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与晚风[救赎]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云舒心里有点忐忑，鼓足勇气又叫了他一声。

　　这次里面终于有了动静，先是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紧接着金属锁转动了两下，门缓缓打开。

　　云舒见状喜极而泣，小心翼翼地抬脚走了进去。

　　房间里黑漆漆的，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全部的光，她的闯入带来了唯一的一丝光亮。

　　她听见了他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就在她旁边，低下头一看，发现他果然坐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面上。

　　他背靠着墙壁，一条腿半弯曲，另一条腿伸展开来，头微微低着，整个人像极了一座雕像。

　　光线太暗，她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心中一时慌乱，试探性地问他：“可以开灯吗？我怕黑。”

　　她话音一落，听见他从地上起来的声音，不过片刻，整个房间都亮堂了起来。

　　这下她终于可以看清他了。

　　然而她却没有看他，而是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明序浑身一僵，缓缓抬起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腰身。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是他那苍白的面色，以及那双被忧郁笼罩的眼睛。

　　她的心刺痛了一下，不自觉地抬手抚摸他的脸。

　　手心的湿润让她怔了怔，这才发觉他脸上残留着道道泪痕。

　　她见过他泛红的眼眶，却从没见过他肆意痛哭的模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屏障，她从里面读不出任何信息。

　　仿佛失去了灵魂，独留躯壳。

　　无尽的恐惧在心里蔓延，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瘪着嘴乞求他：“你能不能叫我一声？”

　　他没有丝毫反应，依旧呆呆地看着她。

　　就在她的心被绝望一寸寸占据时，他嘶哑的声音在空荡中响起：“让你担心了，云舒。”

　　她用力摇头，牵起一抹笑容，眼神坚定地看向他，“只要你没事就好。”

　　房间里的气氛过于沉闷，她提议去外面走一走，明序答应下来。

　　在客厅里等候着的明晓，瞧见俩人一起下楼，激动地从沙发上起身，目光落在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

　　云舒意识到这样的行为不太妥当，微微用力抽回了手，脸颊开始发烫。

　　“我们……出去走走。”她小声跟明晓解释，脸上写满了紧张。

　　后者温和一笑，微微挑眉的同时“嗯”了一声。

　　云舒被她的美貌所惊艳，一时觉得她有些眼熟，却记不清之前在哪里见过。

　　出了大门之后，她才记起来，是在电视上。

　　“你姑姑她……好像一个明星。”

　　明序愣了愣，低声帮她解答了疑惑：

　　“她以前是一位很有名气的歌手，还跟你偶像合唱过一首歌，只不过后来慢慢隐退了。”

　　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嗔了他一眼，“你连这个都没告诉我！”

　　明序心虚地别过头，声音细弱蚊蝇：“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没跟他计较，追问了更多关于他姑姑的事，识趣地避开了一些不便透露的话题，只有一个例外：

　　“所以安安的父亲是……”

　　明序轻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她，“外人都以为是你偶像，只因为他们在一起过，其实不是，是我姑姑后来遇到的一个人，一名钢琴师。”

　　她之前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传闻，却一直无从求证，如今可算有了答案。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俩人挽着手沿街漫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起初一直是她在找话题，察觉到她的落寞之后，他开始故作轻松地问她一些日常的事。

　　“说起播音，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很久之前帮别人点歌的时候，有人点了一首我最爱的曲子，而且那个推荐语，真的像极了表白……”

　　她说这话本是无意，却不想他脱口而出歌名：

　　“by your side……”

　　这句话的冲击直达心灵深处，一瞬间她连呼吸都暂停下来。

　　她猛地顿住脚步，支支吾吾地向他确认：“原来……是你？”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里全是她的影子。

　　云舒仍旧不敢置信，百思不得其解，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她的。

　　“我也说不清，好像很久很久了，又好像才过了一点点时间。”

　　她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笑骂了他一句“胆小鬼”。

　　对于白天发生的事，俩人相当默契地只字未提。

　　他们过于沉浸在“二人世界”里，直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一秒清醒，记起了跟老妈的约定。

　　“完了，超时了怎么办？”

