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火树银花

作者:梅心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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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门内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回应。白玉堂闪到一边,刚把自己在转角处藏好,就听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奔了出来,口中欢叫道:“爹爹!”
      她奔了两步就停下了,自然是因为发现门口并没有人。迟疑着,她又走了几步,轻声唤道:“爹爹?”
      不闻回应,只得回身,一手挠了挠下巴,嘀咕道:“奇怪,明明听见有人敲门的呀。”忽然又转过身去,还是没见到人,不由失望,拖着脚步回入了屋中。
      白玉堂轻轻跃上屋顶,找准了椽的位置,才松下口气,稍稍踩实了些。俯身扒了两下,很快就在茅草中分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白玉堂将眼睛贴上缺口,向屋中望去。
      只见这茅屋分了内外两间小室,只用一张竹帘隔开。外室除了那一桌一柜别无它物,内室也只有一张竹床,实在是简陋到了极处。窗台和床头之间搭着一根竹竿,上面晾挂着几件简单的衣服。那小姑娘正坐在床上踢着双腿,显然不是很高兴。
      白玉堂眉头微皱,实在不明白这小姑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不知道她爹爹是谁。正在想如何才能套问出来时,忽听不远处脚步声响,连忙辨明方向,伏低了身子。
      来人虽然行动缓慢,但并未掩饰。屋中的小姑娘听见了声音,动了一动,却没站起来。那人走到门前,不见门开,似有几分奇怪,轻轻敲了敲门,唤道:“晓晓,你不在吗?”
      这声叫出来,屋内外两人俱是一惊。小姑娘跑到外室拉开门,扑进来人怀里笑着叫道:“爹爹,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来人揉着她的头发笑道:“怎么会呢。我不来,你饿得哭鼻子怎么办?”
      屋顶的白玉堂本来就有些受到惊吓,听了这两句,更是差点从上面滚下来。不为其他,只为前来给这神秘茅屋中小姑娘送饭、被她称为爹爹的不是别人,正是陷空岛大员外卢方。
      白玉堂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心知大哥功夫纵然比不上自己,也差不到哪里去,一个不慎就会被发现。心里面念头可就转得飞快:这个叫晓晓的小姑娘断然不是闵秀秀所生;瞧来卢方瞒得甚紧,想必岛上无人知道此事,可见并不是什么光明的事情。可卢方素来洁身自好,于男女之情不甚在意,不仅从不眠花宿柳,就连纳妾也不曾有过;与闵秀秀虽不如年少时亲密,却也一向相敬如宾。然则这个女儿,又是哪里来的?
      耳听得屋中卢方对晓晓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白玉堂觉得自己的好奇简直要沸腾了,却又不敢贸然相询。思来想去,只得等到卢方交代完事情、看着晓晓乖巧地一一点头应下、返回卢家庄时,才偷偷地跟在后面,暗中记下了路线。

      阿敏依旧在望着客房出神。白玉堂无心理会,径自走到客房外面,从窗缝往内看去。见展昭闭目端坐床上,正自运功,瞧来不能受到打扰,只好又退了回去。
      正拖着步子往自己房中去时,听见不远处闵秀秀的声音道:“吃完饭就不见人,你去哪了?”随后是卢方平静的回答:“去林子里散散步。”闵秀秀道:“你近来往林中去得挺频繁的。”卢方道:“还好。本想顺便捡点柴禾回来,可惜没怎么见着合适的。”闵秀秀笑道:“算了吧你,我又没不让你去,犯得着捡柴禾赔罪?”卢方也笑道:“敏姑娘留在这过年,她身子又弱,多弄些柴禾备着总是好的。我明日再去找找。”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白玉堂停下脚步,出了会神,又返回客房。这次避开了阿敏,也不管那许多,从后窗翻了进去。
