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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戏
“林北——!”
一声嘶哑的、破碎的呼喊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巨大惊恐和绝望。
然而——
她的手,落空了。
指尖擦过的,只有冰冷混着尘埃的空气,以及那迅速变得粘稠、温热的、属于林北的鲜血。
她扑了一个空,巨大的惯性让她几乎踉跄着摔倒在林北的身边。她低头,看到的是他涣散的、凝固着震惊与不解的瞳孔,以及那迅速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他真的……倒了。
这一次,他倒下了。再也起不来了。
巨大的、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而就在这时,她猛地抬起头。
目光,不可避免地、直直地撞上了刚刚收起枪的陆林。
陆林也正看向她。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得像一块淬火的寒铁,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刚才射杀的只是一头牲畜,而不是他宣誓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但在那一片冰冷的深处,陈文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快闪过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情绪——那不是愧疚,不是挣扎。
而是一种失望。
仿佛在责怪她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没有趁乱逃走?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徒劳无功、甚至会把她自己也搭进去的愚蠢举动?
就因为这极其短暂、却如同冰锥般刺人的一眼,陈文那几乎被悲痛和愤怒冲垮的理智,猛地被拽回了一丝!
陆林……他……
但现实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
周围的包围圈正在快速合拢,那些黑影的目标虽然主要是林北,但绝不会放过她这个目击者!几道冰冷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她!
求生的本能,以及陆林那记复杂眼神里隐含的、近乎残酷的“提示”,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她想要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
她不能死在这里!林北不能白死!真相必须有人揭开!
“啊——!!!”陈文发出了一声不知是悲痛还是决绝的尖叫,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她不再看地上林北的尸身,不再看那些扑上来的黑影,甚至不再看那个持枪而立、如同背叛化身的陆林。
她转身,像一只被猎枪惊起的孤鸟,朝着包围圈最薄弱、也是唯一可能通往后方山林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亡命奔逃!
子弹擦着她的耳畔呼啸而过,打在身后的土墙上溅起碎屑。身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知道拼命地跑,肺部火辣辣地疼。
这一次,只有她独自一人,逃往未知的、更深的黑暗。她要逃过他们的追查,在明天早上之前拿到证据,然后光明正大的走进警局证明自己的身份。
黑暗的角落里高叔的人在与高叔汇报这次的战况:“老大,他们好像起内讧了,我们还没怎么动手,林北的保镖就把林北给杀了,只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电话那头的高叔云淡风轻:“林北应该是死透了,继续盯着陈文。”
“是。”
林北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刚从深水里挣扎出来,眼皮倏地睁开。他没立刻动弹,先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然后视线钉在身旁持枪站着的陆林身上。
他喉咙里滚出低沉嘶哑的一声,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周围:“喂,还有喘气的没?”
陆林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他面无表情地垂眼看了看林北,眼神里的锐利稍稍收敛,简短地回了两个字:“没了。”
“得嘞!” 刚才还瘫在地上像个破麻袋的林北,一听这话,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动作利索得吓人,还夸张地拍了拍身上的灰。那生龙活虎的劲儿头,仿佛刚才挨枪子儿、血糊刺啦躺地上的根本不是他。
陆林看着他这活蹦乱跳的德行,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没说话。
林北揉着刚才中弹的胸口——那儿衣服破了个洞,露出底下特制的金属板和一包炸开的血浆包,咧着嘴笑道:“我去,陈文搞的这血包味儿真冲……不过陆林你小子枪法是真准,说打钢板边缘绝不碰中心,就是这冲击力……嘶……真够劲,差点把老子早饭给顶出来。”摸着陆林手上经过改造后可以让人以假乱真的手枪,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刚刚的飙戏。
他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陆林听,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他们没有回到十年后的画面——
秘逃乌龙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台灯亮着。林北、陈文,还有面色冷峻的陆林围坐在一张桌子旁。
陈文拿着一个特制的背心和一个血浆包比划着:“根据之前那几次的经验来看他们明显是先要你的命,然后把百口莫辩的我带上天台。所以,这次你‘死’得一定要真。子弹打在这里,冲击力会很大,但护板绝对能挡住。血包会同时炸开,效果足够以假乱真……”
林北翘着二郎腿傲娇地笑:“放心吧,装死我可是专业的。保证骗过他们。”
陆林一直沉默着,这时才抬眼看向林北,眼神复杂,声音低沉:“风险很大。如果对方补枪,或者我失手……”
林北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打断他:“信你枪法比信我自己还多!就这么定了,唱好这出戏,把他们全钓出来!”