　　她迅速拉着他往回走，气喘吁吁地回到他姑姑家门口时，看见不远处停着那辆她再熟悉不过的车。

　　“嘘……”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绕到后面去，再从里面出来。

　　“那样的话，我姑姑会盘问我俩为什么翻围墙。”

　　她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索性放弃了挣扎。

　　“你在这儿先别动，等我上了车你再进去。”

　　明序听话地“嗯”了一声，在她迈出第一步时，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角。

　　她纳闷地回过头，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他笑着摇摇头，可看向她的眼神里分明带着“不舍”。

　　她明白他的想法，笑着勾勾手示意他低下头来。

　　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却还是乖乖照做，一脸紧张兮兮的表情。

　　她微微踮起脚，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靥如花地望着他。

　　“你是傻子吗？该不会以为我要占你便宜吧。”

　　她轻笑一声，深深地看他一眼，将他那副羞涩又懵逼的样子刻在了心底。

　　她本来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怎么应对老妈的各种提问，却没料到后者一言未发，她刚关上车门，老妈就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车辆。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快到家时，她再也憋不住，闷声对老妈说了声“对不起”。

　　“小舒啊，妈妈不怪你，人只有在年少时，才拥有为一个人奋不顾身的勇气……没事，当年追你老爸的时候，我比你疯狂多了。”

　　她以前只偶尔听老妈谈起年轻时候的事，对其中的细节一概不知，现在一提起，她不免兴致盎然。

　　“我们是大学认识的，在一堂选修课上，那时候你爸特别腼腆，每次都只敢坐在角落里，有一次我没跟同学一起，突发奇想坐到了他旁边，本来就对他好奇了，终于找到了个搭话的机会，就直接要了他宿舍的电话。”

　　老妈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他拒绝了，被我吓到了，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之后，一下子就闪到了另外一个角落。后来还是我穷追不舍，想尽办法认识了他身边的人，把他的兴趣爱好和平时的习惯都摸清了，一来二去的，终于让他对我有了好感。”

　　她知道老妈是个豪爽的性子，可着实没想到老妈能这般坚持不懈，简直称得上是“为爱冲锋”的勇士。

　　“总之呢，我只有一句话，保护好自己，其他的，妈妈相信你自有分寸。”

　　云舒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向老妈吐露了一些少女心事。

　　“妈妈你知道吗？我总是会心疼他，他那样好的一个人，不该经历这些的，可有时候真的是命运使然，一切仿佛都是注定好了的一样。”

　　什么都改变不了，命运的轨迹，也许真的是固定的。

　　老妈感受到了她的担忧，告诉她要学会顺其自然。

　　“没准现在的经历，都是为了造就更加强大的他呢。或许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换了一种人生，可能就遇不到你了？”

　　这句话让她醍醐灌顶，心中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她的人生少了明序会怎么样呢？其实并不一定会有很大的变化，可尽管这样，她还是接受不了没有他的存在。

　　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跟他绑在了一起。

　　周六那天，她背着书包来到跟明序约定好的地点，打算跟他一起吃一顿饭，之后再找一家书店学习。

　　尽管她心里清楚，截至目前来看，他进入“前行班”已经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

　　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都盼着他通向大学的过程中，能少一点痛苦。

　　他们吃完饭后，一起逛商场，路过一家大型潮玩店时，瞥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小女孩骑在父亲的肩膀上，笑呵呵地伸手去拿高处的定制玩具，她妈妈站在一旁，举着手防止女儿摔下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而美好，叫外人看了好生羡慕。

　　如果那个满脸“慈爱”的父亲，跟明父不是同一个人，那就更好了。

　　云舒只觉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撕开那个男人虚伪的面具。

　　可她不能这么冲动，如果连她都失去了理智的话，已经因为愤怒而做过一回傻事的明序，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加危险的事情来。

　　她不敢去看他现在的反应，抓住的手，费力地拉着他走开。

　　可他纹丝不动，眼神定格在了那几人的身上。

　　她急得团团转，拉扯着他的衣角，想让他低下头看一眼自己。

　　“你跟我走好不好……”她在他耳边央求，却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正是这一举动，引起了橙橙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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