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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大战在即(上)
1,兵临城下
神农氏族地域广阔,在历代炎帝的治理下,神农国最富足的便是九隅,九隅又称为九州,非九之意,乃话其幅员之广阔他国难及,其上平原辽阔,百姓安居。
神农王廷设宫殿于九隅最高峰烈山,在神力庇护下,在平川地势下,长久以来中央地区优于耕牧,易守难攻,在蚩尤发出征伐檄文之后,瑶姬还能如斯悠然度日,多是据此优势不为惧。
但,这天,瑶姬却怕了,一大早便登临朝堂,如坐针毡——
神历十三万七千年元年五月七日,任属中天的战神刑天突然擅离职守,出现在蚩尤阵前,统领巨大无穷的巨人夸父部族,助威杀敌,一举攻破西北防线,势如破竹,反观神农,溃不成军。
可谁不知道蚩尤和刑天的威力,一个武神,一个战神,一个就能毁了一片万年神域,何况他俩双剑合璧,背后还跟着九夷八十一氏族,正可谓兵多将广,骁勇善战,吐口唾沫就能淹死势弱的神农百姓。
炎帝早年虽征战四方,但统一部落之后便弃武从文,不仅致力于改善族民的生活口粮,甚至亲身尝百草治医学,国政也慢慢地从一方尚武之国转变成了一片福泽之域。
这对于百姓而言自然是福气,但放轻了军事上的主力,重武将而轻兵卒,培养出了最为出色的武将蚩尤和刑天,如今他俩反戈相向,既熟知神农军事利弊,在军中威望又高,一时间蚩尤的长刀和刑天的干戚于国境内竟再无可御之师,故而瑶姬不得不万分忧愁,万分惧怕。
可怕蚩尤和刑天的不只是瑶姬,全朝文武大臣也怕,有骨气的说拼死一战,没骨气的建议去套套旧情,大不了投降割地,硬是没一个人有建设性的意见,弄得瑶姬更是焦头烂额,无知所措。
正在她又为难又发抖之际,外边传来了中天帝子少昊领军前来支援的消息。
瑶姬抓乱了头发后乍听此消息愣住了,向中天求援本是有备无患的一举,且又是那个人示意的,她才勉强为之,原以为素来独善其身的中天朝廷此番竟然一改前态,举兵增援,且还让一百多年前曾被她悔婚的帝子少昊带兵,大有重修旧好之意,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过,疑惑归疑惑,中天大军能在此刻加以援手,的确解了神农的燃眉之急,毕竟以神农弱战和黄帝低微的人族实难抗衡蚩尤大军,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她回到自己内寝,坐在梳妆镜前揽镜自照,眼前的芙蓉美人容颜依旧,却再不见昔日心态。
蚩尤心仪她,她早已明白,她甚至不讨厌蚩尤,只是爱的不是他。他起兵前曾给她捎了一份信,字里行间多让她看清身边人,所指何人根本不必特指,但蚩尤小看了她对那个人的感情。
她可以喜欢上世上任何一个男子,无论是六界中任一部族,但心里总存在着最重要的人,正如被她囚如禁脔的亓官思,她想得到这个美若春花秋月的男仙,心底却为那个人留着一个位置,等着或有朝一日,他能为她怒上一怒,那也是好的。
但她等了大半年,那个人不查不问,甚至只字不提,委实令人心酸心寒,但世间爱意大约便是如此,即使你身份地位再是高贵,只要爱上了,你便会沦为地上的一片泥土,为他铺陈,任之践踏,莫说尊严,她连自己亲族都牺牲了,还有什么舍不得……
转念一想,自己的亲妹妹峕姬倒是幸运得令她嫉妒哪,毫无美貌又无权无势,撑死一个指甲片大小的昆仑,神族和仙界两大英才皆纷纷为之倾心,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少昊和亓官思活了千年万年的,什么女子没见过,为何会对她着迷?……
瑶姬愣愣地想了半响,突然觉得没关没系地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亓官思到手了,少昊她也没多大兴趣,不可置否一笑,重新拢了拢挽发,招来婢子为自己盛装以迎少昊大军。
事实上,想象此物甚玄乎,一朝想错,悔不当初。
例如原本吃的是冰糖葫芦时,你认为冰糖也不过如此,所以冰糖熊肘子之类的名贵食盘多半也不外如是,但命运往往喜欢和这么想的人开玩笑,甚至让你追悔莫及。
此刻,这种追悔莫及的心情就发生在了盛装站在风口出的瑶姬身上,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英姿勃发高雅雍容的帝子少昊,她愣愣地看着身披银白战甲的少昊,无法和自己半年前在不周雪山下看见的那个白色背影相提并论。
“二帝姬,本主天西金天氏少昊特领中天八万大军、天西五万兵马前来助阵。”
沉稳的声色,从容的语气,淡笑的容颜,俊逸的五官,高贵的气质,迎风而立,让瑶姬突然意识到,这个男子就是她曾经的未婚夫,不是跟峕姬暧暧昧昧的纨绔子弟,此人单从气度而言便不负虚名。
这这这男人,竟曾经是她囊中之物!然后她竟然傻得让他插着翅膀飞出了手心?!
