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冬雪

　　因为这个小插曲，羽瑶这几天一直刻意回避鹤瑾，鹤瑾对此没什么大反应，有关仙界的那个案子都是由鹤瑾和赤锦他们几人商议过后再传给羽瑶。

　　这种微妙的关系维系了好几天，两人像是说好了一样，自那天起再也没见过面，就连身为旁观者的几人也捉摸不透事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走向。

　　“你俩得有五六天没见面了吧，有什么感触吗？”赤锦看着难得能安静坐在书案前的羽瑶很是真诚的发问。

　　羽瑶把手里的兵册掀了一夜，没什么表情的回答：“能有什么感触，就挺清净的，不用整天给他干活了”

　　赤锦随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拿出个橘子，光洁的大理石桌面清晰的照映出她嘴角那抹微勾的弧度：“就这样啊，没有失落不开心什么的？”

　　“啪”一声，羽瑶把书扔在书案上，“我为什么要不开心，他这么多天一次都没找过我，不知道在哪偷着乐呢！我失落什么！”

　　赤锦扒橘子的手一顿，噗嗤笑出声来：“你这话里话外跟被醋泡过似的，还说自己只把他当兄长呢？你会因为青寻几天不来找你而生气吗？”

　　羽瑶思索一阵，认真道：“会啊！如果青寻把我晾在一边不闻不问我也会生气啊”

　　赤锦噎了一下，羽瑶这个直脑子，不摊开给她说，她根本转不过弯，赤锦把橘瓣上的橘络一丝丝的清理干净，然后放到羽瑶手里，她循循善诱道：“那你会因为青寻和纪鲢单独出去很多天而生气吗？”

　　羽瑶把橘子瓣放进嘴里，莫名其妙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换一下，如果是鹤瑾和一个心悦他的女子一起出去好几日，你还能以看待青寻的心情看待鹤瑾吗？”

　　羽瑶把赤锦的话在脑中想象了一下，顿时怒从心起，哪怕只是假设她都会觉得心口发堵，可赤锦还在她面前，羽瑶只能强压下心中的郁闷，心口不一道：“能啊，那怎么不能…”

　　赤锦捕捉到羽瑶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四下看了看羽瑶的寝宫道：“他是一个好神帝，尽职尽责、心系苍生，或许他也会是一位不错的爱人，虽然我对他了解有限，可阿姐对你足够了解。”

　　她语重心长道：“你喜欢舞刀弄枪，他每天空闲时间都会陪你练剑、练弓、练鞭，你嫌寝殿破败他收集各地的金石美玉翻修了你的寝宫，云霁殿改名云瑶殿，你觉得一直待在域庭烦闷，他就隔几日陪你去各界闲逛放风。”

　　“我无从得知你们是如何相处的，可阿姐能感觉到，你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域庭的每一座宫殿都极为大气巍峨，可羽瑶的云瑶殿是众多宫殿里唯一一个可以用琼楼金阙来形容的，殿里细致到每一块地砖都经过鹤瑾的眼。

　　给这座略显陈旧的宫殿镶金嵌玉时，他想，费尽心思粉饰这高墙红瓦，不过是为了想让你在我这里停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几日我派人去了各地搜查，虽然没有找到三凶的具体位置，但也排除了几个错误方向，目前北荒、西荒以及蛮荒，这三个地方的可能性最大”

　　羽瑶站在书房里离鹤瑾最远的地方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鹤瑾说完后羽瑶便出声道：“那既然这样我和玄陵去北荒吧，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一下”说完她就推门离开。

　　鹤瑾握着笔杆的指尖用力到发白，笔尖的墨渍遮去了原本的字迹，他看着离去之人的背影嗓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莫白和赤锦去蛮荒，青寻和纪鲢去西荒，孤留在域庭…”

　　去北荒的路上玄陵小心翼翼的观察羽瑶的脸色，他没话找话道：“这北荒就是不一样哈，太阳可真大！”

