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遗路Ⅱ

　　每周日下午照例的会有两小时全校学生自由出校活动时间，住宿生外出购生活物品或者赶着上会网，我们没其他事就上校后篮球场打球。
　　鲍伟本想去远大送的新场玩，被赵泷硬是按回来。黄寺带了其他班的人来，一起十来个，当然我是充观众席位的一员。
　　赵泷的中锋从来进攻防守一体，和周映搭档卡位、挡人是一绝，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一队人马有他们俩就够了，场上其他人都是他俩的陪衬。
　　鲍伟出了名的控卫，黄寺说试过他，他几乎哪儿都能顶上位。我却分不大清这些排位，只知道进球率高就行。
　　寺儿和一个几乎皮包骨头的瘦个子男生几次合作到位引人叫好，我吹着树荫下的风，心里只怕这大风再刮的猛烈些那家伙就该被吹走了。
　　赵泷跳起接过球，反手传给他人，中途球擦过周映手，周映追了几步停下来直摆着手，“咝咝”地抽着冷气，“劲儿真大！”
　　一人球一到手就推了出去，眼见球就要入篮，那瘦皮猴跃起，划着完美曲线的球就这样无声息地落地，黄寺一方人连连吼叫起来，士气大振。
　　“三分！”
　　“我靠！”赵泷泄气的叫出，周映更是表情夸张，脱了最后一件背心擦着眼角，“还让不让人活了！”
　　重开球，那瘦皮猴又一次虎口夺食，寺儿一方人拍球、跨步、灌篮，一气呵成，球进！
　　“这不但能不说，高个子优势就在这里！鲍伟！他妈的我们这都不行啊，你去叫几个你上回收的体育生来！”五场下来，黄寺一队连赢三个扣篮，周映气得哇哇大叫着实力分配不均。
　　“你终于承认你的个子问题了哈！”鲍伟挑刺道，周映一边跑一边指住了他：“你是不是欠了！等着！”
　　“看球！我们这边几个分不都是你涮下来的！”鲍伟特别喜欢在这个时候打击周映气势，反正这一刻周映也不能下场来找他麻烦。
　　我在石凳上躺下来，天空蔚蓝，十多年历史的大枫树枝叶繁茂，零星的阳光洒下来，看另一边小径上路过的牵手的女生，短裙和细腿，和美景相得益彰。这一处篮球场地向来就是学校里炙手可热的一块活动场区，可不仅仅是因为在超市门口，总能聚集很多好看的女生出入，主要的在于这一排枫树，A市政府在网上弄出的一个“城市规划风景排名榜”上就有我们学校的这个“枫叶小径”。一排石凳搁树下，一边无数帅哥篮球英姿，一边流动美女如云，你看哪一边都不愁。
　　“喂徐波！”
　　“我草，你干嘛！你差点把我推下去！”
　　“还睡觉呢，每次我们打球你都这么无聊？”
　　“怎么了？”
　　“一起上呗。”他拿着水瓶指了指正下场休息的寺儿一群人，拉着直拒绝的我说：“等会儿上一个，你看看你，整天就吃，吃了睡，你快成什么了！”
　　“滚你的，一边凉快去！”
　　“鲍伟，等会儿你和豹子上！”周映拿衣服擦着身上的汗，喘着大气。
　　“徐波！”连带着赵泷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急速朝我飞来的篮球，我下意识的扬手接球，身子后躲，结果差点没一屁股坐过石凳坐到后边地上，惊得不浅。
　　“哈哈哈哈，徐波，你要不要这样！”周映笑的最肆无忌惮，我气得一球砸过去，他毫不费力的接住，递给鲍伟，鲍伟一只手指就让球在指间旋起来，周围人一时都围了过去。
　　“徐波，不行啊。”赵泷过来拍了拍我肩背，我打了他一掌，“你他妈不能先打个招呼！”