      展昭乍然惊觉,不及细思,一手已拍到他面前。白玉堂闪身避开,叱道:“呆猫住手!”展昭一掌落空,方明了情状,忙关上窗,道:“你好端端的闯入来做什么?吓我一跳。”
      “当我乐意扰你哪?”白玉堂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将所见情形约略说了一遍。
      展昭越听越奇,几次要插口,却又忍住了。末了白玉堂道:“我这几年纵然很少在岛,却也决不至于连大哥有了个女儿都不知道。况且他分明瞒着大嫂,这中间定然有什么问题。”展昭沉吟道:“此是你大哥家事,只怕你也不好过问。”白玉堂道:“我看未见得是家事。大嫂通情达理,又不是那等善妒妇人,若真是大哥和什么人在外头生的,大嫂未必就一定不容她,何至于鬼鬼祟祟地安排在后山那深林里边?就算怕大嫂伤心恼怒,安置在岛外不好么?那林子里虽没有豺狼虎豹,蛇鼠虫蚁是少不了的。让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独个儿住在那,怎么也说不过去。”
      “再说,”白玉堂喘了口气,不待展昭说话,又道,“她和大哥长得也不像,不见得真是他女儿。”
      展昭沉默了一阵,道:“其实你便不来,我本也打算晚上去找你的。既有这事,我们明天去林子里看看就是。”白玉堂奇道:“你这就可出关了么?”展昭移开目光,道:“那本来只是个借口……”白玉堂啊地一声打断他道:“我说你莫名其妙闭什么关,敢情连我也蒙在鼓里!你到底有何企图?”展昭赶紧退了一步,道:“若不是那天你那么激动,我早就跟你说了。”白玉堂瞪眼道:“你还怪我?”展昭道:“不是不是。我是说,卢大嫂既然亲劝我少与你相处,又明见着你那般不悦;倘若我当日就说与你知,你此后表现不同,被看出来了岂非不好。”白玉堂道:“那你这几日经了些什么,为何眼下又打算去找我了?”
      展昭不语,却屏息听了听外面动静,这才慢慢答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敏姑娘有些奇怪。”白玉堂哼了一声,道:“她有什么奇怪?”展昭道:“你不见她日日望着我这边?”白玉堂扭过头,道:“我早说她看上你了,你不用向我炫耀。”展昭无奈地伸手将他的脸转向自己,苦笑道:“白少侠、白五爷,你在风流阵中经验总多过我吧,你几时见过一个女孩子是用那种眼神看意中人的?”
      “那种眼神是哪种眼神?”白玉堂眨眨眼,掠到窗边,偷偷看过去。他此前见到阿敏望着客房,心下不悦,自然不愿细看;如今展昭一说,他才认真看去。只见阿敏正正盯着这边,眼中平静无波,甚至隐隐还有一种毅然决然;没有光芒闪动,简直如同一潭死水,死水下方不是柔软的泥土,而是坚硬的石板。白玉堂一怔,吃吃地道:“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知她是什么意思。”展昭揉了揉额头,把他拉了回来,“我之前便已有些疑心,本想藉口闭关,看她是否会与你亲近,又或者你能看出些什么来。谁知你从此不来,她却一耽一整天。我几次听到卢大嫂问她怎不去寻你,她说那个位置暖和,又不似房中闷不透风,因此闲来无事便待在那里。卢大嫂也没什么说的,只好随她。”
      白玉堂皱了皱眉头,又凑过去看了阿敏一眼,只觉她看起来虽然娇弱,内心却不知究竟如何,竟叫人有些捉摸不透。展昭叹了口气,再次把他拉了回来,道:“那么,你有何想法?”
      白玉堂嗯啊两声,道:“明天去林子里看看那个小姑娘。阿敏嘛,反正至少要住到年后,也不用着急。”
      展昭看了他一阵,道:“好。”
      白玉堂低眉看了看他还没放开的手,转了转眼珠,轻笑道:“猫儿,你找我便罢,为何偏偏打算在晚上找我?”展昭一愣,看着他唇角笑意,不禁心下一荡,笑道:“你说,猫要吃耗子,是不是晚上最方便?”
