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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陈灵珠不知自己怎么回到梅林上筑的,她扑到床上,想大哭一场,却发现自己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她闭上眼睛想睡着,这样就能什么也不必想了,脑子里却纷纷乱乱,怎么也睡不着。
奶娘和两个丫鬟安慰她说,太夫人和世子一定会帮她的,让她不必太过于灰心。
陈灵珠倒不是认为太夫人和李济不会帮忙,只是,即使他们帮她,只怕希望也很渺茫了。
皇后今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的那些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时让太夫人出面,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否则,皇后的脸面何存?
陛下那里亦是同理,即便李济或者太夫人去找陛下,陛下也不在意她行医或者不行医,但皇后既然说出了口,陛下又岂会公然扫皇后的脸面?
她越想越心烦,跑到马厩,将李济帮她选的一匹枣红小母马牵到马场,在马场内狂奔。人和马都出了一身的汗,她心中的郁结却一点没有消散。
无力地坐在马场的泥地上,她弯曲双膝,将头枕在膝盖上。
李济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身边。
“对不起。”他道:“没能帮到你。”
他今日去找了皇帝,皇帝的说辞与皇后一样。
其实他知道皇后为何会这么做,也知道他去找皇帝也于事无补,但他还是去了。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哪怕早有预料,陈灵珠心里仍然重重地一沉。
她摇头,想说与他无关,却突然掉下了一滴泪。
她觉得有些丢脸,伸手擦去,眼泪却越擦越多,最终,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行医之路,她从小为之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的梦想,如今因为皇后的一句话,就这样断了。
她不甘心,可那是皇后说的话,她能怎么办呢。
她很愤怒,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越哭也就越大声。
李济没再说话,只是用力地拥着她,任由她将泪水和鼻涕都弄到他的肩膀上。
“你且忍耐,将来,我必会让你重新当上大夫。”他在她的耳边道。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安慰而不是许诺,她何尝不知,越发哭得声嘶力竭。
过了好一阵子,她哭得累了,才渐渐止住。
李济掏出他的帕子,仔细将她的脸揩净,道:“好了,不哭了,再哭眼睛睁不开,就真的变成一只小猪了。”
她想说他才是猪,但不必李济说她也知道自己眼皮必定肿胀得厉害,可不就像朦胧的猪眼睛?
她无法辩驳,将下巴伏在膝上不说话。
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可怜又可爱,李济捏了捏她的脸。
被他这么一闹,她总算平复了下来。
“夫君,你觉得,皇后为何不让我去医馆做大夫?”她吸了吸鼻子,用沙哑的声音问李济。
皇后与她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从前她没嫁给李济之前,皇后也不过是无视她罢了,怎的她成了李济的妻子,皇后反倒要管起她来?
帝后待镇国公府的好有目共睹,就是今日,皇后待镇国公府女眷也格外亲厚,为何今日皇后会突兀地提起此事,甚至国公夫人为她求情,皇后也不为所动,似是早就有了决定。
皇后给出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说是为了李济,但她觉得总觉得这不是真实的原因。
若是认为行医一事有伤镇国公府体面,皇后也应当私下召见她或者镇国公夫人,而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行事。
此前影影绰绰,被她按下去数次的怀疑又浮了起来,她望着他,希望他能解答她的疑惑。
他道:“皇后是个守旧的人。”
皇后是国子监祭酒之女,众所周知祭酒是个古板的人,遇事多因循守旧,皇后作为他的女儿,随了他并不奇怪。
但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陈灵珠。
她犹豫了一会儿道:“夫君,你告诉我,陛下对镇国公府的好是真的吗?”
李济望了她一会儿,笑道:“当然是真的,你别多想。”
陈灵珠仍然半信半疑,然而李济神情诚挚,并不像在哄瞒她。
李济虽年轻,可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以他的敏锐,如果皇帝真的忌惮他,他不可能一无所觉。
大概真的是她多心了。
罢了,她也不必多嘴,免得挑拨了他们君臣关系。
两人回到梅林上筑,李庸竟然也在,原来他听说了陈灵珠不能做大夫的事,特地过来安慰她。见陈灵珠回来,他眼睛一亮。又见她面有泪痕,连忙用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嫂嫂你哭了?”
“嫂嫂别哭。”他道:“嫂嫂不能去医馆,但庸儿可以做嫂嫂的病人。”
陈灵珠又是感动又是心酸,抱住李庸,差点又流下泪,“嫂嫂虽然想做大夫,却不想庸儿做我的病人,庸儿可不能生病。”
李济道:“庸儿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到一个权宜之计。”
陈灵珠问他什么权宜之计,李济笑道:“府医。”
陈灵珠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眼睛渐渐发亮。李济说得没错,皇后是说不让她去医馆行医,却未说,她不能在镇国公府里继续做大夫。从前她只给梅林上筑的下仆们看病,但镇国公府上上下下加起来,可是有几百人口呢。
“那叶太医怎么办?他可是奉旨留在镇国公府的。”
李济笑道:“让他回去罢。有了你这个大夫,这府里也用不着他了。”
他们既然要把她拘在府里,总要付出一点代价。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叶太医这根眼线清出镇国公府。
“还是说,你希望他留下,好时时与他切磋医术?”
陈灵珠摇了摇头,老实说,那叶太医医术比起她的师父楚大夫来不算高明。此前她也以为太医必定医术不凡,曾去找他讨教,但几次接触下来,却不禁失望。
翌日傍晚,叶太医便离开了镇国公府。
不过,虽然陈灵珠曾去仁心医馆做过大夫,除了李济等,镇国公府众人仍对她持怀疑态度。尤其是二夫人,明里暗里不知笑话了她多少次。
陈灵珠无法强迫别人相信她,更无法禁止别人从府外请大夫。
过了两日,太夫人把她叫了过去。
“陈大夫,”太夫人笑吟吟道:“风湿的老毛病,你可能治?”
