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不断

　　夏夜的青石巷27号，安静得只剩下窗外偶尔的虫鸣和屋内风扇的嗡鸣。
　　纪书漾和纪时泽并肩躺在床上，纪书漾手脚并用地缠着哥哥，额头抵着纪时泽温热的颈窝，呼吸均匀绵长。
　　纪时泽闭着眼，却并未睡着。
　　怀里少年温热的体温和毫无保留的依赖，暖着他疲惫的神经，也无声地提醒着这份关系的重量。
　　他动了动被纪书漾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臂，换来对方不满的咕哝和更紧的拥抱。
　　“哥……”纪书漾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含糊不清，“你还没睡？”
　　“快了。”纪时泽低低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弟弟柔软的发梢。
　　纪书漾蹭了蹭，忽然睁开眼，黑暗中眼睛亮晶晶的：“哥，我想到个事儿。”
　　“嗯？”
　　“我想去学驾照！”纪书漾的声音瞬间清醒了几分，带着点兴奋，“你看，我都成年了！而且，以后上大学、放假回家，或者……万一你有啥事，我还能开车送你！总不能老让你开，或者打车吧？咱们家那车……”他顿了顿，想起停在楼下角落，落了些灰的父亲留下的那辆旧车，“……放着也是放着。”
　　纪时泽沉默了几秒。学车？他想象了一下纪书漾握着方向盘的样子，不知怎的，胃里那点熟悉的隐痛似乎又微妙地冒了个头。
　　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高三暑假学车的人很多，很挤，也很热。”
　　“我不怕！”纪书漾立刻表态，撑起半个身子，在黑暗中努力捕捉哥哥的表情，“热怕啥？挤怕啥？哥你当初学医不也熬过来了？我肯定行！而且老王说他侄子就在一个驾校当教练，人不错，可以给我介绍！”
　　纪时泽看着他黑暗中模糊却异常坚定的轮廓，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弟弟这份心他没法也不忍心泼冷水。
　　“想学就去吧。”他声音低沉，“注意安全，别急躁。”
　　“耶！哥你最好了！”纪书漾欢呼一声，迅速低头在纪时泽脸颊上响亮地“啵”了一口，然后心满意足地重新窝回去，手臂环得更紧，“我就知道哥你会支持我！等我拿到驾照，第一个载你去兜风！”
　　纪时泽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耳根微热，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弟弟的后脑勺：“睡觉。”
　　报名异常顺利。
　　老王的侄子果然靠谱，给纪书漾安排得明明白白。
　　科目一的题库对刚经历高考洗礼的纪书漾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抱着手机刷了几天题，信心满满地走进了考场。
　　考场外，纪时泽难得请了半天假等着。
　　他靠墙站着，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清瘦的手腕，表情是一贯的平静，只是目光时不时扫向考场出口。
　　“哥！”纪书漾几乎是蹦跳着出来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灿烂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纪时泽面前“98！我就说小意思！”
　　纪时泽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扫过那个醒目的分数，镜片后的眸光柔和了一瞬，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嗯，不错。”
　　他抬手，习惯性地想揉弟弟的头发，手伸到一半，想起这是在外面，又自然地放了下来，转而拍了拍纪书漾的肩膀，“走吧，想吃什么？庆祝一下。”
　　“烧烤！”纪书漾眼睛一亮，立刻勾住纪时泽的小指晃了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哥，就巷子口新开那家，听说羊肉串特香！”
　　纪时泽被他勾着手指，指尖传来少年微热的温度，他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却没有抽回，只是低低“嗯”了一声：“好。”
　　科目一的顺利让纪书漾信心爆棚，觉得开车也不过如此。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他当头一棒，地点就在驾校那个被太阳晒得滚烫的训练场上。
