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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 最终版
容佩佩坐在摇摇晃晃的椅塌上,目光望着院子里的一池清泉。清泉的金色鲤鱼淋着泛银光的泉水跳跃而起,越过水柱,啪叽一声砸在硕大的荷叶上。泉水清冽,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娘娘,要不要吃些杨梅膏?”花乔说。
“不用,太寒了。”
“那些地牢里的人,你都去看了?”容佩佩说。
“回娘娘,奴婢一一都去看过了,听那边的进程是正在审讯,不知何时才能查出幕后主使来。”
“审讯。”容佩佩轻轻随着摇椅摇晃,头上的步摇摇篮车似的微微摇晃着,好像蝴蝶珠钗扑闪着,在挣扎着要飞出去一样。她说:“皇城之中,能否审讯出真相全凭上面的意思。如果....这件事背后是陛下的授意,也许并不会查出幕后主使。”
她眼睛眨了下,此刻,真相与否在她心里或许并不重要,因为遥遥无期,石沉大海。她说:“花乔,以后你便不要再去了,那里尸山火海,也骇人的很。”
不去撬动那扇门锁,这就是她的妥协。她无法从江扶枝的眼睛里窥探到他真正的意图,就如同她没猜到江扶枝说的爱,更猜不到他阴晴不定的性子下是真心还是试探。她只是觉得烦躁,看着那池子里的金鱼执拗又笨拙的往池子外跳跃。“这杨梅膏是膳食局送来的?”容佩佩问道。
“膳食居送来些,小厨房也准备了一份。”
“你要不要吃些?拿走一份吧。”容佩佩道。
“多谢娘娘恩典。”花乔道。
“那条可怜的鱼到底要蹦跶到什么时候?”容佩佩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咕哝着:”算了,别管它,总会蹦跶够得。“
“娘娘,地牢那边真的不盯着了么?”花乔道。
“不用,我有其他打算。”
“娘娘,您的伤势还没有养好,当真要操劳这事?奴婢只是见着,陛下对这件事颇为上心,大动干戈,会不会没几日就能查清来龙去脉了?”
“我知道,我不是说这件事。”容佩佩说。
“娘娘,您的伤势可不能再折腾了。”
“不折腾。”那池子里的金鱼又扑腾着跳了一下,居然从硕大的荷叶上滑下去,咕噜咕噜掉进水里去,溅出水花来。“我只是要出去一趟,没别的事。花乔,你不必担心我。”
“娘娘,不是奴婢啰嗦,您这几天接连受了伤,身子经不起折腾。地牢这几次严加考察,应该不久就会查到幕后主使的吧。”
“所以不必时时盯着,让他们送个信来就行。”
“可是,地牢的人能否信任?娘娘,宫中这一遭,奴婢是真的有些担心。”
“放心,没上面授意,他们基本说的都是真话。”
“娘娘,您一会儿往哪里去?奴婢派几个机灵的,照顾娘娘。”
“我真的不会乱跑的。”容佩佩说:“花乔,你不必担心。”苍灰的天空,皇城的东南角响起几声震天响,烟灰渺渺飘荡在空中,滚滚之间融入白云。“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容佩佩说:“我出去走走。”
“娘娘,您要去东南殿是不是?”
“那么远的路,我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走过去。我只是在附近逛逛,花乔,你现在有些疑神疑鬼了。”
“这附近的路你素来都不认得的。”
“娘娘,让奴婢陪着你吧。”
“去湖边的凉亭。”容佩佩说:“我只是想去那里透透气。”她从摇椅上站起来,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水池里泛起的涟漪。“这鱼。”这萧瑟的秋天里,那条鱼身上的躁动不安,点燃了她心里的烦躁。她此刻只觉得这好像是不合时宜的隐喻,让她回想起自己所有一切徒劳无功的折腾,水池是深宫,她是那条濒死的折腾的鱼。
“你忙去吧。”容佩佩说:“我出去转转。”
出了院门,容佩佩一路往太医院走去。
郑太医看着容佩佩,吓了一跳。
“娘娘,你怎么来了?”
“张太医不在?”
“张太医不在,在后面调制配方。”
“什么配方?”
“这个......”
“不能讲?没关系。”
“娘娘来是什么事?”
