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画境

　　《森罗万象》摊在桌上，我一边翻阅一边褪下衣服，我本也道只是寻常的抓伤而已，但没想到我一去除恒温咒，仙身也难以均衡我身体里乱窜的冷热气流，便只好来求助法典。方才与我对决的是只道行深厚的蝙蝠精，一般来说妖怪的利爪皆是有毒，想必此刻我定中了他什么阴阳不调的毒素。我按照《森罗万象》上的抓伤处理，不消一时半会，念几个咒就方便了事。刚一去恒温咒，身体却依旧冷热异常，我不禁疑惑，将衣服穿回身上，抱着书册先自己先再琢磨一阵。

　　黄昏的时候，太和大殿的比试告一段落，师父回到七穹宫。我疑问重重，便跑了他房里去，看他正在更衣，连忙背了身到门外等候。不久师父出来，我跟他说了前因后果，他看似也是知道一切，那蝙蝠精的结界根本就无法阻挡师父的观摩。

　　师父领我到房里，先去准备了些药材、棉布同刀刃，我一看心惊胆战。他让我背对着他，将我的长发捋到一侧，正要褪下我的衣裳，我连忙揪了衣带道：“呃，师父……这样不妥。”

　　他从衣领扒开我的衣服，一点也不为所动道：“有何不妥？”

　　我任他的手指拂过我后边颈项的皮肤，浑身一震颤栗，“师父，男女有别。”

　　“为师知道，你不是别人。”他拿了刀刃，轻轻划过，我只能皱眉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又道：“你被蝙蝠精咬了，方才只是暂且治疗，要完全好还要等上寒气彻底清除。”

　　“哎？”我一激动就要起身，衣服又被扯下大半，露出整个背来，承渊皱眉将我的衣服拉过，遮掩半边肩膀，“一般来说，一月释放一次毒素，差不多三四个月就可完全调理恢复。”

　　我松一口气，原来不是要了我的命。我想那蝙蝠精只是垂涎我的神之血，因为咬不到承渊，便将对象锁定了我。师父将药草碾碎，道：“鸢儿，可以解开你的恒温咒了，我待会给你敷药，会有点难受。”

　　“哦。”

　　我一解开恒温咒，身体便忽冷忽热起来，师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道：“冷静点。”

　　我想乱动，想暴走，却是被他强行按捺，志不得伸，只好坐下乖乖等待。我仰着头斜过看承渊一眼，他也是回视过来，“很难受？”

　　我悲催的点头道：“能不能快点？师父。”

　　承渊不缓不急道：“紫睡莲的药效只有一盏茶的功夫，若是事先调制，只会失去效用。”

　　本来只是寒与温的交替，偏偏这回承渊的手捧着我的肩膀，不久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是滚烫与寒冷并存，难以调和。他转身过来，以棉帛缚住捣烂的草药，覆上我的肩膀同颈项，我顿感一阵疼痛。与此同时心里仿佛支起一张网来，织罗所有的冷热。我伸手擦过额头的汗水，这才发现承渊的手心里也全都是汗。他握着我的肩膀，宽阔的掌心，修长的手指摁上我突兀的锁骨，我便一只一只扒开他的五指，惨痛道：“师父，你还是用镇魂咒吧。”

　　师父道：“镇魂咒会让你睡个三天三夜，你不参加仙剑大会了吗？”

　　我一时难以抵抗这份痛楚，竟忘了镇魂咒的副作用。上回那个被天元之火烧伤的弟子，到今还未苏醒呢！

　　我低头看过，才发现胸口风景独好，再一斜眼原来是承渊按着我的肚兜带子了，因为我强行躲避，才越挪越过，就要掉下肩胛。我看一眼全身心投入在我背后的人，尴尬道：“师父……呃，我的带子……要掉了。”

　　他无意回过神来，看向我的正面：“嗯？”

　　我目不斜视的指指自己的右肩往下，承渊的眼神看着手下衣带又是注视我微敞的胸口，这么露着他总不能说我是特别的，所以可以给他尽情观赏吧？他眨下眼睛也不说话，径直将我的衣带提了上来，重新按住，我道：“师父，你再这么按下去，我明天不好拿剑的。”

　　我注意到他一瞬的停滞，下一秒便莫名其妙的被定了格，我愣道：“师父……”你这么用结界锁住我，是想让我活活痛死吗？

　　敷完了紫睡莲，他又去捣烂别的草药，我无法动弹，长叹一口气，“师父，还要多久啊？”

　　他看着我，目光有意无意又是落在我的胸口，继而转开道：“一会便好。”看我方才痛得满头大汗，他便取了毛巾为我拭汗，擦到我颈项的时候，又是无端往下看一眼，接着停手。我觉得自己像挺尸一样让他折磨，一方面是受伤，一方面是他好奇打量的眼神。老实说，师父他一定没看过女人，所以才对我这么好奇的。

　　正要给我上第二道药时，承渊忽地挥袖成风，房门肃然关上紧阖，接着便是一声迟钝的嗓音，“……师尊。”

　　我听出那是冷之贤的声音，承渊看了看我背上被涂上了药，一时也不好拉上衣服挡下，便没去开门，道：“何事？之贤。”

　　冷之贤站在门外道：“师尊，弟子能进来吗？”

　　师父看看我，又看向门外，答道：“不能。”

　　我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只听冷之贤也是愣在门外，许久才说明自己的来意：“弟子……弟子看师妹受了伤，带了些药过来，因为一直找不到她，所以前来问一下师父。”