　　“我刚刚不是叫了你了吗，看你呆的，要不要那么怕？”
　　“你刚刚那叫提醒我？”想到方才状态就觉窘，我忙站起来离开他。
　　黄寺喝下一大瓶水，“徐波，看看，我们中间还能有哪个不碰篮球的，就你，以前那阴影就那么大？”
　　我的脸才拉下来，就听赵泷立在一边说：“少跟他提以前，要不他又得过来跟我……”说的话中还满是对我的惭意，表情上却明显的得色。“赵泷你他妈还好意思说！五百年前的事还拿来过嘴瘾，一个个有意思不！”
　　一伙儿朋友圈内鲍伟是出了名的球王，我则是出了名的“糗王”，光这与“球”谐音的“糗”字就足以让人对我这称号来历遐想翩翩了。加上赵泷曾失口讲出过去我被篮球狠砸留下的我一直无法逾越的“阴影”，我更是难以上场打球了。
　　“走了徐波。”鲍伟好死不活的又来拉我上阵，我忙躲闪，周映嘴上毫不留情，“得了吧，快上吧，徐波几个规矩都弄不清楚，还喊他！”说完还故作趾高气扬的不屑的嗤了声，我气得牙痒痒，“周映我跟你拼了！”
　　“好啊，来！怎么，事实就是事实，还怕我说么！”
　　“好了好了，你别老激他，走了走了，上喽！”赵泷叫起一干人，我被歇场的周映钳住了手臂，他下手极狠，我每次都掰不过他那几下。
　　“你还弄不弄？嗯？跟我来，不是跟鲍伟一样不知死吗！”周映嚣张的乐着，我大汗淋漓，“你他妈快松手！草！”
　　“嘴里还这么不干净！你不是说找赵泷去破我这么几招的么，怎么，还就这么几样？”
　　“滚开！你他妈都几个身经百战的练家子，我他妈就这么几下子，你还不让让，还有个做哥的样子不！”
　　“都叫上哥了喂？”
　　“是的，映哥，映哥，那必须叫的！”
　　“过去跟我买包烟怎么样？”
　　“我没钱！”话刚说完他就按紧了我，一只手直接上我兜里把我全部家当掏了出来，任凭我嚷嚷着高呼救命也不理。
　　“就这张五十，够了。”
　　“我草，那张是我下星期早饭钱！你能不这么狠不！”我直求饶，周映翻过石凳，“你这几张钱还不是找黄寺要的，下星期继续蹭他的去，也没事！”
　　“我草，你直接找他报我名字也成啊！”
　　“寺儿！徐波说请我抽包烟，你继续包他下星期饭前哈！”不想他昂首就是朝黄寺这么一句，完后一溜烟窜向超市，气得我在原地只剩下抓狂大叫的份。
　　无奈地原地坐着揉着肩膀，回忆着周映刚刚一招制住我的那一下，看来回去又不得不向赵泷讨招请教了。正叹气，旁边周映手机震起来，他们打球手机都不装身上，统一扔这里让场下的兄弟照看。本来震着我还没在意，连着几条信息，还没设密码，好机会！
　　正翻看，还想随便翻来看看有没有“艳照艳语”，身后兴高采烈奔来的人突然一声大喝，惊得我脑子里一炸雷，“你他妈吓死我了！”
　　“偷偷摸摸的翻我手机想怎么！不知道手机都涉及到他人的隐私权啊！”他翻出短信，眼睛几扫之下眉头皱紧起来，脸上也愈见气恼。“别人的东西别他妈乱翻！”
　　“不就几条短信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撕开他之前抢走手机时扔来的雪糕袋，我咬上一大口，“剩下的钱呢？”
　　“留着买烟。”
　　“还我！我下星期饭钱呢！你他妈抢钱别找自己人抢啊！”
　　“你是自己人不？一直不是啊。”他大言不惭，我抢不到，气闷地坐一边看他拨弄手机，一会儿按捺不住又蹭过去，“你玩什么呢？手机借我玩会呗。”
　　“吃你的雪糕去。”
　　“看刚刚发来的短信？”他一直不搭理我，我闲得无聊问出，他抬头瞪我眼，眼里都是正儿八经地不耐烦。
