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封情书

作者:曲颈向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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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2 章


      七月的烈日,如同巨大的熔炉,将校园里的柏油路面烤得微微发软,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蝉鸣声嘶力竭,仿佛在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喊。期末考试的紧张气氛,混合着专升本备考的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每一个毕业班学生的心头。

      苏默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每一天都在与时间赛跑,与知识的海洋搏斗。高强度的复习计划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眼底常常带着血丝,本就清瘦的脸颊更显棱角分明。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林晚晴为他规划的时间表,像一座精准的时钟,驱动着他必须前行。

      这天午后,是一周中最难熬的时段。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连图书馆天花板的老旧吊扇都吹不散那黏稠的暑气。苏默正对着一道极其复杂的古文断句题苦思冥想,额角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摊开的练习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觉得头脑有些发胀,像塞满了一团湿透的棉花,思维滞涩,那道题目的答案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毛玻璃。

      就在他烦躁地想要合上书时,一杯冒着丝丝凉气的、用玻璃杯装着的绿豆汤,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放在了他手边的桌角。

      苏默愕然抬头。

      林晚晴已经坐回了对面的位置,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英语语法书,仿佛刚才那个动作只是随手为之。她没有看他,只是用指尖将杯子又往他那边推了推,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食堂今天熬的,解暑。”

      简单的五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关心和询问,却像一阵清凉的微风,瞬间吹散了苏默心头的焦躁与滞闷。他愣愣地看着那杯绿豆汤,汤水清澈,煮开的绿豆沉在杯底,几粒洁白的冰糖尚未完全融化。在这个物资相对匮乏、学生普遍用搪瓷缸的年代,这样一个普通的玻璃杯和一杯食堂免费的绿豆汤,却因为递送的人和时间,而显得格外不同。

      他拿起杯子,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掌心的黏腻。他喝了一口,清甜微凉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带着绿豆特有的沙糯感,一直熨帖到胃里,连带着混沌的头脑似乎都清醒了几分。

      他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她。她依旧专注地看着书,侧脸在从窗户透进的光线下显得宁静而美好,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并非全然不在意他的反应。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绿豆汤的清凉,在苏默胸腔里缓缓流淌。她没有问他“是不是很累”,也没有说“休息一下”,她只是用最不着痕迹的方式,给了他最需要的慰藉。

      类似这样的瞬间,在接下来的备考日子里,变得越来越寻常。

      有时,是苏默埋头演算数学题到深夜,感觉饥肠辘辘时,林晚晴会像变戏法一样,从她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用干净手帕包着的、还带着余温的茶叶蛋,说是“晚上食堂多买的”。

      有时,是骤雨突至,困住了刚从图书馆出来的他们。苏默正懊恼没带伞,林晚晴却总能从容地从包里拿出那把熟悉的黑色大伞,撑开一片无雨的小天地,仿佛她总能未卜先知。

      更多的时候,是她在翻阅自己的复习资料时,会“顺手”将一些她觉得特别重要、或者解题思路很巧妙的题目,用娟秀的字迹抄录在单独的便签纸上,然后“不经意”地夹进苏默对应的课本或练习册里。那些便签纸,成了苏默复习路上最珍贵的“路标”。

      苏默也试图回报。他会提前到图书馆,占好那个两人都喜欢的、靠窗有穿堂风的位置;会在她因为广播站工作晚来时,帮她打好中午的饭菜,用她的饭盒盖仔细地扣好保温;会在她偶尔因为压力太大而微微蹙眉时,将自己刚解出的一道难题的清晰思路讲给她听,用一种笨拙的方式分散她的焦虑。

      他们之间,很少再有那些关于诗歌和文学的浪漫长谈,取而代之的,是“这个政治经济学概念你理解了吗?”、“英语虚拟语气这个用法我总觉得有点模糊”之类的务实交流。但在这些看似枯燥的对话底下,情感的溪流却在默默加深,变得更加厚重,更加贴近生活的本质。

      这是一种超越了风花雪月的关怀,它渗透在每一天的互相陪伴里,藏在每一杯绿豆汤、每一个茶叶蛋、每一张写满提示的便签纸中。它无声,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

      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绚丽的绸缎。两人结束了一天的学习,拖着疲惫却又充实的身躯,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书包沉重地压在肩上,里面装着的,是沉甸甸的知识,也是沉甸甸的期望。

      “明天早上,还是老时间,操场看台见?”林晚晴侧头问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却依旧清晰。

      “嗯。”苏默点头,看着她被晚风吹起的发丝,轻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的绿豆汤。”

      林晚晴微微一愣,随即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在夕阳的余晖中,格外温柔。

      “不客气。”

      简单的对话,无需多言。他们并肩的身影被拉长,投射在铺满霞光的路上,坚定地走向充满挑战却也充满希望的明天。那些无声的关怀,如同夏日里悄然滋生的藤蔓,将两颗年轻的心,更加紧密地缠绕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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