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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中人(四)
归笙回想起她向师母提出关于七爻的构想时的场景。
虽然九窍核桃是师母为她打造的法宝,但每一颗核桃中所蕴含的术法,则是由她自己构造。
按照师母的要求,归笙在动手创造每一道术法前,需要先向师母提出构想,比如向师母介绍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术法,为何要创造它,以及在实战中有何用途等。
得到师母点头同意后,归笙再引渡来栖雪峰的灵髓,创造术法,注入核桃。
在这个过程中,遇到的所有磕磕绊绊,归笙都必须先尝试自行克服,除非实在走不通了,比如某个术法怎么试验都失败,师母才会过来搭把手。
遵循这个流程,前六爻的完成非常顺利。
然而听完归笙对七爻的构想,栖迟却头痛欲裂地否决道:“不可以,你想的这个技能太离谱了。”
归笙眨巴眨巴眼睛,毫无被训的自觉,兴冲冲地道:“那如果做成了,岂不是证明我很厉害。”
栖迟微微笑问:“你真要做?”
归笙两眼放光:“要!”
栖迟:“很好,你被逐出师门了。”
归笙哭了一整天。
哭到最后云临渡受不了了,拎着哭成泪人的归笙去问栖迟:“您到底训了她什么,她哭成这样?”
栖迟懒洋洋地翻了一页书:“她想逆天,你说我该不该把她训成这样。”
归笙拿着云临渡的袖子擦鼻涕抹眼泪,脑袋耷拉着,鼻音浓浓地道:“我不做了,不要赶我走。”
云临渡看向栖迟:“您要赶她走?”
栖迟也看他一眼:“如果她坚持的话。”
归笙呜呜呜地又哭了起来,把云临渡的袖子哭得湿透了,就埋在他的肩头继续哭。
正哭得心力交瘁,忽然嗅到师兄身上清冷好闻的雪香,师兄还一下一下轻轻拍她的后背,归笙竟慢慢地有点犯困了。
眼泪把归笙的耳朵也糊住了,昏昏沉沉间,她听到师母和师兄又说了几句什么。
她隐隐听到师母无奈的一句:“……人力有极,和老天抢活干,遭天谴的话怎么办?”
云临渡回了几个字,她没能听清,便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日,栖迟唤归笙过去。
嘲笑完归笙肿得比核桃大的眼睛后,栖迟敛起笑意,微微陷入沉默。
“归笙,你记住。”
再开口时,她没有看归笙,目光似乎望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任何悖逆天道伦常的事物,终有一日,都会付出成百上千倍的代价。”
“所以,就算你做成了七爻,今后不到万不得已,切记不要使用它。”
……
眼下,是师母口中“万不得已”的境地了吗?
雨声喧扰,甚嚣尘上。
如同无数道声音七嘴八舌,为她抽丝剥茧,权衡利弊。
吵得归笙心烦。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双手沾满从魔卵中渗出的鲜血。
归笙微微阖眸。
再睁眼时,所有的迟疑皆已摒除,心中有了决断。
是的。
眼下已是万不得已的境地了。
如若放任烛烬死在这里,那么消失的不仅是这只尚在孵化中的魔卵,也是多年后与她一道攀登魔元山九千陨阶的魔族少年。
即使她能赌一把,赌八爻能解决隙中人,她能顺利通过这第三座魔鼎,那之后还有六千陨阶,还有六名魔使的考验等在前面,但凡遇到个需要多人合作的考验,就能把她绊在原地,她没有时间与精力再去和一名新的搭档构建信任。
如果不找新的搭档,扪心自问,单凭她一人,抵达魔元山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更何况……
归笙想起栖迟将烛烬托付给她时,那恳切担忧的神情。
更何况,烛烬是师母曾经救下来的人。
师母想要烛烬活下来。
而她也答应了师母,会好好保护他。
她不能食言。
一念既定,便不再拖沓。
归笙一扬手,祭出九窍核桃。
她探出指尖,在七爻额上一点。
自被创造以来,从未被主人召唤过的核桃剧烈颤动,显出几分终于能够大显身手的激动。