　　“我草，玩下手机怎么了？短信等会儿看！”我气恼地骚扰过去，他一把逮住我，“够了啊！”
　　我看着他的入神，呆了呆，“你那说交易的海货是什么？”
　　周映瞬间双眼盯住了我，那眼里莫名的凶意，明显的警告。“和你没关系。”是真的敛住了火气的警告，光看他这突然警惕与严肃起来的样子我就意识到“海货”这东西的非比寻常性，还不想让我知道，我心中只冷笑。
　　“以后别人的手机别他妈乱拿！”

　　“寺儿，他们在旧码头上说的那些海货是什么？”早上在黄寺房间醒来，突然想起昨天令周映气恼而警惕起来的词，随口问出，问了两遍黄寺才进入状态，“你在哪听到的这东西？”
　　“怎么了？不会就是非法捕捞的海产品吧？我们这边都没有海，难道还是从我家那边运过来的？”
　　“你想的太多了。”
　　“那是什么？肯定不是海产品吧！”
　　“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东西就不是好东西？”我纳闷道，他换上件T恤，头也不回，“都是非法东西的称谓，船啊水运带过来的喽。”
　　“噢。”我想了想，“那是什么非法的？”
　　“就是你刚刚说的咯，不经国家正常检验程序检查运输过来的。”
　　“不是，我是说运什么是非法的？”
　　“你几年电视白看了？”
　　“枪支弹药？还有什么？”
　　“国家不允许什么，什么就是非法的，知道不？”
　　“噢，还有什么？”我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毒品啊，还有什么？妓女？”
　　黄寺直摇头，“差不多了，谁还运人过来啊，你都想哪儿去了！好了好了，你快点，每次都你最墨迹。”
　　“寺儿，你知道的可真多。”我忽略掉他的后一句，呐呐道：“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你问的啊。”
　　“我问你你就知道？你现在越来越见多识广了欸黄寺。”我啧啧称赞出，遭黄寺瞪眼，“想挨打了是吧？怎么，你有什么想法？”说到想法，黄寺一定也是随口问出最后的反问的，这是那一段时间里我们所有人在任何情况下的口头禅。
　　“是不是这个都是暴利行业？”我琢磨道。
　　“徐波！”黄寺突然叫醒我，我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可没这个想法！虽然我是没钱了，昨天身上最后一张大钱就被周映强取豪夺去了……”
　　“我不是说这个！看看你这墨迹的，都过十五分钟了！我先下楼了，你给老子快点！要不没你早饭吃了！”
　　“啊！是是！等我，我很快！”
　　黄寺依旧在去学校的路上大刺刺的赏了我两百大洋作为生活费，前一阵子游戏打的太猛烈，直接导致入不敷出，虽然一再被黄寺威胁，可他终究还是心软，总是愿意布施于我。
　　周一永远是受绝大部分同学热捧的一天，对于我们美术班的同胞们来说。这一天的排课非常棒，可以从早睡到晚。课程不紧的话，你背着画板出门找景子写生都没人管你。
　　中午吃饭时特别有精神，寺儿还没下课，赵泷周映直奔球场了，我和鲍伟要带三人份的伙食，运道不好，我插队被值日老师抓个正着，只能端着饭碗站大门口监督其他人纪律情况到所有学生走的差不多。
　　“徐波，可以走了。”黄寺最可靠，陪我到最后，“老师们都走了。”
　　“好！”
　　“以后长点眼色，被谁抓别被年纪主任抓啊！”
　　“我哪知道，还不是为你们吃个饭心急如焚。”
　　“得，别一双眼睛都在上课的时候看小说看坏了!”
