看不到，耳朵还是尽职尽责地发挥着他应有的功能。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塔矢亮无奈地红着耳根子望着天花板——静心静心静心……
　　说正事儿。
　　两人的面前放着一个小本子。进藤光咬着笔杆子苦思“先去本妙寺，在去虎次郎的故乡看看……”进藤光抬笔写下“哦，对了，还有想办法联系那家伙！”
　　塔矢亮耳朵一动“谁？”
　　“唔……”进藤光抬起头看他——反正他都知道了，告诉他左念的事也没关系哦？于是一来二去把遇到左念的事说了出来，当然某些事还是掐掉了。
　　“是那个人……”塔矢亮道“当初他让我拿了一张字条给你，说的就是这件事？”见进藤光点头，他又道“那时候，他直接从楼上跳了下去，我还惊讶了一会呢，原来还有这样的本事。”
　　进藤光嘴角微抽——遇到这样的事还只是惊讶了一下，三观不得被震碎了么！
　　“他说佐为的魂魄有一部分在那块石头里？”塔矢亮皱着眉道，虽然自从知道有鬼魂的存在之后左念好了心理准备，但这样仔细的讨论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那，怎么让他出来？”
　　进藤光握住水玉，端详着“我也不知道，他说已经想到办法了，但没见到人——欸？这东西好像变小了些……是我的错觉么？”
　　进藤光瞪着眼前的东西“还是我记错了……”
　　“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是什么——阿光，还是先找到佐为吧。你说的那个既然那么厉害，应该也有所察觉，这种高人，答应了的事大约是不会反悔的。而且那个人不在日本，又神秘莫测，想必不是那么好找的。”
　　“嗯！”进藤光点头道“这样好。”
　　两人又讨论了具体行程。
　　“下午我想到本妙寺看看。”进藤光道“然后去因岛。”
　　塔矢亮不赞同“从本妙寺直接到因岛？阿光，这样你会吃不消的。”
　　侧过脸看着窗外，进藤光抿抿唇道“可是，我没办法就这样坐着。”

　　水玉之内，佐为老老实实地耷拉着脑袋，听自己训话。
　　一开始被关在水玉之中，原是不懂得修炼的，只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后来无意中进入了冥想的境地，竟吸收了玉中的灵气，这才慢慢地摸到了边缘，也渐渐能察觉到外界的动静。
　　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给了阿光和自己一个机会，到头了还是自己作的又消失了！一魂一魄气极，原本就虚弱的魂魄似水波一样荡漾开来，还不忘数落自己“你说你，贪心什么！现在好了吧？进来了吧？高兴了？”
　　佐为捏着耳朵，扁着嘴嘀咕道“你不就是我……”
　　一魂一魄黑着脸“是又怎么样！我就愿意骂自己，你管得着吗！”
　　佐为心道，这也是啊——咦？好像有哪不对？
　　说着说着，说到了伤心处“现在阿光肯定急疯了吧……”
　　佐为抬起头问自己“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等着消失呗！”一魂一魄没好气的回答。
　　“我不要！我想见阿光！我还要下棋！呜呜呜……”佐为急了，控制不住大哭道。
　　一魂一魄青筋直跳——这张脸分明是自己，可是看着怎么那么欠揍呢！片刻之后，佐为还在抽抽搭搭，“行了，别哭了，阿光又不在这里！”
　　“可是，可是……”
　　“忍不住是吧？”
　　点头。
　　“转过去！那也是我的脸，别用它做这么蠢的表情。”一魂一魄刻薄道。
　　佐为默默地转过身去——呜呜呜，阿光，我好可怕……

　　吃过午饭，进藤光背着他的包就要走。
　　进藤妈妈不久之前接到了公公的电话，听说儿子的反常行为。见他又要出门，担心道“小光，你要去哪里啊？不能呆在家里吗？”
　　“我……”
　　进藤光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塔矢亮拦下了“阿姨，阿光他到我家去玩两天，不用担心的。”
　　“那太麻烦了……”进藤妈妈迟疑道。
　　“没事的——这几天我爸爸妈妈都不在，是我让阿光陪陪我的。”塔矢亮道。
　　进藤妈妈道“是这样啊……那也好，”对进藤光道“小光，你……”
　　“呃，对就是小亮说的那样！妈妈你别担心我。”进藤光眨眨眼飞快道，一边拉过塔矢亮“妈妈，我走了。”
　　瞧着一脸淡定的塔矢亮，进藤光不由得惊佩万分——没想到塔矢亮能说谎，更没想到的是在说谎的时候能这么镇定自若，思路清晰。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对塔矢亮的印象是错的啊，还是认识得不够全面……
　　“阿光，这两天你就住在我家吧？”塔矢亮搓着手，显得很紧张。
　　“啊？”进藤光傻傻地问“为什么啊？”
　　“咳！”塔矢亮望天“那什么我和阿姨说了，你这两天要住在我家的……”
　　也是啊……进藤光搔搔头，瞄了一眼一旁一脸正经的塔矢亮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果然，这家伙的纯良是装的么……
　　本妙寺是有名的古刹，黑色的屋瓦，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里面有着历代的本因坊之墓，很多围棋爱好者慕名前来。
　　进藤光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目的地，在本妙寺逛了几圈，但没有找到佐为的痕迹。其实，进藤光来的时候心里也没抱什么希望，不过存在这侥幸。可是真的找不到，又不免一阵失落。
　　轰隆！
　　天空忽然响起一道闷雷，接着几道电光滑过，乌云在片刻之内迅速聚拢。
　　“阿光，要下雨了，快进去吧躲躲吧！”进藤光已经在这片墓地驻足了很久，带着一脸的失望。塔矢亮本是默默地陪他站着的，可是看这马上要变天了，再站在这里怕是要淋坏了。见进藤光不动，塔矢亮皱眉，拉着他，硬是把他拽进了屋里。
　　外面瞬间倾盆大雨。
　　进藤光去抬腿就要往外走。塔矢亮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去哪儿？”
　　“因岛——我要去因岛！”
　　塔矢亮难得地拉下脸“站住！进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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