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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张二猛只恨不能把蠢兄弟骂醒。
若是他娘有这样的好眼光，他就不会背井离乡，跑外头来找媳妇了。虽然他现在很幸福，一点儿也不后悔，但不妨碍他想骂得了便宜还不珍惜的傻子。
这婚退了就没了……
屠长卿没混过男女圈子，一点都不懂局势残酷，凭宋宣的品貌，等到了西州，小伙子是要抢着追的，不懂风情的小书呆拿什么和花样百出的狐狸精比？是有高大帅气还是有公狗腰？是会甜言蜜语还是会小意殷勤？
糊涂啊，糊涂！
张二猛扼腕叹息，去厨房亲手给屠长卿做了一桌子的酸汤牛肉，酸菜白肉，陈醋鸡，酸笋鸭，酸梅子……又给了他一壶酸梅饮，让兄弟提前体验未来的滋味。
屠长卿看懂暗示，心里酸涩，不是滋味。然而，自己退的婚，自己做的选择，咬牙也要坚持到底。
他强撑着装不懂，殷勤地把两个鸡腿都夹给了宋宣，又斟满香茶，温柔道：“阿宣，你辛苦了。”
宋宣迅速跳起，坐直身体，紧张地问：“你说话口气怎么那么奇怪？我，我没做坏事，也没有拿你去钓鱼！该不会是水晶杯……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手劲太大，拿起来看的时候，不小心捏断了，我已经用饭粒粘回去了。”
屠长卿听得嘴角直抽，他默默地拿出坏掉的水晶杯，丢进垃圾堆，恢复正常道：“小东西罢了，没关系。我只是想问你事情办得如何？莫家夫妻呢？”
宋宣见没事，松了口气：“我踹了地头蛇的老巢，他供出八个和莫五郎有关系的人，抓来严刑拷打了一顿，都说是青衣人发的消息。”
青衣人是混在市井里的赏金组织，发布任务和传递消息的方式很隐蔽，就像摘星楼发布的悬赏画册般，委托者把赏金和任务纸条放到指定的地方，中间人拿走后做成任务牌，挂在赌场或花楼的隐蔽处，由地头蛇发布出去，人人都能接任务，人人都能做青衣人。
摘星楼都是正大光明的任务，青衣人则是只要钱给够，什么脏活都肯接，是藏在阴暗处的一群鬣狗。
宋宣花了点时间，让屠小公子明白青衣人的来头和伎俩，继续道：“地头蛇说，这个任务是最近在白河城出现的，有特别要求，需暗中行事，虽然内容奇怪，但赏金丰厚，足足有两百颗灵石，似乎还传到了外地，城里多了许多接任务的青衣人，不管是逼父母‘自愿’卖儿女，还是偷蒙拐骗孩子……反正他们总有手段，奈何任务看着不难，却对孩子的生辰极挑剔，谁都没有成功，也没拿到交货地点。
莫五郎在赌场漏了口风，发布任务的青衣人是个外地人，中等身材，容貌普通，出手阔绰，谁都不认识，前几天就消失了，不知去了何处。
一群废物，我找上门时，他们才发现任务已经完成了，活该挨打。
莫家夫妻不死心，怀疑孩子被藏在行李带走，去码头和城门打探消息。”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宋宣总觉得不对劲，但用脑子的事情不适合她，狗头军师又不在身边，她想得头疼，就跑来找屠长卿，赶鸭子上架，任命他做新军师。
她哄道：“好长卿，好弟弟，我的美人军师，你读的书多，聪明机巧，学富百车，看看哪里有问题，给出个主意？”
屠长卿红着耳朵道：“花言巧语。”
他认真琢磨，邪修重金抓孩子，条件苛刻，那对双胞胎的年龄和生辰必定有特殊性。他在脑海里翻书，查找各种奇怪的体质和案例，鬼娃娃，阴童子，火焰娘，纯阳女，七杀人……
莫家夫妻早就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告诉了他们，然而，双胞胎的生辰毫无特殊处，和几十种修士界的天赋体质都没关系，勉强能挂钩的情况只有……
屠长卿突然想起：“替死身？”
宋宣不解：“这是什么？”
屠长卿解释：“《紫金野史》里记载过一件事，临晋有修士病重，寻来八字相同的凡人，可做替死身。”
宋宣问：“我们要找双胞胎？”
屠长卿犹豫：“冲虚道长曾辟谣，命数有定，不能替死。他在书里写了评语，言临晋那个修士做了恶事，没有成功，最终还是死了，着实可笑。”
宋宣坚持：“万一，有人信了呢？”
屠长卿否决：“悬赏挂了一段时间，会有双胞胎一起濒死，还能拖着性命，等待找替死身吗？”
龙凤胎的体质是不一样的，不管同时生病，还是同时出意外，几率都很低，不太像要用替死救命。
屠长卿换了个思路：“咱们先查青衣人，虽然干脏活的“客商”北去，没有消息，但任务先在白河城出现，发布任务的人很可能不会离太远，就算不是替死身，事情也和龙凤胎脱不了关系。”
宋宣总结：“所以，咱们先查白河城和附近城镇，看有没有差不多年龄的龙凤胎，再看看有没有奇怪的事情。”
屠长卿补充：“找有钱的。”