“奥,本宫准备去见陛下,特意来要些讨人欢喜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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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今日的葬礼,太后也会来。”
“阵仗够大的,堪比国丧。你可听说了,不仅是我们早早的来这儿了,民间的百姓今日也要避开,房门紧闭,商铺关门,不得外出。”
漫天的纸钱洋洋洒洒的飘落着,如同纷纷大雪。
天气一开始是个不合时宜的艳阳天,但是从早上天不亮开始,司天监的那群道士就站在城楼上一刻不停的掐诀念咒。
明媚艳丽的天,江扶枝让他暗下来,就得硬生生的暗下来。
候着的大臣想到墙头那几个吐血也不敢倒下的道士,内心倒吸了一口凉气,默契的闭上嘴巴,眼神滴溜溜的给彼此递了一眼,随即便静默着低头看地了。
静默之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江扶枝这几天消瘦了很多,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没有血色,棱角近乎是苛刻的分明锋利,眼底弥漫着猩红的血丝一片。
葱白的手捧着一个黑木匣子,昂贵但是朴实,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
将黑木匣子放在灵台上,江扶枝的身影隐在中央的黑木棺材后,只有随风纷飞的衣诀像是撩拨的轻柔的芦苇。
没人知道江扶枝低着头在做什么,但是隐隐能看见,残暴荒虐的少年帝王抑制不住的颤抖的肩膀。
众人暗自面面相觑,看来外界的揣测都错了啊,明明陛下最爱的还是这位容贵妃啊,听说是特意给容贵妃的父亲办的葬礼。
几人嘀嘀咕咕,纷纷猜测着容大人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呢。
不过,更奇怪的是,若是给容贵妃的父亲办葬礼,那为什么容贵妃本人不来呢。
他们又道,哪里是容贵妃本人不到,是容贵妃前阵子也不知道被谁扔到了死人谷里去,受了重伤才出来的,所以就是想来恐怕也来不了了啊。
正说话之间,有脚步声传来。
架子很大,众人眼皮一跳,不用猜都知道来者是谁,来者不善。
刹那间,面前的人倒下了,身后的人就露出了真面目。
江扶枝与门庭前的太后对视。
太后的身影在面前渐渐变的模糊,像是一片红色之中的黑色身影,有些可怖。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真情实意的笑起来。
太后说:“一个妃子的父亲,你倒也这么大动干戈的办起葬礼来?”
江扶枝笑了,开口道:“母后说的是什么话,容贵妃不久就要成为皇后了,她的父亲死了,那就是国丈死了,自然可以举办葬礼。”
太后有些吃惊:“你居然要立她做皇后?”
不过,片刻后,太后笑了:“给谁办葬礼,你心里最清楚。”
“母后,上香吧。”江扶枝没理会。
满朝文武皆是哗然,被眼前的情形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沉默的听着这场母子对峙,并在内心默默地明白了一件事——若是有一个先跑或者有其他的动作,恐怕陛下下一刻就会血染灵堂。
杀疯了杀疯了,陛下已经彻底不伪装的疯了。
于是所有人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如同木偶一样的沉默,灵堂更像是坟场,沉默,无限蔓延的窒息一般的可怖与沉默。
江扶枝又侧过头去,拿起灵台上的香烛,染血的手往前递过去:“母后,你受伤的伤是怎么回事?。”
太后不偏不倚的抬头看了江扶枝一眼。
“明华咬的,小时候你们弄伤的,难不成忘了?”
“没有。”
试探失败,可是他心里确实觉得眼前的人不一样了。
他伸出匕首在香火上一擦,瞬间点燃起来,三根香火灰烟渺渺。
他是邀请的姿态,向前走来,递了过去。
什么?明华怎么又成了太后的小儿子?还是说,只是同名同姓?
什么?还是最疼爱的小儿子?
等一下,明华贵妃不是陛下爱而不得囚于后宫的白月光么?
不对啊不对,这怎么听着,好像明华贵妃的死和太后还有丞相有关系呢。
完蛋,这压根不是什么灵堂送行,这分明是一场杀鸡儆猴的鸿门宴。
旁人不懂,但是灵堂上的两人清楚,他们两个人无比清楚,过往的种种到底是什么。
那一刻过往爱恨在两人对视的眼眸中风起云涌,那样两双极其相像,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眸里。
江扶枝痛恨此刻于母后的相像,可是也不合时宜的回忆起明华的双眼,像,和母后一样的相像。
太后睥睨,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纵使鬓边白丝夹青丝,虽然眼角皱纹如同炸开的眼花掩饰不住的苍老,虽然这一刻,江扶枝看起来真的会刺穿她的胸膛。
“陛下没想过,或许此刻失去的是两个亲人呢。”太后平静的说出这句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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