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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迟婚礼
下一秒,她落在了地上,身下竟不是冰冷的崖底,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花海。
槐序缓缓从柔软的花簇中坐起身,零碎的记忆却骤然翻涌着涌入脑海。
除了这段日子与宋初礼相关的点滴,还有她亲手递到楼飞雪手中的那个人偶,传来楼飞雪的悲伤。
心口骤然传来钻心般的疼,她猛地攥紧衣襟,头深深埋下去,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地涌出,砸在身下的花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不远处传来极轻的布料摩擦声,不是风吹花海的动静,倒像虚影在空气里轻轻晃荡。
槐序没力气抬头,只觉一道温和的气息慢慢靠近,下一秒,槐砚的身影便从那人偶旁的光影里缓缓显形,衣摆还沾着几缕未散的浅光。
槐序没力气抬头,只觉一道温和的气息慢慢靠近,下一秒,槐砚便从那人偶的虚影里缓缓显现,衣摆还沾着几缕未散的浅光。
他没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在她身侧蹲下,怕惊扰了她似的,抬起手虚虚环住她的肩背,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
“岁岁。”
这两个字轻轻落在她心上,槐序的哭声骤然失控,比先前更烈了些,她几乎是跌进槐砚怀里,反手紧紧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肩头,想将这段时间憋在心底的委屈、恐惧与思念,全都借着眼泪宣泄出来。
槐砚的身子微僵了一瞬,随即慢慢收紧手臂,将她稳稳护在怀里。
他没再说话,只腾出一只手,轻轻顺着她的发,指尖掠过打结的发梢时,动作放得更柔。
见她哭得浑身发颤,又用指腹轻轻蹭去她脸颊的泪痕,连带着沾在她鬓边的花瓣,也一并小心拂落,仿佛在呵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夜风卷着花香漫过来,吹得周围的花穗轻轻摇晃,粉的、白的花瓣簌簌落下,有的沾在槐序的发间,有的落在槐砚护着她的手背上,还有几片顺着他的衣摆滑进两人相抱的缝隙里。
风没停,花香也没散,就这么绕着相拥的两人,把哭声都衬得软了些。
“岁岁是不是打算把身体里的眼泪一下全掉光了?”
“哥哥!”槐序没了点哭意,抬手打了下槐砚,槐砚顿时笑出了声,槐序也跟着破涕为笑,眼底还挂着未干的湿意。
“岁岁,你想去找楼飞雪吗?”
“……哥哥,我想去看看爹娘。”提及楼飞雪,槐序的神色微顿。
槐砚笑了笑:“也好。”他低头帮她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声音放得极轻:“娘担心你吃太多,便偷偷将自己做的桂花糕藏在了古槐树下,这次顺道去取了吧。”
说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轻轻巧巧地,又回到了一旁的人偶里面,只留那人偶的眼眸,还似有温度般望着槐序。
槐序点点头,缓缓起身,脸上忽然传来刺痛,她没有多想,随手一挥,脸颊上的伤痕便迅速愈合,脚步轻缓地朝着水云殿的方向走。
风裹着花香落在人偶的发间,也落在她的肩头,倒让这一路的孤单,少了大半。
/
水云殿。
与殿外的花香暖风截然不同,殿内长年裹着化不开的冷意,四壁与廊柱上早已凝了层薄冰,连空气都透着刺骨的凉。
殿中央孤零零放着三副冰棺,冰面澄澈得能映出人影,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槐渊他们。
槐序踏上殿内的冰面,每走一步,鞋底便与冰面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在空旷的殿里格外清晰。
走到最中间那副冰棺前,她停下脚步,指尖轻轻触上冰面,凉意瞬间渗进皮肉,却没缩手:“爹,娘,对不起,岁岁这么晚才来看你们。”
“无衍哥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他了。”说到这儿,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冰面映出她眼底的红:“他竟与恶人为伍,作恶多端,害了不少人。如今仙魔大战在即,我一定要趁此机会杀了他,不能再让他错下去。”
她顿了顿,抬手蹭了蹭冰面,像是在触碰棺中爹娘的手,语气软下来,藏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我也不想再让他担心了……”
她又在殿内待了会儿,直到指尖冻得发僵,连说话都带着冷意,才缓缓起身,对着三副冰棺深深拜了三拜,而后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出了水云殿,殿外的花香与暖风扑面而来,才稍稍驱散了些身上的寒气。
槐序想起槐砚说的古槐树,便抬脚朝着那个方向走。
到了树下,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表层的泥土,不多时,便摸到了一个裹着粗布的盒子。
盒身外层还附着一层淡淡的灵力,正是唐婉当年留下的气息,也正因这层灵力,里面的桂花糕才半点没腐坏。
槐序抱着盒子席地而坐,后背轻轻靠在古槐树干上。风卷着槐花瓣落在盒盖上,她慢慢掀开,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吃着,甜意漫过舌尖,眼底却悄悄漫出湿意。
“阿序。”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与慌乱。
槐序手一顿,转头便见谢无衍快步走来,衣摆还沾着些沿途的草屑,显然是找了许久。
他在她面前蹲下,目光先落在她泛红的眼底,又扫过她手中的桂花糕,语气软下来:“我担心你,问了不少人都没见你踪迹,在凡间找不到你,就想着来万妖泽碰碰运气,还好你在这儿。”
槐序把剩下的半块桂花糕攥在手里,避开他的目光,轻声解释:“突然想起娘从前在这树下藏了桂花糕,就想来看看,急得忘了和你说声,没想到真找到了,还没坏。”她说着,又抬眼望他,试图让语气显得自然些。
谢无衍顺着她的话,指尖轻轻碰了碰盒沿的槐花瓣,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期待:“阿序,咱们两个月后的婚礼,我已让人着手准备,喜服的纹样我也选了你喜欢的槐花样式,你要不要抽空去看看?”