　　承渊转身走开，挥袖而过，里屋的屏风霎时移动过来，挡在我与门的中间。我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想来冷之贤也是觉得万分奇怪，刚要跨进门槛，却是被承渊拦住，面无表情道：“我在帮鸢儿上药，你等会儿再来。”

　　“师尊……”

　　“药我收下了，你先退下吧。”

　　冷之贤久久才反应过来，连忙弯下腰，道：“多谢师尊，那就麻烦了。”

　　我听得大门合上的声音和冷之贤离去的脚步，道：“师父，我不行了，你还是解开我的结界吧。再这样下去，我会忽冷忽热而死的。”

　　承渊来到屏风后，默不作声，我看他没有解放我的趋向，便皱眉苦涩哀求道：“师父……”我话一说完，整个身子立马横倒过来，承渊将我抱起，我吓了一大跳，道，“师父，你干嘛！”

　　他抱我进屋，挥手燃了暖炉，放我到床上背躺，将被子揽到我的腰腹，解开我的结界。我痛苦爬起一点，又是被他按着腰部躺下去，接连几次，我终于忍无可忍，道：“师父！我有胸！这样压着很难受！”

　　他被我这么一喊，倒是无言以对。我匍匐着回过头看他头一回如此紧皱眉头，显然他不是特别会照顾人，更不会照顾女人。我也不同他怄气，爬起一点双手撑着床铺，道：“这样好了，快点吧。”

　　从未以徒弟的身份这样命令承渊，我抬头看着他从外厅拿了草药过来，那眼眸里清晰的倒影出我的模样，着实让人胡思乱想。如今我这样的姿态，岂不像极了《房中术》上描绘的某页？

　　接下来的程序如此冗长，若不是一直痛着，我肯定会累得昏过去。等一切完善，我翻转过身，重重的躺在床上，舒了口气，承渊给我把被子揽至肩膀，道：“好好睡一觉。”

　　我抓住他要离开的手，道：“我睡这里，师父睡哪里？”

　　师父放开我的手，道：“为师要去一趟太玄殿。”

　　“噫？是因为昆仑近来收的那些妖怪弟子吗？”

　　师父点点头。

　　天刚刚入夜，我也逐渐进入梦境。然而睡着睡着，又觉得冷热不调起来，半睡半醒间我踢了被子，撩了衣服，趴着薄衾继续呼呼大睡。房里的火炉烧得旺盛，我扯着衣服在梦里也大汗淋漓。

　　我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有人在喊着什么，却又听得似真似幻，直到那身影慢慢接近床前，我心里一揪，慢慢睁开眼睛。

　　一抹颀长的人影伫立于床沿，惊愕的打量着我，我起先以为是师父，却想他许久没有动静，这才看清他的容貌，立马苏醒过来，抱住自己，遮住一点衣衫不整的模样。

　　冷之贤伸手刚要说些什么，却是被忽如其来的掌风镇住，承渊来得凑巧，隔空取了地上的被子盖住我，冷道：“谁让你进来的？”

　　“师妹她——”

　　我坐起身来，承渊走到床边，“还不出去？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

　　冷之贤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师尊，是弟子乱闯七穹宫，请师尊责罚。可是师妹她……师尊不宜让师妹这般躺在您的房里，虽然弟子知道这是师尊关心师妹，可是……可是师尊，您也是男子！”

　　承渊眯起视线，想来能与他反抗的除了我，冷之贤便是第二，如此大而无畏，让人钦佩。承渊抬手道：“你起来，仙剑大会之后去祠堂面壁思过一月。”

　　冷之贤起身看过承渊，也是瞥我一眼，任是想说什么也只能无奈退走。

　　冷之贤走后，师父给我看了下伤势，已经恢复大半，就把衣服给我穿好扣紧，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怨道：“师父怎么能怪我呢？是你让我躺你床上的。”

　　承渊理亏，不好再说其他，只道一声：“好得差不多便回自己房间吧。”

　　次日，比赛继续。我看此回虽然我与冷之贤都顺利战胜群雄，但显而易见的是，因为昆仑多了一帮物以类聚的妖怪，使得初赛一拖再拖，我看冷之贤对付得也有些心力交瘁。这股突然生出的力量，竟教十二宫的人也败下阵来，覃天枢可是气得不轻。承渊来了几日便不知为何又消失不见，我夜里见他回来，问了才知是去了凌霄殿再次与天帝法王等商讨妖怪纵横的现景。

　　我受的伤越来越离奇，有的甚至连《森罗万象》上也没有记载，诸多弟子因为无法治疗而耽搁了比赛。我还好，每逢彷徨无奈之际，承渊总会及时帮忙，有时方子实在治疗的太慢，他便耗了自己的修为给我封印死，对此我感激涕零，师父却是很不客气的把饮雪送我的结魄灯拿走了。这个，难道是交换？

　　更加有趣的是，一回复赛我同一只异常妖媚的狐狸对抗，她居然名唤“阿紫”，事后我才知道那“紫”字乃狐妖中最为美貌诱惑的女子的闺名。下回我跟饮雪见面，是不是该让他考虑换一个名儿喊喊，不然我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知六界妖怪约莫一万一千种，如今看擂台上杂七杂八的种类，我真怀疑昆仑是否一下就将天下妖怪齐集一堂，比起那蜀山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晚上它们出来闹事，想来很有传闻中的百鬼夜行的气氛。

　　打妖怪打得我腰酸背痛，有时站了台上看对手又是妖怪，我真恨不得取了结魄灯就将它们收的一干二净，只可惜师父为以防万一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敦煌画境前篇》
敦煌画境，上古传情——晴雪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