　　羽瑶目视前方，对玄陵的废话全当听不见，玄陵也就平时和羽瑶呛声时话多点，放在这种正事上他一个字儿都崩不出来，见羽瑶不理自己他也就闭了嘴。

　　北荒顾名思义，是北方的一片荒远之地，因极寒的气候鲜少有人光顾，玄陵从乾坤袋里拿出狐裘大氅给羽瑶披上，他语气平静道：“北荒太大了，我们时间有限”玄陵指着西北方说：“主要去西北方看一看，如果有什么发现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羽瑶点点头，两人便分头行动，身边没人后羽瑶原本紧绷的神经忽的松懈下来，她心不在焉的在林间穿梭，忍不住去想她离开书房时鹤瑾失落的眼神。

　　分神间羽瑶猝不及防的撞上一棵树，疼得她龇牙咧嘴，她凝神施法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威胁性的气息后就寻了个山洞。

　　她本想在这休整片刻，却不想她刚踏入石洞就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那阵寒意的源头并非周遭寒冷所致，而是从她心底窜起迅速涌入四肢。

　　羽瑶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她把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警惕的四下张望，石洞深处漆黑一片，像是漩涡要将她吸进去似的。

　　羽瑶心下忐忑，她深吸一口气掐指凝力甩了个火诀进去，下一刻就听到石洞深处传来一阵轰鸣，像是一道粗重的呼吸声，沙哑阴森…

　　羽瑶辨别出声音是活物发出来后，没做片刻停留，一手捏诀一手提剑，如同闪电般冲了进去，口中叫嚷道：“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在此作怪！”

　　片刻之后洞口飞出一条玄色巨蟒，他吐着蛇信子，一双金色竖瞳愤愤瞪着慢悠悠从洞口走出来的羽瑶，“你是不是虎！”

　　黑蛇蜷缩在北荒几百年，这里气候极寒本不适宜他生存，可无意间发现的这处山洞深处竟难得温暖，他便在此处安居，每当有人靠近山洞他便搞出些唬人的动静把人吓走，几百年来无一失手，结果没想到今天碰见个愣头青！

　　他看了眼自己尾巴尖被羽瑶削掉了一块蛇皮，心中怒意更盛，却不想羽瑶蹙了下眉，满眼不解道：“你瞎了吗？我哪里长得像虎？”

　　黑蛇不欲与她多说，厉声质问道：“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何故闯进我家伤我性命！”

　　“是你先装神弄鬼吓唬我的吧”她刚才在洞中四下漆黑，她根本没看清这蛇长什么样，这会从洞中出来她才发现，这玄色巨蟒怎么长得和她那个爹那么像？

　　“你今年多大年纪？为何在这北荒？哦对，你可曾见过四凶？”

　　黑蛇被羽瑶抛出的问题问懵了，他愣怔一瞬然后转身朝别处飞去，羽瑶见状紧紧跟在他身后：“喂！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宰了你，问几个问题而已！”

　　“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莫名其妙！”，刚才在洞中和羽瑶交手时他就感受到凭自己的修为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何况她问的这几个问题自己一概不知，万一这虎女人一个顺心给自己剁成几段，他找谁说理去！

　　黑蛇从有意识起就在北荒，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也没有姓名，在遇到羽瑶之前他从没产生过离开北荒的想法，就像是他不知道除了北荒之外的地方了似的，可看到羽瑶的一瞬间，他脑中瞬间多出了很多地方，人界、妖界、神界…

　　飞出北荒地界的那一瞬间，他脑中浮现出一个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人，她嗓音带笑，朝自己招手说道：“心念已散，我们走吧”

　　羽瑶紧跟在黑蛇身后，只见跨出北荒地界后，原本飞的好好的巨蟒突然扭曲起来，像是失了智般毫无方向的乱飞。

　　黑蛇飞入人界，落进一处山头，羽瑶追上他时那巨蟒已经吓跑了不少上山打猎的猎户，她随手布下结界以免巨蟒伤及无辜百姓，提剑直指舌头，此刻她才发现，原本的金色竖瞳已经变成了深棕色。