这话让槐序的身子瞬间僵了僵,手中的桂花糕也似失了些甜意。
她沉默片刻,终究抬眼看向他,神色认真:“无衍哥,婚礼能不能先推迟?”见谢无衍眼底的期待渐渐淡去,她又急忙补充:“如今仙魔大战在即,到处都人心惶惶,我实在没心思筹备婚事。不如等大战结束,天下太平了,咱们再好好办婚礼,好不好?”
风还在吹,槐花瓣落在两人之间,谢无衍盯着她眼底的坚定,没立刻应声,只指尖悄悄蜷起,似在斟酌着什么。
他伸手想去碰她的手,却被槐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指尖落空在半空,只沾了片飘落的槐花瓣。
"你是真的,只因为战事?"他的声音低了些,没了方才的期待,倒多了丝试探,目光紧紧锁着她,似要从她眼底找出半分虚掩的情绪。
槐序心口一紧,却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把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压得死死的,只轻轻点头:"是,等大战结束,一切都会好的。"
谢无衍沉默良久,终究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无奈:"好,我听你的。婚礼先推迟,等大战结束,我们再办。"
槐序闻言,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谢无衍看着她,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槐花瓣,语气温柔依旧:"只是阿序,战事凶险,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可逞强。"
"我知道了。"槐序轻声应道,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
谢无衍又陪她坐了片刻,看着她小口吃着桂花糕,神色平静。
临走前,他像是随口一提:"我近日事务繁忙,可能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我让梦璃来照顾你,有什么事你尽管找她,好吗?"
槐序愣了愣,随即点头:"好。"
谢无衍这才放心离去。
待他走远,槐序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她早就在那天认出了梦璃,她正是之前的梦妖,让她来照顾自己,说到底不过是想把眼线钉在自己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忽然,她神色猛地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脚步匆匆转了方向,快步朝着寝殿跑去,裙摆扫过沿途的槐花瓣,留下一串急促的残影。
刚跨进寝殿,她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径直走向书案,一把抓起案上的狼毫笔,蘸了墨便在宣纸上疾书。
墨痕顺着笔尖晕开,笔画间满是急切,连指腹沾了墨都浑然不觉。
槐砚的身影从人偶里飘了出来,落在她身侧,盯着纸上渐渐成形的字迹,满是疑惑地问道:“岁岁,你要写什么?慌成这个样子。”
“我要把双生鉴的用法写下来。”槐序手腕没停,墨字接连落在纸上,声音压得低却格外清晰:“等回了静云宗,梦璃肯定会时时刻刻跟着我,到时候我连半步都难脱身,再想写就没机会了。”
槐砚闻言,眼底的疑惑更深,却没再打断她,只静静看着她写字的侧脸,待写下最后一个字,槐序才放下笔,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神色凝重。
即便她真能在大战中杀死谢无衍,他也能透过那个紫水晶复活,根本断不了根。
所以得有第二个槐序,甚至千千万万个“槐序”,去阻止他危害天下。
念及此,她抬手一唤,泛着淡光的双生鉴便从缓缓显现在她手中。
她飞快将写满用法的宣纸折成指尖大小的方块,轻轻按在双生鉴的纹路中,那宣纸竟像被吸附般,瞬间融进鉴身,没了半点痕迹。
她这才松了口气,指尖在鉴身轻轻摩挲两下,确认稳妥后,才将双生鉴收回袖中。
转身时,她又瞥了眼书案上残留的墨痕,随手挥袖拂去,连半分书写过的印记都没留下。
刚转身要往外走,槐序忽然脚步一顿,想起先前特意让妖卫藏起的锦盒。
她脚步匆匆往殿角的雕花屏风后走,槐砚见状也紧随其后,只见她指尖在屏风后的暗格上轻轻一按,暗格便缓缓弹出,里面端端正正摆着个紫檀匣。
槐序伸手将紫檀匣取出,指尖先摩挲了两下匣身的缠枝纹,确认无撬动痕迹,才轻轻掀开匣盖,裹着青绸的暗纹锦盒赫然躺在其中。
她取出锦盒,将其打开,目光落在里面静静摆放的物件上,指尖悬在半空却没敢触碰,声音轻得像落雪:“我死后,不知道他会不会念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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