瑶姬瞠圆了眼睛,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浑厚深沉的笑声,打断了她片刻的呆愣,转头一看,黄帝正拾阶而上,似疾驰赶来般风尘仆仆,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子在人界颇负盛名的妖魔鬼怪。
少昊见之眉头轻挑,正常来说,如他这帮临危受命相助神农的,即使想准备充分倒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反观黄帝,百里加急般夹杂着一身风沙慌乱而来,似也和他们援军般临危奔驰,但仔细看走在他后头的那帮喽啰,别的不说,单说人间水仙应龙,他一身水蓝锦帛长褂,且此等帛质易折易皱,但应龙的长褂整洁万分,别说骑马,就连坐在车驾内必然也是慢慢而行,才不致颠簸褶皱。
说是急行军,看来十有八九是虚的,恐怕主力部队早已潜伏在神农,而神农人在瑶姬的蒙蔽下竟不自知。少昊暗叹,有个间隙真可怕……
利眼一扫,又发现应龙背后还藏着一人,极为眼熟,突然灵光一闪,正是黄帝的独女妭女。妭女喜爱殷契那是天上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故而殷契对她也是被迫知道得无一不晓。还记得某日,殷契曾经跟告诉自己,说黄帝似不怕儿女吃苦,力荐妭女入主苦寒的玄女族,而后又对其族人施以压力,将妭女扶为族长。她这初来乍到的族长自然得不到族人的共识,过得也是有苦说不出,唯有多次央求殷契为自己想个办法,逃出玄女族那鬼地方。
少昊心中冷冷一笑,玄女族虽说是鬼地方一块儿,但存在就必有他们的道理,比如此族与生俱来的天赋……
看来黄帝为了达到目的,真是费尽心机,筹谋多时!
“久闻天西少昊帝君威名,今日一见果是威武万分。”
黄帝盎然一笑,拱手对少昊施了施礼,一旁重礼数重法度的共工立刻斥责道:“我主何等身份,你何等身份,怎可以区区人族之礼待之?!须知,以我主之尊,即便是神族三跪九叩都不为过!”还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谁跟你兄友弟恭了。
共工说完,所有人立马变了脸色,他言下之意便是让黄帝朝少昊三跪九叩。神族一方自然觉得理所当然,但黄帝那方怎可忍受主上受辱蒙尘,奈何对方是神力无敌的神族,唯有手握兵器咬牙切齿以泄心头之恨。
反观黄帝本人倒甚不以为意,他堆砌了满脸笑意即使听了这话也不改脸色,朗声而去,从“善”入流:“轩辕部落听令,少昊帝君在上,吾等参见神主!”
“诺!”
一时间,整军于神界大军的人族大军震天以答,又听冰冷甲胄撞击声,黄帝于高耸的迎将台上朝少昊下跪,一套三跪九叩大礼做的那是行云流水毫不犹豫,其后所有将领见状也跪下,连带着所有人族将士也行了礼,一时间跪地、击铁等声如鼓如击,直上云霄,场面壮观至极。
一跪三叩,是神的威仪,在场立于一旁的神族将士们也为之震撼,所有人都齐齐看向高台上英立的吾主帝子,心里无不满是自豪千万分。
一跪再三叩,少昊冷冷瞧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黄帝,过往种种如走马观花在他脑子里闪过一遍……
文韬武略,运筹帷幄,加之能屈能伸,大仇不晚,他只能叹息,冲动无脑的蚩尤和眼前这个人仙帝王相比,实在天差地别!
再跪,再三叩,黄帝动作毫无携带,极为到位,蚩尤啊蚩尤,你我相识多年,没想到你今竟如此不智以致中计,我又该怎么救你才好……
他此刻做的越是分毫不差,他对你我的怒恨便会越接近天宵。
“免礼吧。”
少昊沉声,泠泠目光瞄向一旁,瑶姬容姿依旧脸色悄悄黯然,十指虽紧握绞扭,可给人的感觉却又不像恋极了眼前黄帝。
怎么回事……
“多谢帝君。”
黄帝一派清和地扶地起身,似不知方才发生何事般笑吟吟又言:“这么多年来,帝君致力于仙人二界臣民福祉,孤心中敬仰万分,今日能与帝君会师一同讨贼伐逆,乃吾万世之福!”
少昊不欲与之委以虚蛇,神族架子端得高高的稳稳的,只对他且点了点头,便转身俯瞰台下的神仙人三大族十几万兵马,扬声道:
“下众三界子弟,本主乃天西少昊,今奉中天帝上之令,特领尔等共赴战场。尔等将要面对的,不是诡诈的魔族,也不是残暴的修罗,而是曾经的战友,天南的难民,还有九夷八十一族的同胞……”
语音一落,台下众将不禁在心里嘀咕,这主上誓师就该说些大气昂扬激励人心不胜不归的话,今儿说这些做什么?而静立于少昊身后一步距离的黄帝却突然亮了眼睛,用着不可言喻的目光暗自盯着,似盘算又似赞赏,千般用意唯藏其内。
少昊顿了顿,继续道:“现时吾等即将开拔启程,去往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天南边境,那里只有苦寒贫瘠的土地,那里只有无辜死伤的百姓,但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尔等必须用自己的毅力和忠诚征服的人。吾之子民,吾之良将,本主把尔等带向天南,望他日凯旋之时,尔等能把受人迷惑胁迫的战友同胞也一起带回来。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大的减少伤亡,乃是本主这一统帅殚精竭力然必尽的职责,而同胞之血不可撒于诡诈之境,尔等之血只能染在真正大义!同族同袍之间,非迫不得已绝不可自相残杀!尔等可听明白了?!”
