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诡故事中的无根女儿

　　我们中间……
　　我看像不远处的方大师和父亲，他们好像在交谈着什么，方大师侃侃而谈，父亲不时的点点头应和几句。

　　方大师是不可能的，有问题的只能是——父亲，李耀祖。

　　于是和建明叔耳语几句，
　　很快建明叔就随便找了个话术，把方大师单独叫了过来。
　　独留父亲呆在原地。

　　这下不用顾忌了。

　　盯着远处的父亲，我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是什么东西！！？”

　　父亲显得很是无措，他似乎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即使如此，他的表情也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稍微睁开点眼睛。

　　“大师，你在说什么啊，我……你这让我怎么解释……”
　　他似乎并不明白我在问什么。

　　“别装！！！你儿子都在躲着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声音很是生硬，想要靠对峙唤出对方的真面目。

　　“我，我……我……我就是……”
　　许久，老实人父亲，似乎也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我们，
　　只能拿出在老板面前同样不善言辞的模样。

　　但这次，我们根本就没人在注意他话语的内容……

　　他的头顶在裂开，肉眼可见的像花瓣一般往两边绽放，
　　所有的头皮连带着部分的脖颈都向两边劈开，犹如3D转2D，父亲整个脑皮都在我们面前舒展出来。

　　青葱的发茬清晰可见，细细密密的黑色之下，青色的头皮不断的会随着他的下颌的张合堆积和绷直，
　　厚厚的皮边自由的舒展，偶尔的翻卷让我们看到里面的薄红。

　　但他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异样，依旧在向我们解释着，他是正常人的理由。

　　“我是李耀祖啊，大师，我可是一直都跟在你们身边的，咋们没有分开过……”
　　可是他的头皮可并不听他的话。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就像是蛇皮在黏腻的管道中划过，不断的摩擦与交融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树林中，格外清晰可闻。

　　伴随着父亲的话语，一个圆形的生物，慢慢的从他那已经裂开的脑皮中探出了头。

　　稀疏的头发，均匀的分布在光净的脑壳之上，湿淋淋的，左右成团，和父亲茂密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满是褶皱的浊眼大睁着，却不是看我们，而是打量着紧挨着他的父亲。

　　庞大的蒜头鼻在整个面庞中几乎无法安放，黑黄色的皮肤仿佛永远都洗不净似得，粗糙的嘴唇半张着，里面稀疏的黄牙在向我们打招呼。

　　一个扭转着的人头，自父亲脑后生出，扭曲的脖子仿佛毒蛇一般来回游动，这张脸我无比的熟悉。
　　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

　　父亲，带着爷爷——一起出来了……

　　“你带着李建德干什么，不是都说过了只能你一个人来吗？！”
　　说这话的是建明叔，他并没有这样的场面吓到，反而开始质问父亲。

　　而听见建明叔与此强硬的语气，父亲依旧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无奈的抬起双手，用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的嗓音说道。

　　“没有啊，我没有……我没有……”
　　他依旧如此的“老实”，即使爷爷的脖子都快伸出二里地了。

　　“少在这给我装傻！还没有，你背后是什么东西！？”
　　建明叔并没有轻易放过他。

　　“我，我背后……”
　　父亲呆呆的，听着然后转身，想要看看自己身后有什么。

　　但等他一转过来，我们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父亲他不仅仅是头皮分开了，整个后背都如同被劈开了一般，大刺刺的左右张开。

　　里面，另一个胸膛几乎要破土而出，
　　这个爷爷是瘦弱的，犹如被皮纸包裹的骨架，胸骨柄清晰可见，下面的剑突几乎要刺穿皮肤，
　　大概是由于刚出来，滑腻的液体均匀的分布在肉皮上，看着无比恶心。

