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祖她一心向道

　　长达半月的宗门大比告一段落。

　　江映蘅将手中的遣事处来信置于一旁，她无需通知便知晓自己在复赛的排名，第七，不在前八中垫底，也算是个好成绩。但瞥见方衍舒列于第一的名字后，她虽觉得此为理所当然，但多少也有些惊讶。

　　方衍舒能力的深浅，从未在她的面前掩盖过，此番知晓他在宗门同境界中排上第一，是清理之中，更是意料之内。倒是江映蘅对同门的能力多是错误的估量，因此才会有些惊讶，没想到方衍舒竟然如此出众，更没想到便是她也能在同境界中排上名号。

　　她将一叠叠的信件置于木匣之中，眼眸之中神情柔和，右手掐诀将木匣封上，端着木匣将其陈列在厢房中的博古架上，同她日日翻阅的书册放于一处，一道微光闪过，彻底封存了这些难以随身携带的物件。

　　今日她便要启程去往凡俗历练，一路沿江河而下，顺着绵延山脉一路西行，去向从未见过的广袤土地，这些累赘物品便尽数留存，封在别院之中，也能得到花怡与槐雅的看顾。

　　江映蘅瞥过桌上剩下的物件，全是她一一筛选后要一并带着去向凡俗的物品。也不算多，不过是些衣物、几瓶丹药，还有些拭剑的玩意和乱七八糟的小物件，她先前与方衍舒一并做成的储物玉佩在这些物品之前，都算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她尽数收入储物玉佩之中，挥过的双手在一件狭长的木匣上停下，转念便想起了一直搁置的簪中剑。她轻轻掀开匣盖，果然，先前下山时入手的银簪仍旧静静躺在木匣之中，虽未蒙上浅灰，光泽却有些黯淡了。

　　她拾起银簪，绕在指尖舞动后握于掌中，拇指轻轻划过簪身，再将银簪放回木匣之中，单独置于一处。去向遣事处前，先去灵栖峰寻文观执，将这簪中剑的事安排好罢。

　　临走前，江映蘅捡起张白纸将来意写清，便将信鸟送至文观执手中。见信鸟振翅离去，她便将厢房中的阵法升起，随口嘱托了花怡几句，便从长川山启程，去向灵栖峰。

　　*

　　灵栖峰上春景依旧，如她上次来时，只是却了一人。

　　江映蘅踏上石阶，稳稳涉过沾上泥尘的过道，向着文观执的方向走去，行至他的身侧，方才注意到他脸上放空的思绪。

　　“文兄？”她轻声呼唤。

　　“啊！倒是没想到小师叔祖来得这般迅速，我在这渡口等着有些走神了，”文观执抬首大笑几声，左手拘谨地挠着脑后束起的长发，右手抵在腰间，俯首对着江映蘅说道：“不知道小师叔祖要托我打造何物？”

　　“一把簪中剑？”江映蘅从袖口取出先前的木匣，将其递给文观执。

　　“小师叔祖这语气，想来是由我决定如何打造？”文观执掀开木匣，细细观察了银簪的外形，他低首分析那银簪的设计，随口回应：“这簪子的设计倒是精巧。”

　　“我本就不擅长炼器，也就只懂得一点剑招，自然是要文兄替我断决了。只是不知，此次委托，文兄可要收取何种报酬？”

　　“报酬？我观小师叔祖这般行色，怕是要下山离练了？”文观执将木匣收入囊中，见着江映蘅点头回应，便继续向下说去：“那边凑巧了，小师叔祖只需替我带些信物给杨明淮便可，这次就不收报酬了。”

　　江映蘅接过文观执抛来的一枚玉扳指，琉璃般澄澈的戒身上一抹明黄色缓缓化开，仔细看去还有些符文在上流动。她郑重将扳指放在符箓之中，抬首与文观执对视：“文兄若是有空，为何不自行下山，还可与杨师弟叙旧一二。”

　　“那这不是没有时间？”文观执大声叹气，他不曾细说，只是面上带着些遗憾，“小师叔祖这簪中剑若是铸完，我是送去长川山，还是？”

　　“便直接信鸟送至我身边罢。”江映蘅思索片刻，而后回应了文观执的问题，她话语一顿，便是又补上一句：“文兄可需我带些口信给杨师弟？”

　　“……小师叔祖替我转告一句便可，这扳指中的几坛酒可是他师父特意翻出的藏品，专门拐着弯要我送予杨兄。”文观执转眼想到了些事，连脸上一惯开朗的笑容都暗淡不少。

　　“那我便记下了。”她郑重点头，想到杨明淮和宁衍栾之间的互动，她多少觉得这师生相处之间倒是奇妙。杨明淮常常伙同文观执去宁衍栾的住所处偷酒，便是受倒师父的惩罚也乐在其中，待他离开宗门后，那宁衍栾反倒还特意送酒……

　　“小师叔祖可还有其他的要事相找？若没有事务，我便先行离开了。”

　　“那便改日再见了。”