林北甩了甩头,把思绪拉回现在,“不过陈文刚刚演的还挺到位,我都要流泪。”
接着看着周围空无一人的样子,嘿嘿一笑:“计划之中!下一步,走!”
市警局外,街道拐角,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内贺承宇对着后视镜,最后调整了一下嘴角贴着的假胡子,又压低了帽檐。一套仿制得惟妙惟肖的高叔手下常穿的深色西装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但陈文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响:
“承宇,要想不让林予晴看见我被人诬陷后抓进去后十分难过,帮我办件事。老周只认‘高叔’的人。把他接出来,不能有任何闪失。他现在还不知道王玉白他的大恩人已经死去了,你骗他说你带他去见王玉白,必须让他见到我,我让他开口说真话交出证明我清白的证据。”
车窗外,警局的大门在雨中显得肃穆冰冷。终于,侧门开了,一个穿着皱巴巴外套、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被释放出来,他茫然地站在台阶上,四下张望,正是老周。
贺承宇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压低雨伞,快步走了过去。他的步伐刻意模仿着记忆中那些电影里马仔的步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周叔。”贺承宇的声音经过刻意压抑,显得低沉沙哑,“车在那边,高叔和王老板让我们来接你。”
老周猛地一颤,警惕地看向贺承宇。帽檐和假胡子遮挡了大部分面容,但这身行头和那股子“自己人”的气息让他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高叔和……王老板都知道了?”他声音带着一丝丝开心,觉得是自己任务顺利完成他们要奖励自己望向贺承宇似乎想从他眼底看到一会王玉白的表情。
“嗯。”贺承宇不欲多言,只是用身体语言示意方向,“先上车,这里不方便。”
老周犹豫了一下,但刚刚获得自由的他无处可去,对高叔的信任压倒了一切。他缩了缩脖子,跟着贺承宇快步走向轿车。
车内气氛压抑。贺承宇专注开车,一言不发。老周坐在后座,不安地搓着手,几次想开口打听,都被贺承宇从后视镜里投来的、冰冷沉默的眼神逼了回去。这种沉默反而更符合“上面的人”的做派,老周愈发确信无疑。
车子没有开往高叔或王玉白常去的任何地方,而是驶向城郊一个废弃的仓库。老周开始觉得不对劲:“兄弟,这路不对啊……”
“王老板换了地方。”贺承宇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
老周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多问,但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浓。
仓库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空旷阴暗,只有中间一盏孤灯亮着,灯下摆着两把椅子。一个人背光坐着,身影模糊。
贺承宇将老周推进门,自己则守在了门口,像一尊门神,堵住了唯一的退路。
老周眯着眼,适应着昏暗的光线,看向灯下那人。当看清那张脸时,他如同见了鬼,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猛地向后退去,却撞上了贺承宇坚实的胸膛。
“陈…陈文?!怎么是你?!”老周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王老板的人呢?!你不是已经……”
坐在灯下的陈文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只有脚上沾满泥巴的鞋诉说着刚刚奔跑的状况。
“老周,”陈文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斤重压,“没有王玉白的人。只有想知道真相的人。”
他目光扫过门口如铁塔般站立的贺承宇。
“现在,接你出来的人在这,我也在这。”陈文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死死钉住几乎要瘫软的老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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