　　犹如背靠背一般，爷爷放心的把自己所有的重量压在父亲的背上，
　　他的胸腔格外的舒展，黑黄的皮肤上胸毛根根树立，他的头回转向我们，开心的笑了……

　　“没有啊……我后面什么都没有……”
　　这是已经转了一整圈的父亲，明明背后的重量已经导致他摇摇晃晃，简单的转圈都显得步履维艰，但他依旧在坚持自己的言辞。

　　“没有……真的没有……”
　　爷爷在他的头边笑……

　　仔细看就可以发现，爷爷的面颊已经充盈了不少，而父亲的锁骨却开始凸起。

　　原来这就是父亲对爷爷的爱啊……

　　看着这一幕，我陷入的沉思。

　　很快，几乎是几息之间，父亲的皮脂犹如积雪一般快速消融，本还算合体的衣裳耷拉而下，
　　而背后，爷爷的肌肉却开始雄壮，整个头颅都显得猪头猪脑，已经皮脂过充了。

　　用自己的血肉供养自己的父亲，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哪怕已经很是吃力，但依旧不肯放手。

　　这……就是父亲的爱吗……

　　“把李建德扒出来！”
　　短暂的思虑后，我立刻说道，先动手试探看看。

　　“好啊！”
　　听我这么说建明叔显得心情很是愉悦，很难不怀疑他是否在公报私仇，
　　三步并作两步，和方大师一起，两人很快向父亲冲去。

　　明明刚才还在嘴硬的父亲，却是像是明白什么的样子，几乎拔腿就跑。
　　但，他的身子真的太瘦弱了，脸颊眼眶整个凹陷，转过身，坐骨结节都能顶起裤子，
　　还没踏出两步，就自己摔倒在地，想爬都起不了身，只能带着瘦柴般的四肢原地扑腾。

　　“我没有——我才没有——！！！”
　　他努力的叫喊着，但鞋子蹬地的挣扎依旧暴露了他想逃跑的事实。

　　而皮大肚圆的爷爷却依旧坦然的呆在父亲的背上，神情中只有满足。

　　这下子，更好办了，建明叔和方大师，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就按住了他的四肢，着手就想彻底扒开父亲背后的皮。

　　我也已经跟了上去，父亲背后的皮很好扒开，几乎是三两下，就已经全部堆叠在两面。
　　紧接着，建明叔开始抱着爷爷的头就往外拔，而方大师则想办法向下按住父亲还在挣扎的身子。

　　“唔唔——唔——不——唔唔……”
　　父亲依旧在喊叫，但被方大师的动作按在泥土上，只有偶尔的震音从土中传出。

　　但过了好一会，建明叔依旧没有把爷爷拔出来，那东西就像个像有根似的，每次一动必将带出下面的父亲，怎么都无法将两人分离。

　　“等等”
　　观察的了一会儿，我动手打断了建明叔的动作。

　　蹲下身仔细的观察的着父亲的背部，身下的父亲已经喊累了，倒是安静了不少。

　　没有犹豫，我一把掰开两个头颅，手掌顺着脖颈的粘合处顺着往下摸去。
　　前半部分还是分开的，只有滑腻的粘液在中游动，但大约摸进了半个手臂后，就彻底的被挡住了。

　　再次反复的探了探，直到真的接触到两具皮肤的链接处，使劲左右划了划，我才确认。

　　“不用拔了，两个人用的是一个脊柱，”
　　取出手，将滑腻的液体先是在干净的土地上沾了沾，然后接过建明叔递来的纸，擦干上面多余的湿土，我很肯定的说道。

　　这下子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戳到了父亲和爷爷的脊梁骨。

　　听我这么说，方大师也松开了手，
　　以父亲现在的样子跑是完全的跑不了，就看背上的东西怎么解决，
　　而只要着东西不消失，弟弟就不会出现。

　　“这下该怎么办——”建明叔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背后说道。
　　当下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既然外部不行，那要不试试内部突破？

　　没有犹豫，我立刻开口。

　　“李耀祖，或者我该开口叫你爸爸？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获得爷爷的认可吧！”

　　这是从我之前的“眼”中得来的信息，那个被父亲拽着四处乱跑的场景，我察觉到他对爷爷超乎寻常的渴望。
　　果然我话音刚落，还在地上装死的父亲突然抖了抖。

　　“你把自己妻子和孩子都视为二等公民，只把自己和爷爷视为一等公民，
　　二等公民的夸赞和认可在你这里都是不值一提甚至可耻，只有和你同为一等公民的爷爷才有权认可你，
　　可是爷爷又怎么可能真的认可你呢？！”