　　听到前面我还连连点着头，到后面赶紧摇头，“什么看小说，我好几百年没看过了！”
　　“噢，是噢，忘了，你们今天都舒服着呢，你也睡了一上午是吧，这精神，好呢？”
　　“好了，别嫉妒我了，走喽！”
　　挺幸福的一天，终结于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在发现教室里最后一排人都不见了影子后，特别是鲍伟，第二节课后也玩起了消失，直让我蠢蠢欲动。赵泷专程告诉了我鲍伟是请假外出，让我别乱跑，这一下走这么多人，老班肯定是不会再开请假条了的。
　　“老师，我要上厕所。”我左手食拇二指做个“C”状，政老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不要去操场那边的厕所！”临走前周映还给我提了个醒，我以为他是故意拆穿我想法，“你管我！”不耐地斜他眼后我就热情饱满情绪高涨的奔向了操场。
　　操场篮球架的前一侧有个厕所，那简陋的厕所旁有一段坏了的围墙，被大树与墙上的蔓藤掩映，一直没多少学生知道，更妄说什么老师了。想到外边电玩城极速摩托上新出的几张图，我就血热。还沉醉在准备先熟悉跑道后骗黄寺过去比赛的预谋中，然后是惊住，跑也跑不了，百口莫辩。

　　办公室内。
　　“你是准备翻墙的吗？自己老实说。”老班喝口茶。
　　果然只有小心驶得万年船，一时不在意就栽了大跟头！欢天喜地的蹦跶过去，早有三个肌肉发达的校卫蹲坐在树下守株待兔，我是活生生被一人扭送到办公室的，连谎报姓名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对我在高一的狂妄印象都很深刻。
　　上了校卫黑名单，还被直接上课的时候保送过来，老班也生了气，“还狡辩？今天这个点没有一个班在操场上体育课，你上学上这么长时间了，我就不相信你连几个班上体育课的时间都摸不清楚！”——知美术班孩子心性者，非带队艺术老师莫可！
　　我们每次翘课一般都会选择操场上有班级上体育课的时间，巡逻老师无法明察“浑水摸鱼”的出逃者。再者我们会找下午正热的时候，一般操场等无遮阴的地方都不会有巡校的监察老师出现。
　　“我真的是给人送东西的，他说他们调了体育课的，哪知道是耍我！”
　　“你还可以演得再像一点，这你才休假完过来上学上几天？就又坐不住了？”
　　“不是，老师，你相信我！这你也说了，我才来上课上几天，肯定不存在往外跑的心思的对吧——”
　　“给我把你们那一套都收好！”老班一口流利普通话，他大咧咧地骂了句“小兔崽子”后叹了口气，“还好这里是我在，要是直接送年级组那儿去了，我看你咋么办！”
　　“是、是。”
　　“以后理由也给我编的像样点，你这滑头，骗得了谁？给人送东西？还偏偏在上课送，你几个心思在？不能下课送啊？”老班的话如醍醐灌顶，我一想，确实是个大漏洞，还好训话的是老班，要不送到别处我这一出肯定是要请家长的！
　　“现在还有小半节课的时间，什么课呢？”
　　“政治。”
　　“你是想跟我现在继续聊一聊呢，还是回去上课？”
　　我小心地打量了老班一眼，“回去上课，不打扰您了。”
　　“小兔崽子的，天天不给我好好上课！你要是再敢逃次课，你就等着叫你爸过来吧，听见没！”
　　“听见了！我绝对不逃，好好学，谢谢老师！”
　　“快走！”
　　“是是！”
　　碰上老班心情好，好说话，我大咧咧进了班，果然见到周映一副了然的面孔，我对他比了个中指，在最后一排坐下随手拿过一本书做了个样子。他欲起身过来找我，被政治课代表警告着坐了回去，只有不甘心地在座位上无声地朝我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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