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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学
又是一年腊月里，学里先放了假，水湛正要随着卫若茗去了国子监见识一番国家的顶尖人才，水湜听闻之后，道：“国子监那边有何值得见识的，不过一些举人贡生官生恩生之流，虽也有土司外国生，一言以蔽之，没意思的紧。”
水湛一笑，并不介意，只仍旧与卫若茗往国子监去了。
轩朝国子监完全承袭明制，主录举人、贡生、官生、恩生、功生、例生、土官、外国生、幼勋臣以及勋戚大臣子弟。设祭酒一名从四品，司业一人正六品，两人执掌国学之中诸生的训导，又有一厅六堂，博士厅设《五经》博士五人从八品，又助教是十五人从八品，学正十人正九品，学录七人从九品。
祭酒李守中与衍圣公孔希、孟意二人嫡孙及五经博士皆过来迎了水湛卫若茗一行人，众人行了礼，水湛只多看了李守中两眼，头戴乌纱帽，身着绯红色圆领衫官服前绣云雁，脚蹬皂靴，极合礼仪的一身装束，较之身边孔希孟意两人，却是显得呆板，毕竟，大轩开国至今，已逾百年，富足之后很是崇尚奢靡，有如李祭酒这般身居高位仍简朴如斯的确实少见。
水湛自然不会过问李祭酒是否有海瑞那般清廉之志，不过细细想想，大约他也不会有那样的心思，不然，李纨何以会嫁与贾府的继承者。
水湛问过孔孟二人一厅六堂所在位置，便让他们各自散了，因着此番前来早已决断了，羽林左卫早已对国子监进行了清查，因而国子监也算是安全，水湛也并不想与一干侍从一起往某堂过去显得声势浩大，便只与蕊蝶卫若茗及两名羽林卫往六堂看看。
国子监也算是世家子弟读书学业之地，修建的尚好，花草虽乏奇品，却也调配恰当，此时梅花盛开，其下沿阶草苍翠，又兼之其他调制的花草诸如牡丹兰菊的盆花摆设相宜，自有一派生机盎然之气，又兼有监生朗朗读书之声，似觉有万千气象。
水湛只在各堂处走动，并不进入，明知道有亲王要来，自然堂中监生会极为守礼按律的紧，也无甚好见的，不如在外面闲逛不知能否的见一二闲者。
不知是运气使然抑或是其他，水湛正遇见一约莫十八九岁的人正站在梅花树下背着《易》，那人数步之外有一坐小厮打扮的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一本正经的坐在石凳之上，认真的看着手中的《易》，与水湛平常背书绿云等人听着的情形一般无二。
水湛只奇怪，便道：“你这小童也识得这《易》上之字？”
那人听得水湛言语，一惊，回头见着水湛身着紫色便服，头上戴着翼善冠，身后随着的是卫若茗以及着蓝袍之人，在次之竟是两名军人，思之今日顺王将来，此人必是无疑，便低头作揖道：“国子监贡生殳宜竺参见顺王殿下。”
水湛道：“免礼，这小童可真能识文断字？”
殳宜竺道：“回殿下，稚奴自幼聪慧过人，识文断字还算可以，不过是听我背几段书，看着是否有错漏罢了，也不指着他作诗什么的，这般自是可以。”
水湛道：“稚奴？可是名？”
殳宜竺面有尴尬之色道：“实乃臣下所取之名，贻笑大方之家了。”
水湛笑道：“我哪里算得什么大方之家，可比不得你们你这年纪轻轻的贡生，喏，便是家僮也是识文断字的。只不知缘何取了这一名，可有何道理？”
殳宜竺道：“幼时所取，后也未曾改过，便一直这么用下来了。”
水湛原想看看这名为稚奴的童子，奈何他一直低头垂立在殳宜竺之后，便与殳宜竺闲谈了几句春秋，又在国子监闲晃了几圈，便特意去崇志堂看了看，无可细说的。
回来途中水湛顺便问了下卫若茗与蕊蝶两人对殳宜竺主仆印象如何，卫若茗道：“那殳宜竺很是奇怪。”
