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育的S级们

　　1.

　　要忍住想马上回头的冲动并不容易。这种感觉就像恐怖片里，明明听到背后传来刺耳的脚步声，却只能装作没听到。

　　「墙上的蜥蜴术还是一直维持着。」

　　为了以防万一，我在到达世成公会之前就悄悄开启了这个技能。就连熟悉我的宥贤也只能微微察觉到，所以即便成贤宰再厉害，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看穿吧。毕竟他不至于像我弟那样，把脸凑到我身上嗅个不停吧。

　　「啊，公会长大人！」

　　姜素英终于察觉到，回过头后，我也得以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男人，眼看就快四十岁的人，穿着却很随意，衬衫的袖口扣子解开，卷到一半，连领带都没打。看起来相当悠闲，实在不好意思对这样的人说什么「辛苦您抽空到这里来」之类的客套话。

　　「看你健康的样子我很高兴，担心了很久呢。」

　　哇哦，笑容和语气温柔得令人发麻。如果我再天真一点，恐怕会感动地相信他的关心了。

　　「您特意出来关心我，真是让我过意不去。」

　　我在心里想着希望他快点离开，而话里则尽量委婉。这话让成贤宰微微一笑。S级的家伙都这样，好看得让人嫉妒，简直什么都有了。

　　「都到这里了，总得出来见一见你。再说，韩宥真君可是我儿子的……」

　　「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关心！」

　　天啊，文贤雅！真是的！我非得好好报复一下不可。等着瞧吧，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听到我加重语气，Peace立刻跑了过来，然后盯着新出现的人看。

　　—嗷呜——

　　也许是察觉到不安，Peace紧紧贴在我腿上。看到它的样子，姜素英指了指成贤宰，安抚着它。

　　「别担心，Peace。这位是我们的公会长大人。他不会有危险的……呃，不是很可怕，嗯，就是说……他是个好人……好吧……」

　　……这个姑娘真不会撒谎。

　　「总之他是个好人！」

　　看来作为公会长来说，他确实是个好人。要是Peace能完全听懂人话，估计早就吓得后退几步了。不过它听不懂，只是歪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们。

　　「没事的。现在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所以你尽管去玩吧。」

　　「以后也会如此。」

　　听到我的话，成贤宰带着笑意说道。什么叫以后也会如此？当然希望不要和世成公会闹翻。嗯，希望能一直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听您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

　　「听起来似乎不怎么信任我啊。」

　　「人生过得有些艰辛，习惯了而已。」

　　即便不算归来前的那五年，我的人生也没什么安稳的日子。那些想夺取留给孩子们的少许财产的人不在少数。这个世道真是艰难啊。

　　「海渊公会长呢，保护是一回事，但信息也该让人知道清楚才是。」

　　成贤宰轻轻咂了下舌头，微微摇了摇头。原以为他也会对宥贤冷嘲热讽，我差点忍不住反驳，但听到他提到「信息」二字，我忍住了。

　　的确，宥贤对我什么都隐瞒得太彻底了。即使我是被绑架的当事人，之后的处理进展如何，我一无所知。每当我问他，他总是敷衍说：「哥哥不用操心，一切都在妥善处理。」

　　如果我不是归来者，而只是获得了驯兽技能，所有的谈判与决策都由我弟弟全权处理，那我恐怕连局势的走向都毫无头绪，只有被困在一旁茫然不知所措。这样一想，真是后背发凉。

　　「我弟弟确实有些过于……沉稳。」

　　「其实他原本并不是这样。」

　　……我是不是该找弟弟再好好喝一场酒了。整天这样互相干涉，或许我们也该好好聊聊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找个地方坐下聊一会儿？」

　　看着我那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成贤宰开口说道。

　　怎么办呢。

　　我并不打算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虽说我只是想做个平静的房东，但起码的自保努力还是要做的。

　　只不过，现在身处弟弟的眼线和耳目遍布的海渊公会，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弟弟本就对我有所怀疑。要钓上未来的情报商都夏敏倒是不难，只是这种事等我先安稳地把自己的窝建好再说吧。

　　现在别说建房了，连拆迁都还没开始，倒是可以先听听世成公会长的看法。

　　「好的，没问题。」

　　我带着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微笑点了点头。

　　＊

　　我们换到了公园一侧的一个凉亭的桌边坐下。姜素英说要去准备点茶点，离开了。Peace似乎还是对成贤宰没什么信任，没去玩耍，而是直接跳上我的膝盖坐下。不过它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紧紧贴着我，看样子出来散步还是有效果的。

