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锁

　　难得来到扬州，自然要探访一下林相语。谢若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哗吵闹的叫卖声，一片繁华。他随着胭脂香和琴瑟乐声，来到迎春楼。姑娘们瞧他俊美，怕相映见拙，都不想靠近，窃窃私语谈论起这名长得极其标致的公子。来扬州寻花问柳的男子数不胜数，姑娘们阅人无数，能让她们看得出神的真没几个，全扬州周洛晏算一人，可惜他有龙阳之癖。

　　谢若环视四周，未见忆语姐姐和林相语，找了一空桌坐下，点了酒菜孤寂地吃起来，心想扬州姑娘怎么如此高傲。虽然父亲经常从青楼结识到心悦的姑娘，却非常忌讳儿子们有样学样，他曾与朋友在青楼一聚，被打到躺卧半月，从那以后，便绕住青楼走，绝不靠近烟火之地十丈。这回尝鲜，以为可以再试试左拥右抱的感觉，却无人愿意靠近。

　　独自喝着闷酒，他漫无目的地张望，无意瞟见一眼熟的脸孔......好像是殷小姐的随从，今日在周家门前正是他提住一筐的鸡蛋给殷小姐扔的。怎么到此喝花酒？

　　抱住满心的好奇，他竖起耳声细听。

　　“可恶的周洛晏，居然为了一个新欢伤了我家小姐，实在太可恨。”说着他灌了一口烈酒。身旁的姑娘马上替他续杯，饶有兴趣地问道:“新欢哪里人能被周公子看上的必然是个俏人儿。”语音未落四周其他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莫非在说我？谢若心咯噔了一下。

　　“听说是镇江的公子哥儿......长得......”男子满脸通红，眼睛已有点迷糊，晃晃头，从人缝间与谢若四目相投，抬手一指，叫道:“他!就是他!”

　　人们齐刷刷地向谢若看去，谢若缩了缩脖子，咧嘴笑了笑，否认:“公子你认错了，你我素未谋面。 ”

　　随从手撑在桌面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走近谢若那一桌，指住他:“就是你。你长得......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认错.... ...”的确谢若的长相是一见难忘，可从一个醉醺醺的男子口中说出实在突兀，姑娘向两人投来怪异的目光，谢若真是百口莫辩。

　　周洛晏与殷敏琴因他闹了一场是真，周洛晏护他也不假，但他怎么就成了周洛晏的新欢醉男一把揪住谢若的领头，满口酒臭，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姐喜欢你......你却爱搭不理......你既然做了周家人就不要勾搭我家小姐！”

　　“......”谢若此刻极想找个洞钻进去。

　　大厅的吵闹已传到二楼，身穿紫霞罗纱的女子从二楼眺望，问：“吵吵嚷嚷做怎？”嘤嘤铃铛般的声音让人酥软，身段婀娜多姿的她，正是迎春楼花魁魅娘，同样听到动静出来探听的还有林相语。

　　林相语从人群中发现了一身鹅黄长袍的谢若，脱口而出呼唤他：“清诺？”

　　终于见到林相语，谢若绽然一笑：“阿语！”

　　镇江。
　　谢若去扬州已有数日，绝默仍旧习惯每顿饭菜多预备他一份，晚上休息不沾床，半夜醒来无意地望向空荡荡的床，然后又阖眼静坐。

　　今日听到敲门声，绝默以为谢若回来，迅步迎上，一开门看到李华，眉首一紧，反手便要关门，幸得李华眼明手快，先用脚顶住，否则吃上一顿闭门羹。李华拿上衣服，笑道:“清诺为墨大哥定制的衣裳已做好，在下亲自送来让墨大哥试穿。 ”
　　绝默眸中闪过一道寒光，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直呼谢若名讳甚是不悦，一手取过他拿的衣服，搁下一话:“你走吧。 ”
　　李华没想到绝默如此绝情，用手抵住门，探视莫府，问道:“清诺还未从扬州回来吗？”

　　绝默疑惑地看他，似乎很意外李华知晓谢若去扬州一事。

　　李华自顾自地说起来那日与谢若想见的事情，怪道:“便是回来的路上有所担搁，昨日也该到镇江，莫非他在扬州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他分明在信里提醒过周洛晏不要对谢若出手。

　　“所以他到扬州是为了谢家受查一事？”绝默确认问道。

　　李华点头，反问:“不然呢？”李华自然不知谢若在扬州有林相语一朋友，这也是绝默当初未对谢若的借口产生怀疑的原因。

　　绝默手放在门上，道:“请回吧。 ”这一次绝默不管李华如何动作，硬将门关上，李华也不纠缠，必须赶紧回去打听清楚扬州的状况。
　　绝默回到房中，麻利地将包袱整理好，取下挂在墙上的剑后，准备第二天赶往扬州。

　　那天，他就不该让谢若走，便是走，他不应该让谢若一人走。

　　绝默是冯少将军冯来晞的随从，卖身之后如影随行地跟随冯来晞。自冯来晞留信离家后，绝默便四处游走，寻访主子的踪迹。南下途经镇江于是回老家看看，怎想踫上了谢若，一同生活，转眼数月消逝。滞留镇江，一是想照顾分别多年的谢若，二是他根本没有主子任何消息，也不知从何寻起。平日除了照顾谢若起居，绝默会在城中打听消息。听闻京官下巡，绝默便想起谢家受封上供的御纸。

　　谢家那一片楮树林本属莫家所有，在两家结姻时，林园作为阿姐出嫁的回礼送给谢家，从此谢家风生水起。一夜，绝默站在林海浩瀚之中，燃起火折子，风干物燥的秋夜里，火苗刹那熊熊烧起。火光的绝默眼中闪烁，却难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恨意。若不是谢若与谢云有一半的血缘关系，绝默早在到达镇江的当天便潜入谢家，了结那人的命。

　　发现林园走水，谢家基乎总动员来救火，除了睡在莫府毫不知情的谢若。绝默原意是要等谢家无法如期交差，让谢云身败名裂，却未料到谢若会突然关心起家中事务，参与其中。

　　旭日临窗，绝默换上新衣，暗绿的劲装十分贴身，暗花从右肩到底，叶绿色的腰带上系上有一条红绳，可谓画龙点睛。关上家门，本想骑马前去，却无一店家有马可借。刚出城门，一辆马车与他擦身而过，马车内的人叫停，掀开窗帘，探头望向落后的绝默，问道:“墨大哥可是要去扬州？”

　　绝默冷眼看向男子，不答。

　　“正巧，小弟我也去扬州，不如一起吧。 ”说话的男子正是李华。他算准绝默今日起程，事前收买了店家，让绝默只能徒步前行，前往扬州路途遥远，便是绝默走到下一个驿站也可花大半天，若自己邀他同路，对方绝无拒绝的理由。路上，自己即可探明绝默的身份。

　　果然，绝默沉默片刻，上了李华的马车。李华目光落在绝默握在手中的佩剑，漆黑的剑鞘上镂刻银色祥云，问道:“此剑一看便是上品，可否让小弟瞧瞧。 ”

　　绝默瞪眼，李华怯然收下伸出的手，又问:“墨大哥与清诺如何相识两人看似认识甚久，如亲人般亲近。 ”

　　听到李华唤谢若“清诺”，绝默眉头一挑，阖眼显然不愿理睬他一字一句。李华暗暗深呼吸，心想要撬开他的嘴实在太难，得从谢若那边下手。

　　到了驿站，绝默自己驭马，前往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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