引渡术法开始,倾盆的暴雨凝滞半空,呼啸的长风亦驻足静默。
天地乾坤,四棱六合,无穷无尽的灵髓,从一花一叶中,自千孔万隙间,跋山涉水,承星履草而来,尽数归入核桃的灵窍。
“七爻,回生。”
与此同时,回溯之境察觉追杀的玄婴族已经死亡,开始一重接一重地碎裂崩塌。
……
烛烬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
漫长到,似乎跨越了一场生死。
他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容从自己的身边走过,是自他有记忆起,便在流亡迁徙的同族。
即使在梦境中,他们依旧颠沛流离,依旧凄惶惊怖,不时胆战心惊地回首张望,像是无时无刻不行走在死亡的阴翳里,永世不得解脱。
他曾对此惶惑不解,在一次次看到族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在一次次的死里逃生命悬一线后,形成了寻找真相的执念。
他想知道,玄婴一族究竟为何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如今他知道了,这是他们先祖造下的罪孽,通过血脉延续了下来。
他们罪有应得。
他无话可说。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跟上族人们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前方黑寂的深渊。
却忽然,被牵住了衣袖。
那只温暖的手顺着衣袖往下,坚定地,握住了他满是鲜血的手。
“走到这里就可以了。”
烛烬怔然回首。
白裳的少女,如一只轻灵的白雀,携来一束破晓的天光,将他牵往生的方向。
“接下来,你该跟我走了。”
……
烛烬睁开眼。
恰逢近在咫尺的,柔白的手指,拨开了他眼前沾血的碎发。
他因而能够看清,这手指的主人,此刻眉眼憔悴,唇色苍白,像一只遭到霜打的可怜的茄子,蔫嗒嗒的。
烛烬没有看走眼,归笙此刻的状态的确有些堪忧。
九窍核桃与她元魂相连共生,一损俱损,七爻大动干戈,将汲取来的浑厚灵髓一次性倾数耗尽,她的元魂也随之精疲力竭,这会儿连喘气都累得要命。
对上烛烬一瞬不眨的眼睛,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你醒啦。”
醒了就行。
归笙捏捏眉心,勉强打起精神,指了指四周正在坍塌的回溯之境:“醒了就准备干活吧。”
烛烬却仍是盯着她不说话。
她不仅模样憔悴,连话也变少了。
意识到这一点,烛烬莫名觉得,很不舒服。
这份异常的心情,让他甚至想化出她喜欢的原形,好让她多说些话。
多吵也没关系。
见烛烬迟迟不动,归笙以为他仍在纠结。
但哪还有时间给他纠结。
“你死过一回了,你欠他们的命,已经还过了。”
归笙恶狠狠地捏起烛烬的下颔,一字一句,不容置喙地道。
“你现在之所以还活着,是我拿半条命换的。”
“所以,如今你这条命,是我的了!”
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意思到了就行。
“为了报答我的恩情,你得乖乖听我的话——”
归笙掰过烛烬的脸,硬生生将他转向在不远处站定的隙中人。
“你现在、立刻、马上,把这家伙给我打趴下!”
隙中人手持鳞刀,刀身上还残留着将烛烬万刃穿身时的鲜血。
见到相依偎着的二人,尤其是还在呼吸的烛烬,它满身细小的眼睛瞬如鲤鱼炸鳞般瞠大。
隙中人不可置信地喃喃:“你怎么还活着……明明……”
归笙平静地道:“不是你的错觉,他的确死过一次了,被你杀死的。”
“你的复仇很成功。”
她道:“最后一只玄婴兽,终于也死在了你的手里。”
隙中人知道她没有撒谎,因为四面坍塌的回溯之境不会骗它。
可,眼前的玄婴族又的的确确还活着。
隙中人注意到归笙精神萎靡,和先前交手时的活蹦乱跳天差地别。
它不禁怀疑道:“难道是你……你把阳寿分给他了?”