　　佯装遗憾，而听我这样说，父亲也终于不装死了，扭起头对我说道。

　　“二妮，注意称呼，你爷爷都说过了你要叫我舅舅！”

　　我凝视着眼前依旧倔强的头颅，他的眼眶周围一片青黑，眉弓高的可怕，嘴唇都已经干裂，在往里缩。
　　可是即使这样，他依旧选择先反驳我的称呼，爷爷定下的称呼。

　　“只要爷爷活着，你就永远得不到爷爷的认可！！”
　　我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

　　“你给老子胡——”
　　听到这话的父亲却是突然暴起，他几乎是举起手就想朝我脸上刮去，但却被我一手握住。
　　对方的力气太小了，现在即使是我也能轻易阻挡，我不是过去的我，父亲也不是过去的父亲。

　　我没有再在对方眼前停留，而是揪着对着对方的手臂，一把将其锁在背后。
　　由于后面高高隆起的爷爷，父亲做这个动作显得很是困难，骨节都在不断的咔咔作响，可是他自己却坚持咬紧牙关。

　　“爷爷本就是也靠着别人才能生存的生物，只要永远都不认可你，你就能为了获得认可而永远的围着他转，”
　　我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父亲背上正在打饱嗝的爷爷。

　　“一旦真的认可你，你就会真的远离爷爷的，”
　　凝视着两人的脊柱，我这样说道，
　　“而享受你为了获得认可不断的忍让，偷窥你所有痛苦的情绪和挣扎，不断的吸食你的生命力，这就是爷爷的长寿良药啊！！——”

　　最后喊出这样结论，地上的父亲并没有反驳……

　　许久突然的。
　　“哼——”
　　他开始对我的话语很是不屑。

　　“你个不孝女，你懂什么，那是我爸！！！！那是我爸！！！那是我爸！！！！！”

　　他梗着脖子在怒吼，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能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感受到他震动的躯壳。

　　“他养我小，我养他老！！你个不孝女懂什……”
　　建明叔已经按耐不住了，刚想上前，却被我摆手阻止。

　　“真的吗？我不信！”
　　我阴阳怪气的回了这样一句话。

　　“这真的是你对爷爷的孝顺吗？这真的就是你对爷爷的爱吗？
　　这里面就没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恨吗……”
　　我附在对方耳边，恶魔低语。

　　看似好像一直将爷爷背在背上，看似爸自己所有的血肉都喂给了爷爷，
　　但这样霸道的爷爷却只有头颅和胸膛，而没有能自由活动的四肢。

　　在“眼”中也是一样，到处找爷爷的人，才是把爷爷放进锅中的真凶。

　　因此看似一直在供养的父亲，却才是这整段关系的掌控者，两人共用一段脊柱，那父亲既然能够给出去，自然也就能吸回来……

　　“所以啊！李耀祖，你真的不是为自己一无所有且毫无亮点的人生找了一只名为‘愚孝’的替罪羊吗！！！”

　　“你明知道愚笨的爷爷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你明知道他也想通过你的成功证明自己的存在，
　　你什么都知道，但你依旧选择什么都听，交出自己的人生大权，

　　哪怕有时候爷爷的抉择是正确的，你也想尽办法看似‘照做’的失败，让对方在你的掌控中急的直跺脚，无奈，
　　你真的不是在通过搞砸自己人生的方式来折磨爷爷吗？！！！！”

　　“把头窝囊的埋进土里，像巨婴一样，让自己年迈的父亲背上所有的罪责，你真是孝顺啊——”

　　我一句接着一句逼问，父亲却是许久都不言语。

　　爷爷确实是一个独断的人，但毕竟活了这么久，就算是蒙有时候的结果也是正确的。

　　尤其是有关种田相关的经验。
　　原来每年还种地的时候，家里所有的种子都是爷爷一颗一颗精心处理过的。
　　当然爷爷不是没有尝试教会父亲为自己分担，可是父亲就像是听不懂话似得，总是能让他经手的种子不出芽。

