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记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寻找雪莲期间张太医只能喂皇上服用无用丸来调息平缓。婳儿把杯里的茶从浓苦喝到无味，太子妃握着婳儿的小手，面色平静心绪却烦乱一团，终于听到门外张禧的声音：“娘娘……娘娘……找到……找到了！”德妃太子妃婳儿董氏都倏地抬起头来看去，只见张禧面色通红、满头大汗，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捧着一个木盒来。径直到德妃及太子妃中间，他跪下来，打开盒盖：只见是两朵巴掌大小的暗黄干瘪花朵，长相似莲花，花茎相连，神奇的是花朵如败落、花枝却碧绿如常——明明盒中只有云锦铺垫，再无他物。张太医上前捧着木盒，与身后诸位太医共同细看讨论了一番，面露喜色道：“回娘娘，此花正式天山雪莲，且为及其罕见的双生雪莲。皇上有救了！”“张太医快快准备施针之务，若要任何相助，尽管开口。尔等务必要将皇上救回！”“臣定当竭尽全力！”

　　皇后不在宫内，太子妃提议，由各宫娘娘轮流陪夜守着皇上，德妃豫王侧妃皆无异议。当晚则是太子妃先坐镇昭正殿，德妃和董氏便离开准备回宫，婳儿却坚持留下来要陪着母妃。太子妃微笑了下，抚着婳儿的手道：“母妃不累，这是母妃的责任。倒是你到现在晚膳也没用，赶快回去歇息。这阵子皇上倒下，前朝之事又要由你父亲监理，母妃还要操心后宫其他诸事，韶乐宫就交给我们的宸华了。”婳儿呆呆地望着母妃的双眼，许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母妃放心，就交给婳儿了！您也别累着，宸华告退。”太子妃点了点头目送她走出殿外。

　　走下昭正殿前的玉阶时，婳儿抬起头看着多少被被宫阙飞檐遮挡的天空，月朗星稀，燥热稍减。都已经这么晚了，也不觉任何困饿，心内纵有千波万澜，等踏上韶乐宫前的玉阶，转进回廊来到清乐阁前，眼前的阁内烛火点点，仍有守夜的宫女在门口张望着，直到瞧见了自己才像放下心来一样松了松肩，笑着请安。婳儿突然觉得有暖意自心底而起，像三月的春风润而无声。

　　在琳琅有序的调度之下，婳儿在一个时辰内就享用着热水更衣沐浴完了，现在婳儿正坐在菱花镜前由珊瑚替她散发卸髻。入夜后的夏天也不这么闷热了，阁外有打更的梆梆声传来，竟已过了二更。婳儿这才觉得整个人是有些乏累了，从镜中看着珊瑚熟练且小心地为她松开发髻，是那么专心。她轻轻开口：“珊瑚…你累吗？”珊瑚闻言噗嗤一笑，手下却没有停：“郡主又在开奴婢玩笑了，这有何累，每天不都是如此么？”婳儿闻言又沉默了，是啊，每天不都是如此么…琳琅珊瑚是打自己有记忆起就是陪伴在她左右的贴身宫女，其实两人也只比自己年长三岁，正值碧玉年华。每天尽心尽职地照顾自己，母妃和父王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们俩似乎就是自己最能依靠好信赖的人了。婳儿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再说什么，直到珊瑚轻快地对她说梳完了发，正巧琳琅从紫檀春梅图玉座屏风后捧了热水进来。又拭了拭脸，擦完手珊瑚就替她挑起笼着的床幔，婳儿爬上床榻，上好的玉簟即使在大暑的夜晚也不觉热。珊瑚见婳儿躺好了，便放下外面的帷帐，微笑着道：“郡主今儿也累了，想必是能好睡的。奴婢告退了。”婳儿嗯了声，此时她枕在由柴胡合欢皮熏过的八宝翘铃枕上，隔着半透明的帷帐，微侧过头去看着珊瑚熟稔地依次吹灭了延伸至阁门的半人高烛台，最后只留下塌下的一个小烛台——这是婳儿怕黑，睡时必留光的小习惯。整个清乐阁安静而又昏暗，直到珊瑚一路走到阁门口时，才听到她压低声音，对值守的小宫女嘱咐：“郡主今日好睡，你手脚轻着点，明早先别叫醒。”“是，珊瑚姑娘快去歇着吧。”“你辛苦了。”“姑娘客气。”不知为何，婳儿转过身去，闭上双眼去，深吸了口气，却有两滴清泪滴落枕上。

　　翌日一早，婳儿确实一夜好眠，从榻上起身，一手掀起了床幔唤了声琳琅，只见琳琅正取了热帕进来，见到她醒了径直过来：“郡主休息得可好？”“嗯，还挺好的……母妃呢？回来了么？”琳琅替她着上丝履，边答：“娘娘尚未归来，守了一夜后直接去漱玉阁了，今早还要应付其余各宫娘娘。”婳儿听后只觉自己母妃此番真是劳累了，略微思忖了下，这天气依旧还是夏天，让人觉得燥热又食欲不起，道：“去准备些白参乌鸡汤吧，等母妃回宫后用。”琳琅应了是，一边在荷花铜盆里湿了热帕准备替婳儿梳洗，阁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禀郡主，太医院传来消息，今晚酉时便可替皇上施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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