      “呸,”白玉堂转身便走,“美得你……”
      话没能说完,人也被展昭拉住挣不开去。白玉堂眼前一花,听得展昭在耳边道:“但就算是大白天,耗子自己跑到猫面前,也没个不抓的道理,是吧……”

      展昭好不容易避过四散打扫的仆役来到后山的时候,白玉堂已经不耐烦地等了许久了。但因时间并不充裕,又怕被卢方等人发现,白玉堂也无暇同他计较,只打了个手势,便当先领路。展昭跟在后面,总觉得白玉堂走路有些不太便当,故而不敢离得远了,随时都准备上去扶一把。
      究竟只走过一次,路不甚熟。白玉堂绕了小半柱香的工夫,才总算寻到了那茅屋。白玉堂跃上屋顶,冲展昭招招手,伏了下来。
      “这茅草怎经得住我二人……”展昭踌躇再三,返身掠上了最近一棵树的树梢。白玉堂仰头瞪了他一眼,这才去看屋中情形。只见晓晓面朝墙侧卧在床上,还未醒来;桌上放着几盘菜,以轻纱蒙着,显然是昨日剩下的。
      白玉堂吁了口气,摸出颗石子扣在指间,微微调了调方向,轻轻掷出,打在晓晓背心灵台穴上。晓晓身子一震,便不动了。白玉堂跳下地来,也不理展昭,自己走进了屋子。
      屋中两间小室简直是一目了然,没有什么是在屋顶看不到的。那竹柜半开着门,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也无甚特别。白玉堂转了一圈,又将头伸入内室迅速一瞟,眼光堪堪落在晓晓身上。
      天气寒冷,晓晓自然盖着被子;但那被子有些短了,以致她的脚露了一点出来。白玉堂看得清楚,她脚上紧紧裹着白布,将趾尖密密遮起,一双脚尖小如弓,狭长似月,与常人大不相同。再看床边鞋子,也是细长窄小,当是特意定制。床头衣衫倒是寻常得很。白玉堂又吁了口气,退了出来。
      “缠足?”展昭听了白玉堂的描述,吃惊不小,“这小姑娘怎会缠足的?”
      白玉堂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扯了片叶子。搓揉了一阵,道:“听说李后主嫔妃窅娘善舞,缠足是为了显得步态轻盈,自此多有效仿之人。只是南唐亡后,便也少了,当今天子未曾听得有此癖好。”展昭道:“正是。我于宫中值夜,也见过不少后妃宫女走路步态,几乎没有缠过足的。”白玉堂仰头靠在树上,道:“青楼女子,也不缠足。至少我没见过。”
      他无意识地又扯了片叶子含入口中,发了会呆,道:“可有哪个教派有这样的规矩?”展昭摇头道:“我不知道。”白玉堂喃喃道:“大哥到底瞒了我们什么?”展昭道:“不如你直接问问他?卢岛主一向宠你,想必不会把你怎么样。”白玉堂横了他一眼,道:“那可真是一场愉快的谈话:哎,大哥,告诉小弟,你从哪里弄出个私生女来?”
      展昭忍俊不禁。正要说话,忽又吞了回去,使了个眼色。白玉堂顺着看去,只见阿敏低着头朝这边走来。
      “她——”白玉堂才挤出一个字,已被展昭捂住嘴扯下树,霎时间掠出了十几丈远。阿敏惊而抬头,只看见树枝摇晃,以为是风,也没在意。
      白玉堂拼命挣开展昭,从树后探出头来,见阿敏直直往茅屋而去,浑没半分迟疑犹豫,不禁更加奇怪了:“她怎会知道这个地方?我都是第一次来。”展昭道:“第二次。”白玉堂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肘。
      但阿敏走到门前就停下了,四面环顾了一阵,还是没有进去。白玉堂低呼了一声,道:“我忘记给那小丫头解开穴道了。”展昭道:“说不定敏姑娘会以为她还没醒,就此离去。”白玉堂道:“她本来就没醒——我是说,这下她该醒也醒不了了。”
      话音未落,两人都变了颜色。因为阿敏绕着茅屋走了一圈,既不敲门,也不推窗,而是从怀中取出个火折子,迎风燃着了,举手凑上了屋顶茅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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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四、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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