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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不后悔
五月初的空气已经带上了初夏的暖意,阳光透过高铁车窗,明晃晃地洒在身上。苏夏靠着窗,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和城镇,手心却微微有些出汗。她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李曼精心挑选的、适合中老年人吃的营养品和护膝。
列车广播报出熟悉的站名。苏夏深吸一口气,拎着行李和礼物,随着人流走下火车。熟悉的乡音和略带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又旋即绷得更紧。
出站口,她一眼就看到了等在人群中的父母。
不过几个月不见,他们似乎又老了一些。父亲背着手,眉头习惯性地蹙着,但看到她时,眼神明显亮了一下,又迅速被一种复杂的、欲言又止的情绪掩盖。母亲则直接红着眼眶迎了上来,一把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上下打量着,声音带着哽咽:“瘦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工作是不是特别累?”
熟悉的唠叨和关切,瞬间击中了苏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赶紧挽住母亲的胳膊,强笑着:“没瘦没瘦,胖了好几斤呢!妈,爸,我们快回家吧,外面热。”
回到家,熟悉的饭菜香味弥漫在整个空间。饭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菜,母亲不停地给她夹菜,询问着她在北京的生活、工作,小心翼翼地避开着某个敏感的名字和话题。父亲话不多,只是默默听着,偶尔喝一口酒,目光时不时落在女儿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这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回避,像一层透明的薄膜,隔在看似温馨的氛围之中,让苏夏感到窒息。
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根刺必须拔出来,无论多痛。
吃完饭,母亲在厨房收拾,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苏夏走过去,坐在父亲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爸,妈,”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们先别忙了,过来坐会儿,我……我有话想跟你们说。”
母亲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和不易察觉的紧张。父亲也放下了报纸,看向她。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
苏夏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父母,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爸,妈,对不起。上次……我骗了你们。我和李曼……没有分手。我们……还在一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母亲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父亲猛地坐直身体,脸色铁青,额头青筋跳动,手里的报纸被攥得变了形。
“你……你说什么?!”母亲的声音尖利而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苏夏!你……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那种不正常的关系……”
“妈!”苏夏打断她,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却异常坚定,“那不是不正常!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她对我很好,照顾我,支持我,在我最难的时候一直陪着我!这次我回来,也是她催着我来的,这些礼物也是她精心给你们挑的!她真的很好!”
“好什么好!”父亲猛地一拍茶几,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杯子都在晃。他霍地站起身,指着苏夏,气得浑身发抖,“她就是把你带歪了!用那些糖衣炮弹迷惑你!苏夏!你醒醒吧!两个女人,像什么话!你让我们老苏家的脸往哪儿搁!”
“脸面就那么重要吗?!”苏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也站起来,迎着父亲愤怒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驳,“比我的幸福还重要吗?!爸!妈!我知道你们难以接受,我知道这跟你们想的不一样!可是这就是我选择的路!我爱她!我想和她在一起!这有错吗?!”
“你就是错了!”母亲哭喊着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摇晃,“夏夏,你听话,回头好不好?算妈求你了……离开她,回家来,咱们找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
“我不要什么好男人!”苏夏挣脱母亲的手,泪流满面,声音却无比清晰,“我只要李曼!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父母。母亲瘫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失声痛哭。父亲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涨得通红,猛地扬起手——
苏夏闭上眼,准备承受父亲的怒火。
但那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来。
父亲的手在空中剧烈颤抖着,最终无力地垂落下去。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回沙发里,双手捂住脸,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痛苦的呜咽。
整个客厅里,只剩下母亲绝望的哭声和父亲压抑的哽咽。
苏夏看着父母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她没有退缩,只是倔强地站在原地,任由眼泪无声地流淌。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悲伤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的哽咽声渐渐低了下去。他缓缓抬起头,眼睛通红,里面充满了血丝、痛苦、挣扎,还有一种深切的、无法割舍的疲惫。
他看着站在面前泪流满面却异常固执的女儿,看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极其艰难地、沙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磨出来:
“你……真的……想好了?不后悔?”
苏夏重重点头,声音哽咽却斩钉截铁:“想好了。不后悔。”
父亲又沉默了。目光转向旁边哭得几乎虚脱的妻子,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妥协,和一种被现实击败后的苍凉。
“……罢了……”他极其疲惫地闭上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儿大不由娘……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是好是歹……你自己……受着吧……”
他说完,不再看苏夏,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母亲抬起泪眼,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儿,嘴唇颤抖着,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更咽的叹息,重新低下头,肩膀无助地耸动着。
虽然没有明确的认可,但那句“罢了”和挥手的动作,已然是一种沉重的、无奈的妥协。
苏夏的眼泪流得更凶。她知道,这对于思想传统的父母来说,已经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这妥协里,没有喜悦,只有伤痛和无奈,但也的的确确,是因为爱她。
她走上前,跪倒在父母面前,抱住母亲的腿,泣不成声:“爸,妈……对不起……谢谢你们……谢谢……”
母亲颤抖着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她的头发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眼泪滴落在她的发间。
父亲别开脸,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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