余音飘荡在迎将台上空,飘飘渺渺,而台下的神农子弟及三界边境兵将思及远去的同胞同袍,默默红了眼,定了心。
他们的统帅要他们做的,不是手刃亲友,而是征服他们,带他们回家,重回那梦回百转中稻香星夜的家乡……
“是!!!”
将士儿郎们仰天一诺,凌厉犀利,不尽黄河头,莫绝难回首!
扶持六界的帝王,体恤万民的君主,决策万里的领袖,镇压天西的神族,尊贵无比的家世,才华横溢的帝子,少昊,集万众之忧于一身,怎么可能久居池中,今日便是他这条金龙拨开云雾力主三界的时刻!这般的英雄人物又有谁不心腹,不跟随,不怕日日夜夜跟随奋斗,只怕难及其之一。
少昊轻一颔首,偏首对候在一旁的共工道:“宣读中天神谕吧。”
共工垂了垂首,脸上的笑容笑得难看,主子明知他手领中天神谕,按道理按尊卑理应先宣读帝俊的神谕后才是他少昊可有可无的劝兵誓师……
他暗暗一叹,主子就是这坏脾气,即使全天下都知道那父子俩不对盘,他还是要明里暗里再告诉你一次,这是他少昊的地盘,日后别想拿什么帝俊帝丑的来威胁他,无奈地摇头晃脑,唯有上前几步,展开洋洋洒洒的神谕手卷,开口朗读。
在帝俊长如江河的神谕熏陶中,少昊顿觉有些昏昏欲睡,他打了打呵欠,确定自己亲自带兵来基本是个失误,正要下台回自个儿的营帐,不期然对上了黄帝那对利如猎鹰的招子。
少昊挑眉,嘴角上勾,正过身子走近两步,“不知卿抑有何见教?”
“帝俊岂敢。”黄帝扬笑亦然,转眸忽而有意瞟向正不耐其烦宣旨的共工,又侧过脸双目紧紧攫住少昊,阴冷的笑容更胜,“只是吾听说,神族的寿命无边无际,法力无边无际,钦羡不已。”
这话何意?
少昊闻之,轻轻蹙眉,突然一股不想的预感涌向心头,他下意识也瞟向共工,后者依旧忠心耿耿小心翼翼地字字宣读神谕。
他回眸,眼神里立刻充斥着厚重的防备和尖锐的威胁,声音如丝线一边射进黄帝耳里,只有他俩能听见:
“姬轩辕,不要以为你得了神农就可以卖乖,你的女人也不过是暂代而已。即使炎帝病重,榆罔还在呢!”
黄帝笑得更是万分灿烂,间杂几分得意,“少昊啊少昊,总有一天你会还回来。”
少昊心忖,此人果心负计谋而来,“如果你要对付我少昊一人只管来便是,扯上无辜的神农和三界兵民做什么?”
黄帝没有立刻回答,眼神再次向共工扫去,这一次光明正大就要人知,“也不知共工神上念了那么久,渴不渴。”
少昊一愣,随即眼前的景象立刻让他瞪圆了眼——
只见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共工突然手捂喉颈,身子佝偻下去,不消一刻便倒地不支,脸色青紫,痛苦低嘎呻吟!
神之躯不死不病,不老不坏,这种如中毒一般窒息病弱是决计不会出现在神族身上的,可如今的共工又怎么解释?!
在场原本在聆听神谕的所有将领显然也被这幕惊到了,窃窃私语不断!
少昊错愕地看向笑意盎然的黄帝,后者却避开眼神,装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扑过去,“神上,你怎么了?!还不来人,快把神上扶到营内!!!”
一场慌乱过后,共工终于被手下抬回大营。
少昊凝视着抬走共工的队伍心头乱绪渐渐冷静下来,望向台下,黄帝已从容不迫地下了台重新整军,俨然一副君主模样。
黄帝,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刚刚那一幕,到底和他有何干系?
俊眸睇向边上也愣住的瑶姬,难道是这个女人说了什么……她难道把神族至关重要的秘密全盘托出了么?
不会的,那秘密,凡是神族都不会说的,不会的……
少昊心里不断重复着否定的话,可猛然间想起神农宫内不约而同同时“病重”的炎帝和帝子榆罔,他的额角渐渐冒出冷汗。
不,也许,这个女人真的会。
避开众人,目光移向中天军队后自己的大军帅营,幽幽,深深,心里尽是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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