归笙:应该没那么玄乎吧。
但她毕竟不知师母说的代价是什么,姑且搪塞道:“嗯嗯,差不多吧。”
隙中人陷入深深的震撼,烛烬慢慢站起了身。
见这家伙终于打开心结,肯支棱起来了,归笙立即颐指气使地道:“好了别废话了,赶紧结束!别人都往下一座魔鼎那赶了老久了!别等我们去了黄花菜都凉了!”
接下来的事,便如归笙所料,几无悬念。
先前烛烬对隙中人心中有疑有愧,死活不肯动手,吃了招就生生受着,铁打的魔都遭不住。
而如今他还过一命,心中没了包袱,不使用噬空术给对手可乘之机,单凭修为武斗,精神恍惚的隙中人并不是他的对手。
半个时辰的交锋后,隙中人败下阵来。
回溯之境彻底崩毁,一人一魔一怨灵回到最初的岩浆河边。
隙中人倒在地上,满身如溃烂的蚁穴,已无法维持稳定的形态。
归笙吓了一跳,看向烛烬。
烛烬也迷茫地看回来,道:“我没想杀它。”
言下之意,他方才的出手都极有轻重。
那么隙中人出现消散的前兆,是它自己的心魔消解了吗?
不过这些也与她无关了,走人要紧。
归笙拉着烛烬就要出鼎,却听地上的隙中人低低地开口:“当年……我自以为杀完最后一只玄婴兽,大仇得报,本就快要消散了……”
“毕竟,作为怨灵,了结生前未解之怨,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只是想要离开北原时,被魔鼎掳掠了来,困在这魔鼎之中,三百年不得魂归大地,转世解脱……”
它每说一个字,声线便变上一变,如有许多人争先恐后,想要抢到这最后的时间,诉说沉埋心底百年的遗言,哪怕是对着两个不久之前水火不容的敌人。
归笙顿了顿。
她知道多作耽搁必生是非,但听着隙中人不断衰弱下去的声息,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给你们安排的游戏,我们讨论了很久,都是我们生前爱玩的……南溟,我们的家乡,山清水秀,非常美丽……每逢炎夏,我们就撑起竹筏,在河水湍流中嬉戏……”
它似乎神智不清了,想到一茬说一茬,到了最后,仿佛忘了所面对的是片刻之前的敌人,轻柔的口吻几乎变成了一句对友人的寒暄:
“你们……玩得开心吗?”
归笙张了张口,想要回答。
却在余光中,看到隙中人猛地暴起。
下一瞬,地面塌陷进岩浆熔流,数百道赤红火柱冲天而起。
归笙早有准备,化出雀妖的身体,飞快而轻巧地躲过。
心中有种不出所料的无奈。
方才它那些话,果然是为了让她掉以轻心,伺机偷袭么……
隙中人立在原处,停止消散的身体中,似有某种残存未尽的怨念升腾暴涨,在体内肆虐游走的肉虫般,将整具躯体撑得扭曲膨胀。
它猛地仰头,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身周爆发出浓烈的黑气,黑气所过之处,岸滩的礁石化灰,灼炽的岩浆枯竭,冲天的火柱也奄奄熄灭。
归笙骇然不已,正待扬声提醒烛烬可千万别被这黑气燎到——
就在这时,一道庞然巨影,毫无征兆地坠下。
“轰——”
疾风凌厉,扬尘滚滚。
一口通体净透的大钟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将隙中人罩于其中。
那些黑气触及钟壁,竟似浸入一泓浩瀚澄净的江海,被不声不响地吞没。
隙中人宛如一头失去神智的野兽,在钟内毫无章法地疯狂冲撞,钟身震荡,连带大地也颤抖不休。
然而震荡归震荡,遭它冲撞的钟壁始终固若金汤,巍然不动,只一刻不停地吸收着隙中人体内散发的黑气。
不过半炷香,隙中人力气耗尽,又倒回地上,只剩了喘息。
钟鼎却仍在吸食它体内散发的黑气,似乎要将其生生吸干。
到了最后,吸出的已不是黑气,而是一样明澈纯净的物质。
那是……隙中人残存的元魂。
钟内黑气渐散,通过透明的钟壁,归笙望见钟鼎另一端站着的人影。
那道人影抱胸而立,微微倾身,以一副严肃探究的姿态,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这口正在大显神通的钟鼎。
归笙悄无声息地飞绕过去,人影的面目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陌生的少女。
乌发高束,眉清目秀,立如青松,身背一柄长剑,眠于斜挎的鞘中,灵光轻涌,锋芒暗藏。
是未曾见过的仙姿玉容。
但那份没来由的与她师兄的相似,绝无仅有。
归笙一语道破少女的身份:“音澄!”
