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蛊后,我自愿驯服

作者:大大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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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与后悔



      六十个日出日落,六十道刻痕,如同六十把冰冷的锉刀,在阿泐的心上反复研磨。最初的焦灼、不安、期盼,早已被漫长的等待和日益加剧的痛苦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疯狂滋长的怨恨。

      竹楼彻底失去了生机。园圃荒芜,杂草丛生,那些曾经被精心照料的草药早已枯萎腐败,散发出衰败的气息。火塘冰冷,积满了灰烬,仿佛已经几个世纪未曾点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并非往日那种清苦的生机之味,而是阿泐为了强行压制反噬,胡乱服用各种药性猛烈甚至相冲的药材后,留下的混杂、刺鼻、甚至带着一丝毒性的气味。

      他不再整洁。靛蓝色的衣袍沾满了药渍和尘土,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脸色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灰白,唯有那双深陷下去的黑眸,燃烧着两簇幽暗、偏执的火焰,亮得骇人。

      体内的“蛊身”反噬,因为失去了顾觉力量的平衡,更因为主人心神彻底崩溃的催化,变得前所未有的凶猛。冰冷的剧痛不再只是间歇性的发作,而是如同附骨之疽,日夜不休地肆虐。他常常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剧烈地颤抖,指甲深深抠进竹制的地板,留下道道带血的抓痕。冷汗浸透了他,又很快在阴冷的空气中变得冰凉,让他如同浸泡在寒潭之中。

      剧痛啃噬着他的理智,而比剧痛更甚的,是那无边无际的、被抛弃的绝望。

      “他不会回来了……”
      “他骗了我……”
      “他嫌我脏,嫌我是个怪物……”

      这些念头如同恶毒的咒语,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次都让那反噬的力量更加狂暴一分。那微弱的、时断时续的连接,此刻传来的任何模糊波动,都被他扭曲地解读为顾觉在外界逍遥快活、早已将他遗忘的证据。

      他开始动用一些记载中禁忌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蛊术,试图强行稳住体内即将彻底崩溃的平衡,或者说……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着一个渺茫的、报复的可能。

      他翻出顾觉留下的那些未完成的编织物和雕刻品,看着那些笨拙却曾带着温度的痕迹,眼神里没有怀念,只有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他拿起一个顾觉尝试雕刻的、歪歪扭扭的竹铃半成品,指尖用力,竟生生将其捏得碎裂!

      “痕迹……呵……”他嘶哑地低笑,声音如同破损的风箱,“你想留下痕迹……那我就给你……永远也抹不掉的痕迹!”

      他收集了自己呕出的、带着“蛊身”本源之力的暗红色血液,混合了几种药性极其阴毒霸道的草药,又加入了从万蛊冢边缘冒险带回的、蕴含着浓烈死寂怨念的冢土,开始炼制一种特殊的蛊引。

      过程极其痛苦,反噬因为他的妄动而一次次加剧。但他咬着牙,眼底燃烧着近乎献祭般的疯狂光芒,支撑着他完成这一切。

      当顾觉终于排除万难——家族公司的紧急事务、对手的恶意纠缠、以及为了能彻底脱身而必须进行的复杂交接——带着一身疲惫和无法及时传递消息的深深歉意,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地赶回这片牵肠挂肚的山林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如同被绝望彻底洗礼过的景象。

      竹楼比他离开时破败了数倍,几乎被疯长的野草和藤蔓半掩。园圃彻底荒废,死去的植物呈现出不祥的黑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败草药和某种阴寒气息混合的味道。

      而阿泐,就站在昏暗的竹楼中央。

      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长发如同纠结的海草般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消瘦得脱形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他身上那件靛蓝色的衣袍污浊不堪,松垮地挂在清瘦的骨架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死寂和……令人心悸的疯狂气息。

      听到脚步声,阿泐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

      顾觉的心脏在看清他模样的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那双曾经清澈沉静,后来只映着他一人身影的黑眸,此刻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燃烧着猩红怨毒的漩涡。那里面,没有了丝毫往日的痕迹,只有铺天盖地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你回来了?”阿泐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朽木,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笑容,衬得他灰败的脸色更加骇人,“可惜啊……顾觉……你回来得太晚了……”

      他的话音未落,顾觉甚至来不及说出任何解释或安抚的话语,只见阿泐猛地抬起一只瘦可见骨的手!指尖不知何时,已然夹着三根细如牛毛、却闪烁着一种不祥的幽蓝光泽的蛊针!

      那幽蓝的光芒,映在阿泐猩红的眼底,显得格外妖异而残酷。

      “你不是喜欢留下痕迹吗?”阿泐痴痴地笑着,笑声却带着哭腔,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他猩红的眼眶中滑落,与他扭曲的笑容形成诡异的对比,“我把你留下……永远留下……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手腕猛地一抖!

      三道幽蓝的寒光,带着凄厉无比的破空声,如同索命的毒蛇,瞬间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顾觉的胸口、丹田以及眉心祖窍!

      “呃——!”

      一股霸道至极、阴寒刺骨的力量瞬间侵入顾觉的身体,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周身经脉气血彻底冻结、封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控制,变得僵硬如铁,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喉咙像是被冰堵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精致傀儡,眼睁睁看着阿泐。

      阿泐在射出那三根耗尽他心血炼制的蛊针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形猛地一晃,瘫软在地。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暗红色的、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沫不断从他口中涌出,溅落在顾觉脚前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被他“定”住的、无法动弹的顾觉,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与痛苦交织的复杂神情。

      顾觉不能动,不能言。

      但他能透过那虽然被蛊针干扰、却因为彼此本源交融而无法彻底斩断的连接,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阿泐体内那如同地狱熔岩般肆虐、几乎要将他自己也焚烧殆尽的恐怖反噬之力;那如同潮水般汹涌、几乎将灵魂都撕裂的绝望与痛苦;以及那深藏在疯狂之下、一丝连阿泐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卑微的祈盼。

      他的心,疼得比那蛊针入体带来的阴寒剧痛,更剧烈千百倍。

      他知道,阿泐不是真的恨他。

      是太害怕了。
      害怕到用最极端、最惨烈的方式,来确认他的存在。
      害怕到宁愿将他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也要绑住这个可能再次离去、将他推入无边地狱的人。

      他没有挣扎,没有试图用眼神表达愤怒或谴责。

      他只是用尽全部的灵魂力量,凝聚起所有的意志,透过那残存的、微弱的连接,一遍又一遍地、不知疲倦地、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向他的神明祈祷般,传递着无声却坚定无比的讯息——

      我在。
      我回来了。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我从未想过抛弃你。
      永远不会。
      我爱你。

      阿泐瘫坐在地上,咳着血,泪流满面。他似乎感应到了那如同暖流般、坚持不懈地试图渗透他冰冷绝望心防的意念。他抬起猩红的、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怔怔地望向顾觉。

      顾觉无法说话,只能用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包容地、带着无尽痛惜、懊悔与深沉爱怜地,回望着他。那目光,如同穿越了漫长寒冬的第一缕春风,温柔而坚定,试图融化他周身坚硬的冰甲。

      那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与恐惧,只有铺天盖地的……心疼。

      阿泐看着这样的目光,疯狂扭曲的神情微微一滞,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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