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五十二章:江河沐雪,碧血蛾蛊
江河涤荡,风徐水静。再等入了夜,月儿勾镰似地高悬银河,浅拢红尘。
更重要的是,雪无情并不想在水上渡过这漫漫长夜,那太残忍。
因而他们就近择了处港湾靠岸,岸上人迹罕至,茂林修竹盛含蓊蔚洇润之气,月影露华,带着几分寒意。
几人拾了堆枯枝点然,焰火温度正好驱散了夜的寒凉,也带来一丝明亮熙光。
夜璃月倚着一树青青闭目而憩,雪无情悬空躺在那莹莹枝桠上头,折下两片嫩绿新芽盖在眼上,像是在图个新鲜,又像是在体验一种畅快。
烟北鸿惯于穿山行林,哪怕摸黑也能去捉来两只野兔。
一只被他剥皮抽筋架上了火烤去,另一只则被水无心抢在怀里护了起来。
烟北鸿便笑她:“你护这一只有什么用?不然还是给我处置了吧。”
“不成!那一只还不够你吃么?”水无心把野兔拢在怀里不放。
烟北鸿叹气道:“我的大小姐诶,我们可是六个人!一只野兔笼统就那么点儿肉,我们这么大几个人哪里够?”
“不妨事,我这儿还有些其他吃食。”陌凄自乾坤袋里摸出些糕点,瓜果等吃食,他挑了个偏甜的糕点递给水无心,笑说:“姑娘家一般口味偏甜,我想,这酥梨糕,你应该会喜欢。”
“谢谢。”得了水无心一谢,陌凄面上笑容更盛,又给其他人递了些去。
不过,雪无情腹中无感,便没有接过。
总之,到最后,烟北鸿还是只能啃着一只油腻腻的野兔腿子,眼睁睁看着水无心又把另一只野兔放回了山林之中,他自有疑:“诶,你怎么跟我这儿抢了去,又不打算养着它?”
“它本就生于野、长于野,我若将它豢养,自是害了它。”水无心浅浅一言后,就倚着身后山石闭目休去。
烟北鸿也无法再与她辩驳,自食物,果腹去了。
陌凄注意到雨千秋一直没有开口,就往他身边坐拢了些,问他:“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食之不言,寝之不语,而且,你们之间我又插不上话。”雨千秋笑了笑,只可惜,似乎美酒未备充足,想饮一回醉梦也都不能了。
“哈~这倒也无妨,那不如,我讲一些趣事与你消遣消遣?”
“不必,陌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我来守夜即可。”雨千秋拂了拂袖,现今这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本漫长,但对他们而言,却恍若双眼一开一合,眨眼便已度过。
烟北鸿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昨夜究竟是否有合上过双眸。
晨时霜浓雾薄,丹霞微漏,几人微微收拾了容冠,就又乘风起航,顺着江河一路西行。
而这一路行去,又见江河阔广,两岸连线不见,人迹也越发少了,就连出航渔鱼者,半日来所见者更是屈指可数。
雨千秋开扇挡在额前,遮去少许烈日,入目尽是一片汪洋,忽来疑惑:“我怎觉得,这路线有些奇怪?”
烟北鸿反道:“哪里奇怪?”
雨千秋摇头:“不知,但就是觉得有些怪。”
陌凄一旁不语,水无心因有些乏累斜卧舟尾,雪无情那边轻执一伞,低声道:“这里,我似曾相识。”
如果现在这里与梦中易水相似只有五分,那么再来一场烟雪,应就至少是九分相似了,而差的那一分,便是人。
与自己同乘这人并不爱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还爱把人婉拒在千里之外。
可那人却不同,他会与你笑,与你闹,和你说一些你想听的话,只可惜,那人永远都只能活在梦里,是自己触碰不得,也触摸不到的奢望。
“你有心事?”夜璃月昨日服了药,今日伤口已然消去了大半疼痛,但他心里却始终多了一份感觉,那就是属于雪无情的喜怒哀乐,脚步也因此而不受控制,慢慢地靠拢了对方
“唔~也没什么。”雪无情低吟浅笑:“不过,吾还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们修行之人,修的到底是什么?是忘情弃爱,还是百姓同哀?又或是其他怎样?”雪无情轻抚着面具,也更是轻抚着其下那滴血泪。
这滴血泪,他初化人形时便有了,因何而成,他倒是有些忘了。
他这一问,却使夜璃月心生了茫然,只因他自幼便得夜天玄一言:“修行者,必忘情弃爱无欲无求,才可使五蕴遁空,化羽登仙。”
可那样做,就当真是对的吗?
夜璃月对此秉承怀疑之态,因为人间有爱,才可传承千秋万代,若是一人无欲无情,只一味地求一个登仙门得长生,那么他活着,又与死何异?
但人若当真被情爱所牵绊,那他又还能有几分潜行修道之心?
这是夜璃月的自我矛盾,所以他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选择了沉默。
“倒是难为你了,你就当吾胡言,转眼就忘了吧。”雪无情自笑两声:“不过,人生自在,过活当下才是正道,你猜,吾们最后,会在何处停靠上岸?”
“由南至西,或是易水之巅。”夜璃月只于前辈手记当中略读过易水相关,并未亲眼见过,尤其是山川百岁音容又改,谁还曾记当年模样。
“哈~所见略同。”雪无情浅笑三分,便不再多言了。
又至日落,江河之上蒙蒙雾起,不过半个时辰,就已完全视野模糊,看不真切了。
随即而来的,还更是雾里雪掩,使得几人瞬间白头,雪无情垂眸低语:“这就更像了。”
他把伞放至水无心身边,给她遮去风雪,又笑问夜璃月:“怕不怕风雪白头?”