音澄一怔,手指瞬间搭至背后剑鞘。
她警惕抬首,就见一只灰头土脸的雀妖疾驰而来。
没见过。
……但那亮晶晶的眼神,飞扑过仿佛要啄她一脸口水的架势,又似乎有点熟悉。
音澄盯着雀妖,眼瞳凝定。
一瞬间,眸底隐有髓华的流光涌现。
随后,她眉宇微松,手也从剑鞘上放下。
归笙飞到近前,橘黄色的小喙一张,迫不及待地吐出人言,昭告自己的身份:“音澄音澄,我是归笙啊!”
音澄嘴角动了一下,整体却没什么表情,只礼貌地点了点头。
归笙解除幻形,轻飘飘落到地上,好奇地问:“音澄,你怎么也回来了?”
音澄瞥了钟内半死不活的隙中人:“我本来已经走了一半,但忽然感觉到后方魔鼎大开,似是怨灵消散之兆,结果一回头,就看到漫天逸散的怨气……”
“怨灵的怨气有化荣为枯、驱生入死之害,而且极难消除,若任由飘散到北原之外的地方,会酿出不可想象的祸端,不能放任不管。”
归笙:“原来如此,可是……”
话没说完,隙中人浑身一震,竟是连元魂也快吸不出来了。
归笙连忙放出三爻,掀翻了钟鼎法宝,保住了它的最后一缕元魂。
隙中人蜷缩起来,归笙往它身前一挡,认真地同音澄道:“可是魂飞魄散,太过了,不能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吧。”
她直接动手,音澄倒没生气,相反,还颇为赞同地颔首。
但。
“想让怨灵安息,别无他法。”
音澄平静地说。
归笙难以理解:“可他们分明已经大仇得报了,之前还消散了一半……”
音澄摇了摇头:“尚有未尽之念,且非常强烈,难以化解,所以它才会濒死暴起,若不尽快让它魂飞魄散,用不了多久,它的怨气会重新聚起,继续作乱。”
未尽之念?
归笙一头雾水地看向地上痛颤不止的隙中人。
亲手屠尽了玄婴族,还有何未尽之念?
总不会是真想杀了这个分了她半条命的烛烬,让他彻底死了才罢休吧?
趁着音澄把钟鼎扶起来的空档,归笙鬼鬼祟祟地蹲下来问隙中人:“快想想,你们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再想不起来我也救不了你了。”
元魂散淡,隙中人反应迟滞,眼中无神,听了她的话后,更是迷茫不解。
似乎连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有一样未尽之念。
就在这时,始终沉默不语的烛烬撕开一道噬空裂隙。
他道:“送它回南溟试试。”
此言一出,隙中人眼中迷惘的雾潮尽数销霁。
“……对,我想起来了。”
怨灵的躯体已不成人形了,却流下了属于人的泪水:“我想……回去……”
“困在间隙中这么多年,出来后又为复仇奔走,之后就被魔鼎留在了这里……将近三百年了,连家都没有回去过……”
“竟然忘了,还有许多人,在等我们回去……”
音澄却道:“回不去了。”
她嗓音极低,只够说给归笙一人听见。
归笙不着痕迹地偏过视线,对上音澄暗含悲悯的眼睛。
“当年留在南溟的人,在这些人外出寻宝后不久,便遭逢天灾,洪水淹城,无一幸存……如今的南溟名副其实,是一片生机殆绝的汪洋地狱。”
“你们真想为他们好的话,不如就让他们死在这里。”
她停顿了下,终究没忍住一声叹息。
“让他们的家乡,永远是他们记忆中的模样。”
而不是让这些怨灵在消散前亲眼目睹,曾经的家乡物不是、人亦非。
归笙微微默然。
片刻,她道:“音澄,你见多识广,一定知道曾经的南溟是怎样的吧?”
