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未晞时》

　　冬至那天下了一场细雪，林未晞正在编辑部校对春节特刊的版面，电脑右下角的班级群图标突然跳动起来。点开后，周叙发的消息弹了出来："毕业五年同学会定在腊月二十八，地点在母校旁边的忆江南酒楼。"

　　群里顿时热闹得像煮沸的水。在外企工作的班长晒出预订的包厢照片，几个留在本地的同学开始统计人数。林未晞默默看着不断刷屏的消息，直到沈思雨的私聊窗口弹出来。

　　"你一定得来！"沈思雨发了个撒花的表情，"我家宝宝都会叫阿姨了，你还没见过呢。"

　　林未晞回复了个笑脸，目光却落在群成员列表里那个星空头像上。陈望的头像安静地躺在列表中间，最后一次更新还是半年前分享的学术会议合影。

　　"听说陈望也会来。"沈思雨又发来一条，后面跟着个眨眼的表情。

　　窗外，雪花粘在玻璃上慢慢融化。林未晞想起毕业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陈望把学位帽戴在她头上时，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发梢。那个触感像雪花一样，转眼就消失了。

　　主编路过时敲了敲她的隔板："未晞，春节那期的极光专题进度如何？"

　　她慌忙关掉聊天窗口："正在选片，明天能交初稿。"

　　下班时雪已经停了，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枝挂满了冰凌。林未晞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往地铁站走，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班级群里正在接龙报名，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跳出来，像翻开旧相册一样。

　　在地铁摇晃的车厢里，她点开陈望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张实验室窗外的雪景，配文只有两个字："初雪。"她想起高三那个雪天，陈望在黑板上画彗星轨道时，粉笔灰落在肩头的样子。

　　"到底去不去呢？"她喃喃自语，呵出的白气在车窗上结成雾。

　　回到家，母亲正在包饺子。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充满整个房间。"妈，"林未晞一边换拖鞋一边问，"腊月二十八您需要我帮忙准备年货吗？"

　　"那天你张阿姨约我去逛花市，"母亲头也不抬地捏着饺子褶，"你不是说同学会吗？去吧，好久没见老同学了。"

　　她默默走进房间，打开衣柜最底层那个盒子。里面放着高中毕业纪念册，翻开第一页就是班级合影。陈望站在第三排左边，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她记得那天特别热，照相时他一直微微侧身，像是要给后面同学留位置。

　　手机突然响起，是周叙的语音消息："未晞，陈望刚才问我你会不会来。"

　　她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窗外，邻居家的孩子在雪地里放烟花，金红色的火花在夜色中绽放又熄灭。她点开群接龙，在最后一个名字后面输入自己的名字。

　　按下发送键时，手心微微出汗。

　　第二天上班时，主编注意到她眼下的黑眼圈："昨晚熬夜选片了？"

　　"嗯，"她低头整理稿件，"在整理一些旧照片。"

　　其实她整晚都在翻看高中相册。那些模糊的合影里，陈望总是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就像他们之后的人生轨迹。最让她意外的是，在一张运动会的照片角落，她发现陈望正在看她举着相机的方向。

　　沈思雨发来聚会的详细安排，附带了参加名单。陈望的名字后面跟着"已确认"三个字，像正式的音符落在乐谱上。

　　"你说我穿什么好？"林未晞罕见地主动给沈思雨发消息。

　　"就穿那件米色毛衣吧，"沈思雨秒回，"毕业晚会那天你穿的那件。"

　　她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了同款的米色毛衣。下单时才发现，这是五年前的款式了。

　　聚会前一周，她去了常去的那家理发店。"稍微修一下就好，"她对理发师说，"不要剪太短。"

　　镜子里的自己，和五年前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更安静了些，像沉淀下来的湖水。

　　腊月二十八转眼就到了。早上出门时，母亲往她包里塞了个红包："要是见到当年那个总帮你补课的男生，替我说声谢谢。"

　　地铁上，她反复看着手机里存的老照片。列车每停一站，心跳就加快一分。在换乘站台上，她差点和一个穿深色大衣的人擦肩而过，那背影像极了陈望。

　　忆江南酒楼还是老样子，朱红色的招牌下挂着灯笼。她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同学们陆续走进包厢。周叙抱着孩子最先到，接着是几个留在本地的同学。

　　就在她准备过马路时，一辆出租车停在酒楼门口。车门打开，先露出一双修长的手，接着是熟悉的侧脸。陈望穿着深灰色大衣，围巾随意搭在肩上，和毕业那天一模一样。

　　他抬头望向马路这边，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林未晞下意识退到梧桐树后，树影遮住了她的身影。

　　手机震动，沈思雨发来消息："到哪了？大家都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树后走出来。雪花又开始飘落，一片落在她睫毛上，冰凉凉的。走过马路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高中时跑完八百米那样剧烈。

　　酒楼的玻璃门映出她的身影，米色毛衣在雪光中显得格外温柔。推开门的那一刻，暖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熟悉的笑语声。

　　陈望正背对着门和班长说话，大衣肩头落了几片雪花。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时，他忽然转过身来。

　　五年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的眼神先是惊讶，随即漾开浅浅的笑意，那个单边酒窝若隐若现。

　　"好久不见。"他说。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却依然熟悉得让人心颤。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来时的脚印。而包厢里的热闹才刚刚开始，像青春故事翻开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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