　　「最近韩宥贤的行为，有很多地方让人难以理解啊。」

　　成贤宰用他特有的悠然语调说道。关键词效应确实让宥贤的精神有些不稳定，不过也不至于太过严重吧。今天还允许我出门，看来他的状态也稍微好些了。

　　「如果没有获得驯兽技能还好说，韩宥真现在有足够的能力建立并发展自己的势力。只要坐稳了位置，甚至可以壮大到超过一般的大型公会。事实上，之前的谈判已经奠定了基础。」

　　哇哦，这真是高估我了。虽然如果我下定决心也不是做不到。

　　「不过我倒是没那么大的野心。就像之前说的，骑乘兽的需求总会逐渐减少。」

　　我的话让成贤宰轻轻笑了笑。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应该会是这样吧？除非有人疯了，想把高级驯兽师当一次性用品。」

　　「当然没人会那样做。不过高级和顶级驯兽师的战斗力与A级、S级猎人相当。他们可以不只是作为骑乘兽，还能成为队员，甚至直接以怪物部队的形式参与战斗。」

　　嗯，这倒也没错。

　　「不过驯养怪物也只能在可控的范围内吧。就算是世成公会，也很难拥有超过五只顶级驯兽师的怪物。」

　　驯服技能并不能将怪物完全当成傀儡或机器一样控制。以Peace为例，尽管我持有主人的象征，但它仍会撒娇或偶尔有突发行为。

　　驯服的怪物不会伤害主人，把主人视为群体的领导，服从至此而已。如果真能完全控制并指挥怪物，驯兽师早就会带领怪物群攻略地下城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作为驯养怪物进行分配的特殊职业。

　　所以，无论是普通怪物还是驯服怪物，任何公会或组织都只能在其能够控制的范围内拥有。

　　「目前确实如此。不过未来会如何呢？」

　　成贤宰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继续说道。

　　「韩宥真啊，法律这种东西，是依赖于国家和社会存在的。」

　　「这倒是没错。」

　　「从地下城出现到今天为止，地下城的数量和难度在不断上升。目前我们还能游刃有余地管理所有地下城。等不久后觉醒中心建立起来，管理上会更轻松一些。不过这种余裕还能维持多久呢？我个人认为，最多也就五年。到那时，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

　　……准确的预测。虽然在我所知的五年后，驯兽法的限制依然存在。然而仔细想想，那个时候其实没有更改法律的理由。毕竟那时根本没有顶级驯兽师的存在。

　　最高等级的驯兽技能也不过是A级，高级驯兽师都少见。因为必须驯服B级以下的怪物并培养到更高等级，才能成为高级驯兽师。并非所有怪物都能超过等级极限成长，多少也靠运气。

　　「…所以您的意思是，未来可能会尝试仅用怪物来攻略地下城吗？」

　　「倒不至于完全用怪物，而是混合使用的模式。不是骑乘兽，而是作为一种异族猎人的身份。而你将成为唯一一个能稳定培养出S级和A级猎人的人。」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我这辈子都别想退休了吗？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法律可能会改变呢？不，话说回来，地下城外到处都是怪物的话不也令人不安吗？当然，总好过高级地下城崩溃而出。

　　「怎么说呢，压力还真是有些大了。」

　　「还有时间，不急着一步到位。更何况只要没有拥有相似技能的人出现，你的价值比S级猎人还要高。没必要像现在这样缩着身子。再放肆一点也没关系。」

　　「您是说可以更放肆一点？」

　　「对啊，稍微霸道些也无妨。毕竟你的能力是无可替代的。」

　　成贤宰带着恶作剧般的表情眯了眯眼。

　　「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管是合作的公会还是那些有能力招揽高级驯兽师的公会，去联系他们，提什么要求都可以，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别说国内，连国外也有一堆公会排队等着搭你的话呢。要不要我给你个联系方式？打个电话试试？」

　　「…不用了，这就不必了。」

　　随便联系哪个公会去提要求？什么嘛，这可是我想都没想过的霸道行径。果然，只有那些做惯了霸道之人才能驾轻就熟。我其实只要有栋楼就足够满足了。

　　「现在你的地位就是如此。要是得到一只顶级怪物幼崽，随便表现出『啊，累得不想培养了』的态度，立刻就会有公会会长亲自来问『有没有需要的』。」

　　不，这也太违背商业道德了吧……这个人，果然性格不怎么样啊。为什么他就喜欢把人叫来，鼓动各种出格的霸道行径呢。看来因为谈判中包括了真诚驯养的条款，所以他把这些当成事不关己了吧。

　　「我不认为韩宥贤会不明白这些，但他现在就像护着自己小幼崽的母鸟一般，紧紧捂着不放。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成贤宰显然对这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关键在于……因为关键词效果，导致育养者是同一个人，效果似乎被加倍了。