夜璃月淡然:“有何可俱?”
雪无情低笑:“你看得开,可你那位小师弟,可不见得了。”
二人透过重重雾霭,瞧着烟北鸿模糊的身影,只见他心生不悦,又抱怨起来:“这都什么鬼天气!都快入夏了,怎还又下起了雪。”
“风萧萧兮易水寒,以前只闻其名,不见其景,今日一见,倒是三生有幸了。”雨千秋折扇轻摇,满脸笑意:“也更是不曾想过,奕轩所言的医圣之身,会隐匿于易水之后。”
雨千秋转瞬又忆起与商奕轩短暂的相处,又淡淡地说:“我也曾听他提起,有一仙岛位于易水,名曰蓝田,其地占地不多,形似月圆,故取蓝田日暖玉生烟此句为名,又闻岛上奇花异草无数,只有缘者可得见之,也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到了一看不就知了。”身于江河中央,暮雪苍茫,雪无情纵是想退,却早已无路。
夜璃月知他有畏,以灵力持剑,并以寒霜结成荧光点亮星辰。
雪无情轻笑一声:“谢了。”
“不客气。”
“不好奇为什么?”雪无情追问道。
“你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夜璃月轻轻一答,而后只闻风雪有声,埋了夜的沉寂。
雪无情侧目望着夜璃月平静的容颜,摇头自笑:“你这人呀,有时像他,有时又不像。”
夜璃月没有去问他说的是谁,只顾着自己手中的灵力,不让周边悉数被黑暗所侵噬了去。
小舟夜行,本就有些不辨风向,这时风雪又炙,渐已迷眼。
雨千秋那边忽问:“阿雪,你们那边还好么?这风雪忽疾,怕是不妙。”
“不妨,你们跟紧些便好。”这风雪忽然迅疾,雪无情也是未曾料过的。
原本平静的江河似起波澜,使得舟身开始晃荡,水无心也于一梦惊醒,有些糊涂:“兄长,又怎么了?”
“没事,是不是有些吓到你了?”雪无情回身扶她起来,给她撑着伞:“恐是又有妖邪之物作祟,但你别怕,我们都在。”
“嗯。”水无心揉了揉眼,也不知自己为何就是十分困顿,不想醒来。
忽而,水无心迷迷糊糊地双眼之中,闯进一抹幽蓝之色,那色彩微亮,带着些魅惑,她口中轻道:“兄长,我似乎看见了一些幽蓝之物,正在向我们靠拢。”
此时,夜璃月的剑上,已有一点幽兰点缀其中。
他举剑感之,那光源细腻,一明一暗交替似夏日萤火,但其身又比莹虫大上十倍不止,更像是破茧之蝶未得功成,就异化成了这副模样。
夜璃月刚要上手去赶,又见那似蝶非蝶之物迅速躲开了去。
雪无情观视半晌,于脑中记忆搜寻过后,才隐约记得:“这东西,似是碧血蛾蛊。”
“碧血蛾蛊?何物?”夜璃月向他靠拢了些,双眼虽不视物,却也感觉到四周那忽明忽暗的幽蓝之色,数量渐渐多了。
雪无情还未作答,水无心便抢道:“有人云,它们是因破茧不得而怨灵横生的一种飞蛾,长期徘徊于黄泉缝隙里,以吸食死魂怨气而活,然,这只是传言之一,还有另一说法,是指它们是因某处地域尸怨堆集,白骨哀哀鸣泣,才会幻化出这些东西来警醒世人,其本身并无杀意欲念。”
夜璃月通灵而感:“这里并无死气,也未有怨灵之气。”
一只碧血蛾蛊轻扇着翅膀落在水无心面前,其实细看,它长相倒也不丑,浑身是幽幽蔚蓝之色,双眼碧红镶嵌脑上。
水无心与之对视,只觉脑中嗡嗡嗡地响起了声声哀哭与求救,使得她的心神清醒了许多。
蛾蛊在她眼前扇着翅膀点着头,水无心犹疑猜想:“你~是想我们跟你走,对吗?”
她话刚落,就有无数蛾蛊扑腾而来,依附舟身煽动着翅膀,用它们微弱的力量推动着小舟,使之偏移了原本的方向。
雪无情倒也不阻,只是在怪异,水无心何时能与虫灵相语了?
夜璃月问他:“就随它去了?不怕又是陷阱?”
雪无情浅笑,“你吾联手,还会怕那些个魑魅魍魉吗?”
“有理。”
夜璃月抿唇一笑,雪无情却又愣神了:“诶?吾刚刚是不是看错了?你笑了?”
“并未。”其实笑与未笑,夜璃月自己并无太大感觉,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似乎变得更会表达心绪了而已。
“大魔头,你就别胡扯了,我跟了我二师兄十余年,就没见他笑过一次!”烟北鸿在后头听雪无情说夜璃月笑了,自是不信,还嗔道:“还有啊,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可是看你们都没动手,才忍着的啊!”
雪无情转身面具一扶,正色道:“这碧血蛾蛊,其名虽是凶悍,但其性不坏,不必大动干戈,又或许,它还会给我们带来一个奇迹呢。”
“奇迹个鬼!只怕是又要见识一番妖魔鬼怪了。”烟北鸿心中便是如此认定的,毕竟这些东西出现的不但诡异还很巧合,这就叫他不得不多想了。
其他几人倒不在意,他们更是在期待,这些东西,究竟会把他们带去何地。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