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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
一帮贵妇人大约有二十多个，其中，樊静颖是最出挑的。她穿着翠绿色绣牡丹的褙子，石榴红的六幅湘裙，头上戴的赤金宝钗更是增了华贵之气，惹得别位夫人盛赞汪夫人的好福气。
汪夫人乐呵呵道：“我这个媳妇比儿子争气，都说婆媳难处，可是我还真挑不出媳妇的错。也不知几时修来的福分，有这样的好媳妇进门，也是我们老爷有慧眼，在他们小的时候就定下的亲。”
“是啊，是啊，这可是求不来的。”
“不但人漂亮，又是那么热情，活络。将来汪家有这么一位当家少奶奶，不愁生意越来越旺。”
除了樊静颖，这些贵妇人关注的焦点又在沈晗身上。听董夫人道这是展昭的夫人，她们惊讶不已，一是惊讶于沈晗的秀丽稚气，二是在她们“高贵的眼中”，慈幼局收留的这些孩子虽然值得怜悯，但总是低人一等的。为了她们的善名和利益，她们可以暂时放下身段，戴上可亲的面具做出喜爱他们的样子。但是要说打心眼里喜欢这样或是残废，或是智力低下，或是身世畸零的孩子，养尊处优的她们还真是做不到。可是展大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夫人来这里照顾，伺候孩子？他也是不小的官啊。
对于她们各种各样好奇的问题，沈晗满面通红，为什么她不过是做了一些平常事，却在她们眼中这样放大？她揉着衣带，窘涩极了，董夫人慈爱的笑道：“各位夫人，我们去绣坊那边看看，别围着展夫人了。看把这孩子窘的。”
她们这才发现，沈晗的耳朵根都通红了，这些中年妇人发出善意的笑声，道：“原是我们不好，展夫人别介意啊。”
看她们向绣坊走去，沈晗松了一口气，这时，一双美丽的双眸善意的看着她，微微的笑着。她也报之以温和的微笑，许是年轻的关系，她和樊静颖之间立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两人落在年长的夫人后面，慢慢走着，轻轻的说着话。
“展夫人，好是羡慕你，我看这儿挺好的。园子雅致，环境也安静，倒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沈晗甜甜的笑了：“现在是安静，可是等他们放出来时，哪有个安静的时刻？可是闹炸了，只听见乱哄哄的，都闹不清是谁的声音？”
“你喜欢孩子？”
“别的我也做不来。汪少夫人，我看那些夫人夸你，说你好能干。”
樊静颖谦和的笑容中还是带着一丝得意：“展夫人见笑了，只是家里店铺多，我家夫君心思只是书画上，我也只能是这劳碌命。哪有展夫人这好命啊？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难得的是，展大人还支持。”
说着说着，不觉到了绣坊。绣坊是慈幼局很重要的一个工坊，慈幼局的孤女们，接受着基本的教育，特别是在女工上不能马虎，这是将来要为人妻的基本技能。君泽先生常道：“慈幼局就是这些孩子的娘家，我们这儿出去的孩子，不能让人看轻。”所以教她们念书识字，针黹女红，要是本身是伶俐又要强的，嫁到人家家里做媳妇绝不会比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差。就是资质愚钝的，也能勤勉做事，踏实做人。
绣坊的环境也很明亮，三间轩敞的房屋，光线很好。外面种着枇杷树，玉兰树，浓绿的树叶，高大的树木增添的是荫荫绿意，也是古木雅意。大朵的玉兰花开着，花香馥郁，绣坊的老师是君泽先生的大媳妇，很是沉静的妇人，她来回的在绣坊里走着，指点着女孩子们。看到夫人们进来，女孩子们都站起来行礼问好，夫人们忙道：“你们继续绣，继续绣，别管我们。”
女孩子们静悄悄的绣着，或是一只鸟，或是一朵花，都绣的那样鲜明可爱。夫人们赞叹着，也敬佩着君泽先生把全部心血都花在慈幼局上，这儿的孩子们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困苦，孩子的纯真和快乐洋溢在他们脸上。君泽先生感叹道：“也是各位的支持，慈幼局这么大一笔开销，单靠朝廷的款子，即使节省又节省，也支持不下来。各位夫人菩萨心肠，济苦救难，这么多年不遗余力帮助慈幼局，总算给了这些孩子一个庇护的地方。”
董夫人叹道：“君泽先生是费尽心血，一家人都扑在这上面了。教她们绣花的女先生，就是君泽先生的长媳，半点报酬也没有。”
“不容易啊不容易，”夫人们赞道：“君泽先生才是菩萨心肠。”
“哪里哪里，”君泽先生摆手道：“惭愧惭愧，我们这儿人手不够，一个人要干几个人的活。比如展夫人，说好了是来做大夫的，可是什么杂事都干，中午孩子们吃饭，她还要相帮着盛饭。一时先生找不到，她又要教孩子们识字。老夫见了展大人，都很不好意思。”
“是啊，”一位年长富态的夫人道：“我们刚才都在说，展夫人这么朴素这么随和，哪有一点官夫人的架子？”
看到大家又注意她，沈晗赧然的，又不满的嗔道：“君泽先生。”
“好好，”君泽先生慈爱的笑道：“不说了，不说了。”
参观完绣坊，夫人们向大厅走去，中午准备了简单的饭菜。樊静颖和沈晗走在最后面。可是刚一踏进饭厅，她的脑袋就“轰”的一声，双目瞪得大大的，脸色惨白。
她看到了稚菊！她穿着淡黄的布衫，安静的布着菜，那秀丽温婉的眉眼，不就是她的表妹殷稚菊？她没死！她竟然到了汴梁！还到了慈幼局！她似乎看到了鬼魅，一阵凉意从背脊上涌上来，人钉在了这儿。
沈晗注意到她的脸色，关切的问道：“汪少夫人，您怎么啦？”
她答不上来，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稚菊，稚菊布好了菜，从侧门下去了。她的脚像被钉住一样，半点也走不动，大家都陆续走进了大厅，但是她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婆婆回过头，关心地问：“稚菊，你怎么了？不舒服？”
她也叫“稚菊”，沈晗有些奇怪，但马上释然，稚菊是个好名字，重名不奇怪。她扶住樊静颖，柔声道：“汪少夫人，去我诊室休息一下吧。”
“不不，没事，没事。”樊静颖慌乱地说：“娘，我想回去躺躺，可能昨晚没睡好。”
“那回去吧。”汪夫人忙道：“小兰啊，快扶少夫人回去。”
君泽先生忙示意沈晗送一送。樊静颖不知怎么出的慈幼局，好像绕了很多弯，石笋，假山，她都视若无物，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她脑子里只是迷迷糊糊想：“她来了！她来了！她来夺回属于她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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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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