　　「可能也和我的属性等级偏低有关吧。即便有霸道的资本，难保什么时候就会被哪个疯子盯上，随时丢了脑袋。」

　　「那只需留一只顶级怪物在身边不就够了？海渊的第二只顶级怪物幼崽就有声音提议用来保护你。」

　　「是吗？」

　　「这件事他没告诉你吗？因为之前的绑架事件，责任由MKC承担。」

　　这对我倒是个不错的条件，但宥贤这小子，完全没把我当事人放在眼里。虽说到时候会告诉我，不过提前打个招呼也不会怎样吧。

　　「不会是要让我变成像文贤雅那样的人吧。」

　　看着我的表情，成贤宰耸了耸肩。之前的对话明明被技能屏蔽了，看来是文贤雅亲自告诉他的。

　　「不，不太一样。我也觉得我弟弟的行为有些过了。不过毕竟他也是为我着想，而且一旦我离开海渊就无法干涉了，所以我就睁只眼闭只眼。」

　　「我建议你们找个机会好好谈一谈。」

　　「是的，我一定会的。」

　　正当我们聊着各种话题时，姜素英端着茶点回来了。点心看起来高档且美味，但和明宇做的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一想到获取锻造工坊技能后将会变得更加忙碌，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成贤宰递给我一个附带认证书的小饰品盒。

　　「小英应该告诉过你了，不久后还会麻烦你，希望你能多多关照。」

　　居然是贿赂吗？看着认证书，竟然是S级的物品。它能增加魔力精华，还有B级防护罩技能效果。哇，居然是技能效果的道具，尤其是这种防护罩技能，受欢迎程度高到有钱都难以买到。

　　我打开饰品盒，里面是一对耳环，样式和我失去的黑色精灵耳环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宝石是红色的。

　　「这个有点压力啊。」

　　「有压力才有效果嘛。而且这个。」

　　他接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巨大的翅骨，上面还带着些许干涸的肉丝。看到这块干燥处理过的龙骨登场，Peace立刻竖起了耳朵。

　　「大部分高级肉食型怪物都喜欢龙骨。」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事。Peace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上他递来的龙骨，用前爪抱着，显然非常喜欢。

　　……成贤宰这个人，或许意外地是个好人。

　　「谢谢您。」

　　我真诚地表达了谢意，成贤宰微微一笑，带着几分饶有兴趣的神情。

　　「韩宥真。」

　　「是？」

　　「希望今后能一直保持亲密的关系。」

　　因为要养怪物，以后不想见也得经常见，何必特地提起呢。我也就请您多多关照了。

　　＊

　　清晨，我收到一条消息，说成功购买了海渊公会大楼附近20分钟车程内的F级地下城独占通行证。

　　这是两天前夜里申请的地下城。由于F级地下城价值较低，愿意支付溢价进行独占竞标的人很少，因此没有竞争者。

　　收到独占通行证购买完成的消息后，我马上联系了宥贤，告诉他今天不会外出，在家休息。我说自己有点感冒，吃点药打算睡一觉，他非要过来看我，我好不容易才拦住了他。我还特别嘱咐他，不要让别人知道，不然会很麻烦。

　　「什么时候买的这种东西呢？」

　　我翻了翻那些还没完全收拾的行李，想找个遮脸的东西，结果找到了个防紫外线帽子。除了眼睛，布料几乎遮住了整个脸，看起来应该完全不会被人认出来。我为什么会买这个……啊，大概是当初一个人游行的时候用的吧。居然还留着呢。我压下那段不愉快的回忆，把帽子带上。

　　虽然时间还早，但初夏刚开始，戴着应该也不会显得太奇怪。

　　门石妥妥地放在背包里，装备也齐全，虽然只有精华增幅，但药水也带够了，应该不需要带紧急口粮。就算全程不出来直接攻略，以我现在的等级，估计一小时内能结束。

　　「是个森林环境吧。」

　　根据地下城竞拍页面的描述，这个地下城内部是一个小型森林，出现的怪物是苔猴。虽然没有远程攻击技能会有些棘手，但我有四米长的触手，应该可以迅速解决。森林尽头的池塘里住着的巨大乌龟是这里的首领怪物。

　　轻盈地在树上穿梭的猴子，防御力极强的乌龟，对于F级来说，这个地下城的难度算是高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页面上特别标注建议E级以上的队伍来攻略。

　　如果顺利的话就清掉好了。独占的话赚回独占通行证的费用绰绰有余。

　　——咕噜咕噜。

　　我戴好帽子走出客厅时，看到Peace正咬着昨天收到的龙骨，听到我的脚步声便跑了过来。我轻轻抚摸着他独角周围，安抚似地说道：

　　「爸爸只是出去一下，你在家好好看家。不用太久就会回来。」

　　——呜呜。

　　「加久的话就随便毁点东西吧。」

　　明宇傍晚才会回来，不过我还是交代了Peace，说我会睡午觉，如果有人来找我也不要进去，等我醒了再联系。我担心和属性F级的Peace单独相处会不安全，毕竟再乖也总不放心。

　　「我走了。」

　　我担心他会跟上来，但幸好Peace乖巧地坐在门口，目送着我，没有越过玄关。真是个懂事的家伙。

　　好了，接下来只要平安无事地离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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