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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释
那是一场夏雨,冲刷得车窗玻璃扭曲光芒,树木翠绿繁茂的枝叶伸着懒腰,顺着那枝叶向上看,就是稀疏的白色墓碑。
黑伞撑起,一个人身穿黑色的西装立在伞下,撑伞的人向后错了一步,将伞递过去,随后展开黑色的大衣,披在那双阔朗的肩膀山。
“在这里等,我自己上去。”好听的男声透过雨声传来,有些失真。
“医生特意叮嘱不让您身边离人……”
“卡尔,”轻薄的红唇一抿,“你逾越了。”
黑色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竟是悄无声息,唯有雨滴砸入青草中的响动打破这宁静的世界。
一座雕镂着大象头的恢弘墓碑前,黑色皮鞋停下了脚步。
一束白色菊花安然的躺在墓碑的下方,被雨淋得有些狼狈。那人弯下膝盖,将白色菊花一把抓起,直接扬撒在空中。
“躺在这里是不是觉得很孤单?不过一个人久了就会习惯的。”男声再次响起,下一秒,一朵淡粉色的克罗地亚玫瑰悄然降落在墓碑之前。
叹息声随之而来,雨在这个时候忽然就住了。
黑色的伞被放下,一面锋利俊朗的俊颜展现在这空旷阴霾的天地,那张脸上泛着点点笑意,将下颏处的那道伤疤衬得飞扬跋扈。
“爸,我走了。”最后说完这句话,那人将伞柄插入泥土之中,整个墓碑就那样笼罩在伞下,黑白相间的肃穆,恰好讽刺了这对父子之间冰冷的关系。
费远楼想,这或许就是自己最后一次见自己的父亲了吧。
卡尔见费远楼从墓地出来,连忙上前,说道:“三少,刚刚顾先生打电话过来,说您需要马上到医院进行检查,请您务必配合。”
“那就听他的安排吧,去医院。”费远楼低头坐进车里。
卡尔却没有立即关上车门:“三少,黎巴嫩那边的签约仪式怎么办?”
“你代我去吧。”
“三少……”
“你,代替,我,去。”费远楼一字一顿的说着,再不看卡尔一眼。
卡尔开车将费远楼送到医院VIP病房,顾思明穿着墨绿色的衬衫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见到费远楼乖乖来到医院,不禁笑了:“没想到你堂堂费家三少爷也能这么乖来医院做检查。”
“我还不想死得那么早,更不想让两根肋骨疼得我睡不着觉。”费远楼没好气的说着,走到沙发前,坐陷下去。
顾思明拿起一旁的病历本,戴上眼镜,说道:“今天的检查比较简单,只需要做一次全身CT和一个常规胃部的彩超。”
“做完这些就能吃好吃的了吗?”费远楼故意挑起眼角。
顾思明歪了歪嘴巴,在病志上写了些什么,而后抬起头说道:“要想以后还能尝鲜味,最好现在忍一忍。”
费远楼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
顾思明将费远楼一个人留在VIP病房,穿过一条走廊为他安排检查,路过另一间病房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侧目看进房门玻璃,看见里面的那个人安安静静的靠在床头上看着一本书。
顾思明敲响了门。
屋里的人抬起头看过来,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顾思明推门进去,说道:“今天有没有头晕?”
“没有,一切都正常。”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恢复的不错。”顾思明往里走了两步,觉得尴尬,就定在了原地。
床上的人将书放在被子上,轻声问道:“他呢?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今天又给他安排了检查,如果保养的好,很快就能恢复健康了。”
“那就好。”
“陆楠,”顾思明握了握手中费远楼的病志,“你,为什么不逃?”
陆楠看向顾思明。那一刻顾思明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承受那个目光。陆楠的眼睛是带着清浅的哀伤的,如果他不说话没表情的看着你,你总是会有一种错觉,好似下一秒他就会对着你无奈的轻笑一般,而如果他是在认真的注视你,你就会深陷在一片深沉的黑色中,仿佛一眼就能望穿灵魂。
顾思明努力从那一双眼睛的蛊惑中挣脱出来,只听见陆楠说:“我不想当逃犯。”
“三少只是希望你尽可能的避开警察而已……”
“或许他是好心,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为自己的过失负责任,也甘愿承担一切损失,我想堂堂正正的做人,思明,堂堂正正这四个字,才是我要的。”陆楠说的理所当然。
顾思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抬脚向着陆楠的床边走去:“你和他相距一条走廊的距离,如果想要见面,只需要一分钟就可以见到。可是这三个月来,你们没有见过一次面,说过一句话,我不知道什么才是你想要的,我只知道,你开车撞了他,至少要对他说些什么才对。”
“呵……说些什么……说些什么?思明,你告诉我,我应该对他说些什么?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没把他撞死,让两根肋骨断裂刺穿他的胃?还是对他说原谅我,让他原谅我第二次索他的命?”