两百颗灵石的悬赏，普通人拿不出来。
莫家夫妻是山里人，熟悉的也是周围村庄的事情，不认识什么有钱人。
龙凤胎虽然少，但也不算罕见，生辰八字不会随便外传，打听起来颇费劲，再加上白河城周围连绵九条山脉，地形复杂，人口复杂，有建在山里的小门派，有隐蔽的山寨，有隐居修行的老修士，有躲避追捕的土匪强盗，据说还有邪修藏身在此，不知死了没……
山里人排外，搜山太难了。
宋宣咬牙：“我找！”
她苦大仇深地吃鸡腿，吃饱喝足有力气，待会就去满山跑。
“你一个人，找到什么时候去？”屠长卿想了许久，灵光一闪：“青衣人的任务，是谁都可以发布吗？”
宋宣点头：“是。”
她已经在地头蛇那里，拿到了白河城青衣人的任务路径。地头蛇被打怕了，乖巧得很，什么都说。
屠长卿拍案而起，豪气冲天：“我也发布任务，我出五百灵石，买两个孩子的线索！出一千灵石，买两个孩子回家！”
宋宣惊得连筷子都掉了，她愣了半晌，回过神来，迅速扑过去，握着自家美人军师的手，情深款款地问：“若是我找到了，也算数吗？”
屠长卿决然：“算！”
宋宣很高兴。她太穷了，手里几十个灵石还要省着花，若不是屠长卿包饭吃，她恐怕都进山打猎去了。更何况，屠长卿还说西州盛行炼器，家家有绝活，遍地是好法器、好武器，她通通都想要，总不能全部让别人送吧？
她娘给爹打欠条，她爹记了二十年，偶尔想起，还要哭几句，说娘不守信用，欠钱不还王八蛋。
可见，欠条能不打还是别打好。
她拼命吃饭，急着去找人。
屠长卿怕她呛到，在旁边斟茶递水。
“不急，还有，姑娘尝尝正宗的西州菜，我亲自下厨做的，”张二猛端着大盘烤羊肉上来，乐呵呵地问，“我刚听见你们说什么孩子？灵石？”
屠长卿想着他在这里待了十年，开酒楼，也算半个本地人，便打听了一下。
张二猛听见那么多灵石，眼睛都直了，张家虽然也有钱，但不能和屠家比，他也不敢回家要钱，媳妇还想开分店……
他绞尽脑汁，拼命想：“豆腐店有龙凤胎，十一二岁，周家那对是龙凤胎，熊家庄的庄主好像也有对年龄差不多的儿女，但不确定，好像没听过有什么怪事……”
事到临头，怎么都想不起。
龙凤胎又不像双胞胎那么好认，长得不像，身高也不一定相似，再加上中州富人有纳妾的习俗，而且大家族混居，婆婆和媳妇同时生孩子的也不稀奇，怎么判断两个同龄的孩子是不是龙凤胎？
钱啊钱啊……
宋宣把地头蛇找来，搞清楚青衣人接任务的流程，屠长卿按规矩发布任务，再雇佣几十个闲汉，敲锣打鼓宣传出去，接任务地点就在赌场门口，几个鼻青脸肿的赌场打手得了报酬，高高兴兴地向大家高声宣读任务内容，一点儿也不保密。
“千颗灵石，千颗灵石。”
“做善事，赢赏金，功德无量！”
“全家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
“富贵赌坊！接任务送鸡蛋！”
整个白河城都轰动了。
农夫丢下锄头，猎户忘了捕猎，绣娘抛下针线，渔夫上岸，商铺关门，所有人都丢下手里的事情，提着灯笼，点着火把出门，走亲访友，进山搜寻，到处去找关于龙凤胎的线索。
白河城周围几个门派里的掌门和长老还能勉强坐得稳，小修士们坐不住了，传音的传音，御兽的御兽，各显神通，四处搜索。
“钱，居然那么管用？”
“怪不得书里说，钱能通鬼神。”
“我不爱出门，母亲给的月钱根本花不完，我家舅爷爷舅舅，还有姨奶姨娘和姐姐们，全都喜欢给我塞灵石，丢在角落也没怎么用过。”
“场面好像有点大？”
“……”
屠长卿喃喃自语，感觉打开新大门。
张二猛羡慕嫉妒得眼泪都要流了，他知道兄弟比他有钱，但没想到有钱那么多，随手一挥就把西风楼给包场了。
西风楼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号称知道龙凤胎线索的，还有几个搞不清状况的混蛋，带着不知哪里找的小孩，想冒充龙凤胎换钱。
莫家夫妻赶回来，维持队伍秩序。
屠长卿坐在楼上，拿着笔核对线索，手边还堆着一盘灵石，但凡是稍微靠谱的线索，或者能证明是真的龙凤胎，不管对错，他都给一颗灵石做赏金。
宋宣看见这阵势，也不敢乱跑了。
屠长卿花一百颗灵石雇佣她做保镖，虎视眈眈地守在旁边，若有敢抢钱的，敢胡说八道的，不要脸的，通通拎起来丢出去。
“我家酒楼怎么变这样了？！二猛，二猛！你在干什么？！”
“爹，他们要砸了我们家吗？我来帮忙——”
“娘，出事了吗——”
突然，楼下传来了女子的河东狮吼声，气势磅礴，震耳欲聋，混着孩子的嚎啕大哭，此起彼伏，更加热闹。
木制的楼梯被踏得震天响。
张二猛得意：“我媳妇，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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