蕊蝶道：“卫侍读如何这般认为？”
卫若茗道：“明之殿下今日来国子监，却仍在外面不在室中，若是特意为之，缘何却读的是易，且让家僮听听他背书，若是不知之人，定会以为那书僮才是材能之人。”
水湛点头。
蕊蝶道：“我一直看着那家僮，他一直低头，几次有抬头的感觉，却始终未见他真的抬头直视君颜。”
水湛道：“我也见着了，只是他那名甚为奇怪了些，我若是没记错，唐高宗小字便是稚奴。”
蕊蝶见卫若茗并不言语，便道：“殳宜竺未及弱冠，给十一二岁的家僮起了名，大约也没多大年纪，许是并不知道唐高宗小字。”
卫若茗道：“也不无可能，之前，我也并不知晓李唐会有位帝王有此名。”
水湛道：“也许吧。”
回了清宴殿，绿云奉了茶点，复站在水湛身后，水湛与卫若茗闲谈了一会子学业之事，就时近晌午了，便留了卫若茗一起用膳，寻常饮食，也不必多少样式，多少种类，因着卫若茗在，只让御厨多做了两盘拿手的。
卫若茗仍旧拘谨，中规中矩，礼节上不曾怠慢一分，水湛只让蕊蝶与他布菜，素日里的卫若茗虽与绿云交好，奈何绿云闲暇甚少，常与他在一起的反倒是蕊蝶，蕊蝶也是个周密细心的，总能记得些不知那个旮旯里的蹊跷事情，于是水湛自然便使蕊蝶与卫若茗布菜了，以免其他侍从不知喜好，反乱布了菜。
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宴，两人安静的吃完，水湛与卫若茗吩咐了句，便在殿后榻上休息了，绿云便着宫人领卫若茗去清宴殿的东配殿休午觉，自己则悄悄的进了殿后，叫了水湛。
绿云道：“殿下，家中托人捎了信来，想要在年中接我回去过年。”
水湛道：“家？我记着你原不是四岁便因着家贫嫁入宫廷的么？你还记着？”
绿云道：“臣记着，记着有哥哥姐姐们极爱我的，只是没有法子才将我送了进宫来的。”
水湛道：“这可就奇了，你四岁便能记人了。便不说这个，他们如何这么多年才找到你的，此番缘何要接了你回去？他们怎敢笃定你还能记着他们？便是生养之情，怕那点年岁也不得记住。”
绿云道：“我也并不知晓他们如何寻上的我，只毕竟是生身父母，又有兄长姊妹的，虽在这地方多年，知道他们尚在，自然是想见见才好。”
水湛并不为难，便道：“也对，毕竟是实打实的亲生兄弟。”
绿云跪下磕头道：“谢殿下的成全。”
水湛扶了他起来道：“只回去别顽闹太过，忘了素日里教你的书，一点都怠慢不得。我记着你与玉荷两人去年年中便合计在宫外置些屋舍，这番出宫也是难得的机会，若是银钱之类有些不足，只从我那里拿了便是，配殿那边我从来用不着的玩器，若是看上了，便都拿去，好歹将你那府邸弄的像些样子，别一个正经宫中的五品官，家中寒酸了去。”
绿云看着水湛道：“臣知道了。”
水湛道：“那预备着什么时候出宫？”
绿云想想道：“大约也要有几天才能出去，这几日得好好交代下这边的事情，素蝶谨慎，难免会太小心了些，年礼虽备好了，也怕出些什么岔子，得让素蝶一直管着，玉荷有些贪玩，怕是不足担当。我大概要上元节的时候才回来，期间诸多杂物大多得麻烦素蝶。”
水湛道：“他们的性子我也算晓得，你便别闲操那份心了，只问你一样，你预备将配殿的钥匙交给谁看管？”
绿云笑道：“我若是说交给素蝶殿下也是不信的，你也知我并不愿这般做，但前番年礼之类的事儿又托了他，钥匙皆与他做也太过叨扰他了，还是给玉荷好了。”
水湛捏了下绿云，道：“随了你，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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