　　江映蘅在他朗声问候中回过神来，听着文观执的询问，她便摇头否认。见他歉意笑笑，转身离开了两人约见的路口，她也离开灵栖峰上，寻着明见峰的方向，加紧去往遣事处中。

　　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可不能耽搁了。

　　*

　　遣事处大厅的木门半阖。

　　江映蘅方才踏着飞剑降下，便见着若观岚走出遣事处，她低首见着若观岚眉头微蹙，脚尖点着云雾跳下长剑，收起见明月快步走近若观岚的身边。

　　“若姐姐这是——”她轻巧迈步，侧倾着面颊看向若观岚，眼神轻瞥过她泛着红晕的眼角。

　　“小师叔祖？还好我未曾离开，不然整整一旬，你怕是见不着遣事处大厅了。”若观岚轻轻笑着，左手勾在江映蘅的肩上，扫视过她风尘仆仆的装扮，眼下了然，“来遣事处中登记？”

　　“是了，此番下山历练，怕是归时不定，特意来遣事处等级一番，免得出甚意外。”江映蘅弯眼笑道，她见着若观岚挑眉挥手，一阵大风卷过吹开木门，搭在肩上的左手轻捏，牵着她向着大厅内走去。

　　“来来来，正好顺手替你登记了。”

　　江映蘅顺从地跟在若观岚的身后，随她站在了厅内的长桌前。若观岚的行动不变，快速抽出一本书册，便是草草几笔后边拍手放下墨笔，将那书册搁在了身后的书架之上。

　　若观岚脚尖在地面轻点，她思索片刻后又转身去向身后的侧室，一小袋金银在她手中飞去，在大厅中划过一道弧线，无声地落在了江映蘅身前的长桌上。

　　“宗门固定的历练补贴。”

　　“嗯？到还有这般规定？”江映蘅拿起荷包，手中沉甸甸的金银财宝坠得手疼，若是换作一般百姓，这些银钱都足够养活一家人十年生计了。

　　“历练是为了增长见识、磨练心智，又不是为了受苦，多些扶持也不会怎样。再说了，这金银又算不得什么，织金山那些弟子随手一块帕子，都要抵上这般重量的金银十袋。”

　　若观岚洒脱说道，她眼角泛起的嫣红随时间推移已看不见颜色，只有透过打在侧脸的光晕才能见到一点痕迹。她放声解释着，右手在空中挥动为江映蘅比划几分，眉眼间不见落寞。

　　“原是如此，”江映蘅点头肯定，她冷不防地出声问向若观岚：“只是不知——若姐姐此番下山，所为何事？”

　　若观岚神情一愣，随后便被她笑着弯起的双眼掩盖，她的眼神轻飘飘掠过，见着江映蘅双眸之中的担忧，最终还是心软着开口回答。

　　“去那江南水乡之地，寻位旧友探讨旧事罢了。”

　　“旧友？”江映蘅细细揣摩着这两字，抬眼看着若观岚看似义正言辞，实际上又有些心虚的表情，她只是兴味地见着若观岚回应着她的眼神，两人无声交流了几番。

　　“合欢宗明澈，多年前送我至九华洞天的老朋友罢了。”若观岚俯身搭在江映蘅的肩上，勾在她肩颈上的手掌轻拍，安抚着掌下的江映蘅。

　　“我倒是没想到若姐姐竞与合欢宗有些交情。”江映蘅跨步走出遣事处中，转身等着若观岚将遣事处的木门尘封，在轰隆的门扉移动声中缓声说道。

　　“这宗门中可不止我一人与合欢宗交好。”若观岚将木门封上遣事处的封条，扯过裙摆缓缓走至江映蘅的身边，见她脸上不解，调笑着说道：“那合欢宗的弟子知情识趣、人事通达，多少还有点实力，与他们相处可是好处多多。”

　　“若姐姐这话，倒是对合欢宗弟子多有赞誉，可不担心会出现些意外状况么？”她随在若观岚身侧，余光之中能瞥见她深蓝的裙摆，两人小声交谈着慢慢走下石阶，去向渡口。

　　“合欢宗之人可不在意什么普通的法宝，便是担忧遭遇不测——”若观岚轻笑几句，意味深长的双眼瞥过江映蘅带些稚嫩的五官，抿嘴偷笑几声。

　　“遭遇不测会怎样？”江映蘅听着若观岚暗含深意的话语，她暗自思考，却如何也想不通这之间的暗示，连声追问若观岚。

　　“遭遇不测，也没甚损失，顶多是日后见面之时，两人关系难以回到以往罢了。”若观岚挑眉一笑，含糊着将问题带过，她伸手轻捏江映蘅脸颊的软肉，“若是日后遇见了，便知晓我的意思了。”

　　“什——”江映蘅眨着眼睛，她见着若观岚露齿微笑着，在她的疑问之中转身探向凛凛秋水之中，消失在不度河的弯折外。

　　所以是什么意思，江映蘅泄气地望着若观岚消失的方向，咬着唇角走向竹筏，在她之后也离开了九华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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