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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秋来雨水勤,一连几日暴雨冲毁了山路,黄云燕一行人被迫滞留寺庙。
“袁侍卫下山了?”
飞云推门而入,将熬好的汤药吹至温热,送至黄云燕手边,回话道,“药用完了,御医重开了新方,袁侍卫嫌小太监来去脚程慢,故单骑了快马去。”
这样的天气下山,少不得一番折腾,黄云燕遂收了目光叮嘱飞云,“秋雨渐凉,山上湿气重,叫后厨熬一锅浓姜汤,等睡前给每人都喝上一碗驱寒。”
“是。”飞云接了空药碗关门退下。
窗外,雨捶打落叶声响起。
宫外的雨水或许恼人,山禾园遮阳棚下,秦双双看着湿透的一垄垄泛着水洼的菜地,露出了笑脸。
这几场秋雨来的正好,水渠还在修建,如此倒省去了宫人们肩扛手提浇水的麻烦。
连日来送进宫里的战报,越来越多。细细算起来朱允炆已有十来日没进后宫了,朝廷跟燕王府的战事越战越烈,好在各有胜负,一时倒也难分优劣。
朱允炆闭口不谈,秦双双便识相的装作不知,只一味的处理后宫琐事,闲暇了就侍弄花草,安排山禾园秋耕之事。
丽妃自打有孕后,安心在宫中养胎日日足不出户,皇后开恩,连早晚的请安都免了,三五日也碰不上一面。
空闲下来,秦双双想起朱允炆的话,宣了春喜进来,春喜虽是太监,换上男装也是个七尺的汉子,若非久居宫中,普通百姓断看不出来他太监的身份。
出宫后的日子,不需要太富贵,更多的是安稳和清净,所以当春喜提起他的老家,姑苏十里外的清溪镇,秦双双没有思索太久就答应了。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清溪镇靠山临水,四季如春,又远离城内喧嚣,最适合养老。
五百两一张的全国银票,春喜揣了一沓,除了置办宅院,还要买田地和山头,最重要的是出宫后的身份,思来想去,还是走南闯北的商户身份最合适。
春喜前脚出宫,后脚黄云燕就从宫外回来,朱允炆下了朝,赶去华阳宫探望,不想却被推了出来。
从寺庙回来的黄云燕依旧素服素颜,朱允炆瞧着熟悉的小师妹,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那你好好休息,朕过几天再来看你。”
飞云送走皇上,看着病早已痊愈的贵妃,不解道,“娘娘以前不是日夜盼着皇上来吗,如今人来了,怎么连茶都没喝一杯,又把人赶走了。”
黄云燕呆站不语,只等朱允炆走远了,提裙站在门口,才目送朱允炆出宫门。
守在华阳宫大门的袁顶梁,从寺庙回来后就被指派暂时担任华阳宫守卫,黑靴青袍银腰带,更显男儿郎威武之躯。
拐出华阳宫的朱允炆,拖着疲累的步伐绕路去了丽妃宫中,见她一味食酸,桌上更是放了不少的山楂糕,腌李子,和酸倒牙的青桔,欢喜之余也忍不住提醒丽妃道,“喜酸虽好,但嗜酸过多恐伤脾胃,若是呕吐难熬,可叫御医开服药来。”
丽妃放下手里的山楂糕没好意思再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有孕来就爱吃酸的,那些甜的,辣的碰都不想碰。”
当了父亲的朱允炆,深知酸儿辣女是好兆头。
随即吩咐王忠,“去膳房拨一个山西厨子过来伺候。”
蓝文莺饱读诗书,凡品读诗画总有见解,每每朱允炆来此都爱拉着丽妃赏诗作画,论到精彩处难免探讨几句。
刚开始朱允炆还觉得有这样一个红袖添香美人在侧,处理完繁琐朝政之余有一方闲暇放松之地,是一件难得的幸事,可时间长了,就发现蓝文莺只是喜好大家书法,并非赞赏他苦苦完成的普通佳作,每有不足之处更会直言不讳的指出其中所短。
吟诗作画,闺中之乐的小情趣愣叫朱允炆有了种听老夫子上课的枯燥感,没得无趣。
被打击多了久而久之朱允炆也就不爱写画了,自然,来丽妃宫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如今丽妃怀有身孕,也只是循例问询。
应付完毕,朱允炆自没有留下的意思,蓝文莺想留人,可御医千叮咛万嘱咐,头三月不能侍寝也就没了理由。