　　“喂！你怎么了？”她试探着问道，却见这黑蛇长啸一声转身往山林深处快速游去，羽瑶盯着远去的蛇影眸色沉沉。

　　眼前这黑蛇明显是未开智的普通走兽，和北荒那条完全不同，羽瑶思索片刻喃喃道：“难不成是在我没看到的时候撞到脑子了？”

　　羽瑶收起结界朝那黑蛇离开的方向走去，半路上还遇到个哆哆嗦嗦躲在树后的猎户，他看见羽瑶腰间的佩剑，从树上爬下来道：“小姑娘，你可是修行之人？”

　　羽瑶点头应付，“姑娘是听闻那黑蛇而来吧！听我一句劝，那黑蛇大的一口能吞掉十几号人！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快些下山回去吧！叫些师兄师姐再来收了那黑蛇！”

　　“谢谢，不过收服那黑蛇我一个人就够了”

　　猎户叹了口气道：“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倔啊！你哪来的底气保证能收了那黑蛇！”

　　“我就是她的底气”

　　闻言羽瑶和猎户同时朝声源处望去，鹤瑾一袭金丝白衣，款步而来，猎户见状嘿嘿一笑：“姑娘你早说还有个帮手啊，既然这样老夫便走了。”

　　猎户走后羽瑶忽的感觉面皮发热，她语气不自然道：“你怎么来了？”说完她突然抬头看向鹤瑾：“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鹤瑾轻咳一声：“我去北荒的路上碰巧看见你了…域庭的事启川都能应付，我放心不下玄陵和…”说到最后的时候鹤瑾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羽瑶讶异道：“玄陵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他…诶！不对！玄陵呢？！我靠！”

　　羽瑶这才想起来她把玄陵一个人撂在北荒了，两人紧赶慢赶的飞去北荒地界，迎面碰上了面无表情的玄陵，他看了眼羽瑶身后的鹤瑾气极道：“以后你俩就给我绑一块！他妈的，死都给我死一块！”

　　“哥！我不是故意扔下你的，你听我解释…”费了好大劲羽瑶才把人给哄好，玄陵消了气问她：“那黑蛇呢？”

　　鹤瑾接话道：“还在人间的招云岭”

　　玄陵皱眉：“你们就把那黑蛇扔在那了？”

　　羽瑶小声道：“我这不是着急回来找你吗？你还吼我…”

　　这些倒是把玄陵给噎住了，他起先以为这两人把自己扔下谈情说爱去了，所以才那么生气。

　　玄陵从乾坤袋里拿出个拇指大小的珠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杆和赤锦一样的长枪吗？回去我给你打一杆长枪，然后把这颗繁珠镶上去行吗？”

　　“繁珠也是难遇的灵石，还是你自己留着吧，长枪上可以镶我的自己存的灵石！”

　　玄陵微微一笑：“我留着也没用，本就是给你找的”

　　这段小插曲过去后，鹤瑾让玄陵先回域庭休息，他则带着羽瑶去招云岭找那条黑色玄蛇。

　　不曾想两人再来到人间时，招云岭已经换了副光景，原本郁郁葱葱的山岭如今一片死气沉沉，“算下来我们也不过是离开人间两月，怎么…”

　　鹤瑾沉声回道：“估计是他在这山岭里开智了，他体型庞大在这里称王称霸易如反掌，看这情况，山林里的野兽估计都被他吃了个干净”

　　“到时候能不能别杀他，我的意思是或许还能唤起他的一丝良知呢？”

　　鹤瑾想起那黑蛇的样子，对羽瑶提出的要求很是理解，看到那黑蛇的第一眼鹤瑾就想到了江归。

　　鹤瑾点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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