“都好。你想对他说些什么就说什么,要不然,你一直留在这里的目的不就永远达不到了吗!”顾思明最后还是拆穿了陆楠的心思。
以陆楠的个性,若非有未完结的心愿,他怎会如此停留在这里呢?并且一留就是三个月。
陆楠的目光有些闪烁:“我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无处可去!根本不是想要对他说话。你不要没事瞎猜,我烦。”
顾思明点点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的就离开了。
第二天陆楠要出院的事情,费远楼并不知道,直到卡尔下午来医院看他,很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听说陆楠出院的时候还穿着病号服”,费远楼才知道陆楠已经出院了。紧接着,他就接到公安局局长的电话,说是陆楠去自首了。
卡尔低着头问道:“需要我将陆楠带回来吗?”
“不了,他想怎样都好,他最不喜欢我拿权势压人,那就让他被权势压好了,享受下监狱里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那需不需要我在里面打点一下?”卡尔问道。
费远楼却突然不说话了。他盯着墙壁上的电视许久,突然抓起手机打了过去。
卡尔只听见费远楼对着电话说:“给他独立房间,暂时不要起诉……对,绝对不可以让别人近了他的身,少一根汗毛都不行……好,最好是假释……”
挂了电话,费远楼醉着卡尔说:“你去问问医生我恢复的怎么样了,问问他我下个星期能不能出院。”
卡尔很快就问了回来,给出的答案是——完全可以下个星期出院。
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了。
费远楼换好一身休闲西装出了病房的房门。顾思明挽着袖子站在门外,对着费远楼伸出手:“胃还是要好好养的,不可以酗酒。”
“医生都叮嘱好多次了,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说完,费远楼便在不多看顾思明一眼向着电梯走去。
可是,他人刚刚立在电梯门口,便又折了回去。
隔着走廊,费远楼望着一直靠在墙壁上的男人,轻声唤道:“思明?”
顾思明以为费远楼离开了,放空的状态中美察觉有人回来了,直到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才赫然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思明,谢谢你回来为我做这么多,治疗我,照顾我,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费远楼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声音。
顾思明却只是淡然一笑,眼睛里闪烁着无奈:“不客气,朋友。”
你把我当成朋友,多么可悲的两个字。
一个星期后,陆楠被铐着手铐从监狱里带出来,公安局局长亲自为陆楠打开了手铐,而后这位所谓的“保释者”成为了只能禁足家中的困兽。
费远楼站在服务台前签下了保释协议,淡淡的看了眼陆楠,转身就除了公安局的门。
陆楠很快跟了出来,大声说道:“我不需要保释。”
费远楼只是淡淡的别开眼,不看他:“你不欠我什么,陆楠。”
一句话,两个人都顿在了那里。
良久,陆楠才说道:“不,我欠。”
费远楼还记得在一个party上,自己对陆楠的第一次表白——……这么长的日子里我都在纠结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费远楼怎么可能爱上一个男人,思来想去的,好多个日子都失眠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害怕接近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么思念一个人。我一直在和自己较劲,一直在挣扎,我不断的从女人身上找慰藉,可,到最后,我竟然鬼使神差的为了你将最适合做我妻子的人给伤害了。陆楠,直到那天你因为隐居的事情跟我发脾气,我才突然间意识到我已经爱上你了,因为爱上你,所以才会傻乎乎的在飞机上编情侣手绳,因为爱上你才会对你毫无保留的暴露自己的本性,因为爱你才会一直想要留你在身边。我,不是想要玩玩,不是想要得到你的身体,而是希望我们能相爱。我从未对谁承诺过一辈子,唯独你,我愿意付出我的一辈子,我知道这很可笑,但我并不觉得丢人。如果,我是说如果,陆楠你对我也有一点点的感情,那么请允许我一直在你身边……
陆楠当时的回答是“我不稀罕你的爱,我不爱你。”
他总是用最直接的方式来拒绝他的真心,用潜在的敌意驳斥他的真心给予的忠劝,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给他。
想到这里,费远楼皱起眉头,说道:“既然你欠我,那请一定记得还。”
“哼”的一声,陆楠别国脸去。
费远楼在监狱门口又一次签下自己的名字,就这样,换得了陆楠被自己保释的结果。
警察将陆楠送到费家的大宅院内,并且严厉警告道:“这是给你保释的人的房子,你必须要24小时呆在里面,不可随意外行,不可爬高……”
陆楠沉声说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囚禁在一个圈子里,知道那所谓的自由已然没了踪迹,他看向费远楼,报以冷漠的笑容:“这一次你满意了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说完,费远楼打开了房门。
“呆在你身边,我永远不会满意。”
陆楠大步走进门,费远楼站在门口许久,才重新进屋,关上了房门。他在心底对自己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的朝夕相处,下次他能走的时候,绝对不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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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要是再传不上去我就哭了,已经凌晨两点了啊……………………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