于是连着几日,陈灵珠都到太夫人的院子给她针灸、按跷、拔火罐。
这祖孙俩一个敢扎,一个敢被扎,也不知是陈灵珠医术到家,还是太夫人存心给她助力,又或者二者兼有之,总之,太夫人宣称她好了许多,还称陈灵珠为“神医”。
有太夫人的大力宣扬,不仅镇国公夫人、镇国公府的姑娘们、丫鬟婆子,连隔房的长辈、嫂子、弟媳、姐妹们,都来找陈灵珠把脉、开方调理。
也是无巧不成书,一个隔房的堂嫂嫁进来两年未有身孕,陈灵珠给她把脉七日后,竟传出了喜讯。
其实隔房堂嫂怀孕一事,完全是巧合。那堂嫂来找她,她便给她把了脉,发现堂嫂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问题。有时候病能否治好,跟心境大有关系,怀孕也是同样的道理,她便劝堂嫂放宽心,缘分到了子息自然就有了。她只是把了脉,堂嫂七日后就传出喜讯,想来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了,只是月份太小未能诊断出来,她本来还为自己学艺不精而惭愧,堂嫂却把这功劳安在她头上,实在让她心虚。无奈怎么解释,堂嫂就是不信,坚持说她是神医,就算不是神医,也是她的福气带来的这孩子,对她千恩万谢的,还给她送了礼来,把她弄得万分不好意思,只好选了些安胎的补品回过去了。
从此以后,每天来找陈灵珠看病的络绎不绝,她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仁心医馆。
但镇国公府的病人到底有限,门庭若市的梅林上筑过了半月后渐渐冷清了下来。
陈灵珠闲着无事可做,便帮着镇国公夫人打理中馈。
她在这些事情上大概是有些天分的,很快便上了手,镇国公夫人也点头赞许。
时间虽然都打发了,但她心里总归还是有些遗憾,奶娘便让紫苏和茯苓多陪着她出去散心,美味的食物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让她的心里有些慰藉。
这日打发走了管事,紫苏道:“少夫人,去聚味楼用膳罢?”
聚味楼的水晶肘子让人回味无穷,陈灵珠答应了,带着两个丫鬟和奶娘同去。
下了马车,伙计将她们迎向二楼的厢房,刚拐过弯,却差点撞到人。
陈灵珠吓了一跳,往后倒了一步,定睛一看,竟是李照芙和她的丫鬟冬香、秋香。李照芙额头上满是汗,脸色苍白,全无平时的贵女气度,冬香、秋香也是满脸惊慌。
见了陈灵珠,李照芙像见到了救星,声音带着哭腔拉住她语无伦次道:“救命!安阳……安阳,安阳倒、倒了,吐、吐泡泡。”
安阳郡主是雍王之女。雍王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与先帝十分亲近,且素有贤名,据说,先帝曾动过把皇位传给雍王的念头。
但因为种种原因,此事终未能成。皇帝萧煜即位后,雍王便甚少过问朝事。不过,皇帝对雍王这个王叔十分尊敬,雍王地位超然,所以安阳郡主这个雍王的掌上明珠,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众星拱月的人物。
但李照芙看不上安阳郡主,她觉得安阳郡主太蠢太嚣张。
安阳郡主同样看不上李照芙,父兄的战功也不是她的,不知道她骄傲个什么劲儿。
两人在大小场合上交手无数次,安阳郡主是个郡主,李照芙不能拿她如何,但镇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要是李照芙有个三长两短,雍王非打断安阳的腿不可。
所以尽管互相看不惯,双方也只能在嘴上交交锋。
今日也是如此,“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一见面就掐了起来,也不知李照芙哪句话戳到了安阳郡主的肺管子,她突然就倒下不说,还口吐白沫,不停抽搐。
一开始李照芙还以为她是装的,但随后才知安阳是真的发病。
李照芙都快吓死了,她是喜欢和安阳郡主吵嘴没错,但不希望她死啊。安阳带来的几个丫鬟也是不顶事的,乱糟糟的全没个主意,还指责她害死了她们郡主。
李照芙又气又慌,便冲下来去找大夫,就这样,那些婢子还拦着她不让走呢。
李照芙脸色煞白,愈发嘴唇都要抖起来,看得陈灵珠心里发急,索性推开她,快步踏进她指着的那个厢房之中。
进了厢房,先看到五六个婢女围成一圈,连声叫着郡主。
陈灵珠让她们快散开。
几个婢女抬起头,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听。
陈灵珠道:“你们再这样围着郡主,郡主就该真的有事了!速速散开!”
几个婢子这才退开了些。
陈灵珠看向安阳郡主,只见她人事不醒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手脚还在抽动。她蹲下身,看了看安阳郡主的口鼻眼睑,又给她把了把脉,道:“不妨事,缓一缓就好了。”
说着,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包,道:“我给她扎几针,能醒得快些。”
安阳郡主的婢子又想拦,李照芙见陈灵珠说安阳郡主无大碍,顿时胆气壮了起来,喝道:“她是大夫,听她的!”
陈灵珠将银针依次插.入安阳郡主的成冲、百会、风府、太冲等穴位,没过多久,安阳郡主果然悠悠醒转。
安阳郡主既醒了,陈灵珠便叫她们小心送安阳郡主回去,自己到隔壁厢房用膳去了。
这一顿,她吃得格外香甜,奶娘和两个丫鬟暗暗好笑,她们少夫人只要做回大夫,就心情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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