音澄看着她手中出现的核桃,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于是她顺水推舟道:“繁华,安宁,祥和,烟柳画桥,山水人家,与中州风貌无异。”
归笙拍拍核桃:“六爻,交给你了。”
髓华流转,编织出一场梦境。
在这个梦境中,外出寻宝的人们满载而归。
阿婆收到了斗笠,父母等到了平安归家的孩子。
那轮百年有缺的月,终于得以团圆。
怨念消解。
那一缕微弱的元魂,自消散的怨灵躯体中解脱,轻盈地飘向鼎外。
其中似有无数形形色色的身影回首,面含感激。
“下一个……你们要小心……”
“那是个……疯子……”
断断续续地,隙中人留下最后的话语。
归笙认真听完,确认隙中人真的消散了后,当即两腿一软,行将昏厥。
得亏烛烬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一头栽倒。
连续使用七爻六爻,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也结束了。
归笙攀住烛烬的手臂,跟着音澄脚步虚浮地朝鼎口走去。
尘埃落定,盘桓在心头的疑云,终于有闲暇浮起。
归笙仔细回想隙中人给她看过的记忆。
南溟千万人被填入裂隙,献祭给噬空术提升法力,恐怕不止拜那名玄婴族人所赐。
那张来自中州的太虚络,隐隐勾勒出一道藏在幕后的影子。
只是三百年前,天霄派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蜗居在中州某不知名的山沟沟里发愤图强,连太虚峰的边都摸不着,应当和这事无甚干系。
那么在天霄派之前,盘踞中州七峰的,是哪个门派?
归笙在自己知识储备里翻找一通,一无所得。
不仅她接触过的那些天霄派修士从未提起,连她从师兄处借阅来的天霄派书籍也未着一墨,甚至,师母也没有教过她。
他们怎会如此整整齐齐地遗漏了这个知识点?
不过此刻,她身边有个学识渊博的存在。
归笙转头,想向音澄请教。
却在注意到后者此刻的神情时,默默闭嘴。
音澄眉头紧锁,脸颊绷紧,周身气息比方才冷厉了数倍。
倒不是冲她来的冷厉,而更像是……
即将遇到什么不太想应付的事或人,感到不爽却又无可奈何,所以提前开始烦闷焦躁。
与此同时,三人恰好走到了魔鼎的出口。
音澄的踟蹰愈发明显,连脚步都不想挪了,活似有什么瘟神等在外头。
归笙:对了,音澄在井下童那里时以元魂入鼎,那么她应当也有个替她看护肉身的伙伴才对。
只是她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同伙伴会合,倒像是要去处理什么天大的麻烦……
音澄轻吐一口长气,对归笙开口时,已淡定了不少道:“告辞。”
归笙却有预感:“也许是回见?”
音澄唇角牵了牵,略一颔首,转身,缓慢地踏出魔鼎。
归笙转头看烛烬:“那我们也走吧?”
烛烬:“嗯。”
被魔鼎传送出去的刹那,归笙听到音澄那边响起一道声音:
“真慢。”
归笙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声音……
分明是华丽动听的声线,语调亦噙含宛转的笑意。
却莫名让人想到蝮蛇的信子,殷红柔软,淬满见血封喉的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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