　　长此以往爷爷也就放弃了对父亲的教导，幸亏后来我们全家都改出门打工，不然……

　　现在想来这不过是父亲的小手段之一罢了……

　　终于，大约是真的被我的话语戳到了，

　　父亲突然暴起！
　　几乎是瞬间，背上的爷爷就被他吸干殆尽，只留下薄薄的一张皮脂，黏腻的液体都来不及收回，滴滴答答的散落一地。

　　父亲自身则血肉充盈，肌脂浑圆，他眨眼间就想把我掀翻在地！

　　却被早已准备好的建明叔和方大师一前一后，硬按在地上。

　　父亲四肢疯狂抖动，即使吸收爷爷的他比之前还要强壮，但两个人的力气也不是他一人可以抗衡的，
　　于是他只能徒留嘴巴在原地疯狂咆哮，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啊！！——我当时是能上高中的！！！！我是能上高中的！！！！！
　　——就差三分！！！学校让交一百块，一百块而已！！！！老头子又不是没有，就是不肯！！！！就是不肯啊啊啊啊啊！！！
　　我是能进城的！！！！我是能娶上好媳妇的！！！！
　　都怪他！！！！都怪他！！！我这一辈子都要他负责！！他必须负责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父亲似乎是叫累了声音低沉了下来，手上挣扎的动作都小了不少，
　　表情变得平静仿佛在凝视那看不见的远方，他仍然在喃喃。

　　“才一年……你就告诉我家里有一百块没藏好……被老鼠啃了……你宁愿让老鼠啃……都不愿意给我交费……爸……啊爸……爸！！！！……”

　　他依旧在呐喊，那已经过去的苦痛……

　　原来这才是父亲“自暴自弃”的真相，一次关键的人生抉择被爷爷强硬的被迫放弃。
　　从此以后父亲便彻底的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一边捧着爷爷所有的臭脚，一边以爷爷的焦急无奈为乐，这就是残留于过去的真相……

　　同样的在这次事件中爷爷的行为也很耐人寻味。
　　明明知道父亲多么的想要那一百块，但在自己的存款被老鼠蛀后，他的第一选择不是隐瞒，而是告诉父亲。
　　光明正大的宣告，他的希望被老鼠践踏的事实——

　　看着地上的父亲，他明明已经是一个强壮而独立的成年男人，但他的精神却仿佛已经死在了那个被老鼠啃咬的夜晚，
　　而爷爷就在一旁冷冷的注视着一切的发生，无视父亲所有的求助和哀嚎，享受着父亲痛苦的癫狂。

　　这是什么，这是爷爷对父亲的霸凌，一场彻彻底底的精神霸凌，
　　一场用你的痛苦来体现我的权力的精神霸凌，爷爷也在以父亲的痛苦为乐，

　　所以这对父子双方都热衷于给对方带来苦痛，不断的在一场又一场的痛苦中彼此压榨彼此交织，
　　这就是爷爷和父亲一直在享受的父子之情……

　　地上的父亲依旧在低语，而我已经接过方大师递来的匕首。

　　没错，变成皮才好削啊……

　　一把揪起已经团在一边的爷爷，我一手攥紧对方的脖颈处，往上扯，另一只手则拿着刀子，就顺着两人露出的连接处往下划。

　　父亲真的把爷爷吸食的很是彻底，里面的骨架都已经全部被溶解殆尽，只留下着一层外面的套子。
　　才刚划开一点小口，

　　没想到，地上的父亲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的更加凶狠，激烈的怒吼再次爆破式的从口中传出，
　　他的背部伴随着喊叫疯狂起伏，来回的波动让我割皮的手都很是不稳，一刀子浅，一刀子深的，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爸！！！！！！！爸！！！！！！！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爸！！！！！！！！呜呜爸！！！！！！不要走！！！！！！呜呜呜呜不要！！！！！！！”

　　一个中年男人在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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