眼下,自然是皇嗣比恩宠更重要。
蓝文莺拉着朱允炆手道柔声道,“我知道皇上忙,可就算再忙,皇上也要常来看看我们母子才是,否则等来日孩子出生了,会怪父皇没多陪陪他,与您生疏的。”
皇后怀大皇子时,正是朱允炆最忙的时候,后来大皇子出生,因胎里不足身子孱弱一直养在凤鸾殿,朱允炆每每想起都悔不当初没好好陪伴皇后,尽到一个为夫为父的职责。
这一次丽妃有孕,他会尽量抽出时间来看蓝文莺。
只拍了拍蓝文莺的手,保证只要进后宫必会来她宫里坐坐。
从丽妃处出来,已近黄昏,朱允炆抬眼只看见了跌落宫墙的夕阳,还残留最后一抹余晖,挣扎着不肯下山。
“要回飞龙殿吗?”身后王忠问。
朱允炆一张脸,被云霞照的如火烧般红,半晌才道,“去春和宫。”
傍晚刚从黄云燕处回来的秦双双,随即又命春桃送了一瓶秋梨膏过去,此物润肺止咳最有效。
朱允炆过来时,秦双双刚吩咐人摆好晚膳。
用完晚膳,闲来无事,二人早早就躺下歇息。
朱允炆将人揽在怀中,闻着熟悉的花香味,犹豫要不要将朱高炽进京的事说出口。
四叔朱棣已经跟朝廷彻底反目,誓要鱼死网破,一副不拿下应天府城誓不罢休的架势,大明宫破那日,莫说后宫妃嫔,只怕他这个帝王也会身首异处。
成王败寇,朱允炆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可他不忍心连累因他留在宫里的秦双双。
朱高炽此次进京必是想接秦双双离京的。
寝殿里还留有一盏宫灯,烛光透过米色的薄纱,只勉强看清人影。
“皇上有心事。”俯在朱允炆肩头的秦双双看出了朱允炆的心不在焉。
手臂从后颈拿下,朱允炆双手将人抱在怀里,“朱高炽进京了,昨个派人送了信件进宫。”
朱高炽……,以前朱允炆都是唤他大哥,到了今日,叔侄反目,兄弟自然也成了仇人。
早该预料到的,两军交战,朱高炽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他这个身在“敌军阵营”的妹妹了。
秦双双,“信上说了什么。”
朱允炆从枕头下拿出那封信件,递到秦双双眼前,“只要朕答应放你出宫,来日城破,他也会放过皇后与大皇子。”
秦双双,“皇上怎么回的。”
朱允炆,“还未回信,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秦双双坐起身,将那封未看的信件重新放回朱允炆枕下,“当初我没跟世子爷走,以后也不会走,我是皇上的贵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至于皇上怎么回世子爷的话,皇上自己看着办。”
翻身躺回自己的枕头,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被子带动的风吹的烛火晃动,秦双双心里泛起一丝恐慌,朱高炽的话就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朱高炽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接她出宫,答案很简单,意味着朱棣的大军要发起最后的总攻了。
朱高炽怕前朝大臣拿她做人质,更怕他们挟制不成反杀人泄愤。
更怕到时候,朱允炆为了家国大计,将她推出来,那才是彻底伤了她的心。
朱高炽一直在为她着想,不是权衡利弊,不是家国天下,只是单纯的心疼她。
“睡吧。”秦双双侧身,背对朱允炆。
朱允炆从身后凑上来,穿过腋下将人紧抱在怀里,一双手臂勒的她很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怀中飞走一样,只能这样紧紧的抱着,才能实实在在的感知对方的存在。
秦双双转身,迎上黑暗里莹亮的两束光亮,捧上他的脸,“这辈子,皇上在哪,我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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