　　科目二，倒车入库。
　　纪书漾坐在驾驶座，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眼睛死死盯着后视镜里那几条怎么看怎么别扭的黄色标线。
　　老王的侄子——张教练，一个皮肤黝黑、嗓门洪亮的中年汉子，坐在副驾驶，眉头拧成了疙瘩。
　　“向左打！打满！打满啊小纪！哎哟喂……回！回方向！看库角！看库角！车屁股要亲杆子了！”张教练的吼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震得纪书漾耳朵嗡嗡响。
　　纪书漾手忙脚乱，方向盘在他手里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左摇右晃。“教练，这……这线怎么看都是歪的……”
　　“歪的是你眼睛！”张教练痛心疾首，“后视镜调好了没？座椅位置对不对？离合！离合稳住！哎哎哎……熄火了！又熄火了！”
　　“哐当”一声闷响，车身猛地一顿，彻底趴窝。纪书漾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脸涨得通红。
　　不远处的树荫下，纪时泽下班后顺路过来看看。
　　他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安静地站着，看着自家弟弟在烈日下跟方向盘和离合器搏斗。
　　他看到纪书漾一次次把车歪歪扭扭地开进库位，不是左边压线就是右边太宽，坡道定点起步更是熄火的重灾区。
　　每一次失败，纪书漾都会懊恼地抓头发，或者对着方向盘龇牙咧嘴，那副又急又气又委屈的样子，让纪时泽看得……有点想笑。
　　他当然没笑出来，只是镜片后的眼神里，无奈和纵容交织。
　　纪书漾又一次坡起熄火，挫败地趴在方向盘上。张教练恨铁不成钢地念叨着要点。
　　纪书漾一抬头，看见了树荫下的纪时泽，眼睛瞬间亮了，像找到了主心骨，隔着车窗用力挥手。
　　纪时泽朝他微微颔首。
　　休息间隙，小狗被晒蔫了，耷拉着脑袋蹭到纪时泽身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
　　“哥……”声音拖得老长，满是委屈，“太难了！这车根本不听我使唤！离合跟踩地雷似的，随时随地乱炸！”
　　纪时泽从包里拿出保温杯，拧开递给他：“喝点水，降降温。”他看着弟弟被晒得发红的脸颊和汗湿的脖子，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过去，“别急，刚开始都这样。听教练的，多练。”
　　纪书漾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用纸巾胡乱擦着脸，凑近纪时泽，鼻尖几乎蹭到哥哥的耳朵，压低声音抱怨：“哥，你是不知道，那教练嗓门太大了，吼得我脑子更懵了。还有那个离合，松一点就窜，松多一点就熄火！”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纪时泽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拉开一点距离，语气依旧平淡：“熟能生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压力能不大吗？”纪书漾苦着脸，“这都第三次考科目二了！再挂……再挂张教练怕是要把我从驾校除名了！”他想起前两次考试，一次倒库压线，一次坡起后溜超过标准，简直是不堪回首。
　　纪时泽看着他垮下去的肩膀，心底那点无奈更甚。他抬手，这次没有犹豫，轻轻揉了揉纪书漾汗湿的发顶：“挂了就再考。总能过。”动作带着点生涩的安抚。
　　纪书漾感受到头顶的温度，心里的烦躁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他顺势把额头抵在纪时泽肩膀上，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犬，闷闷地说：“哥，你说我是不是特笨啊？连个车都开不好……”
　　“没有。”纪时泽的声音很肯定，“只是不熟练。”他顿了顿，补充道，“开车需要手眼协调和空间感，跟你解物理题用的不是一种思维。”
　　这话像是一点安慰剂，纪书漾抬起头，眼睛又亮起来一点：“真的？”
　　“嗯。”纪时泽看着他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晚上想吃什么？给你补补。”
　　“糖醋排骨！”纪书漾立刻报菜名，瞬间把驾考的烦恼抛到了脑后，笑嘻嘻地重新勾住纪时泽的小指，“哥，你最好啦！”
　　纪书漾的驾考之路，果然如同纪时泽预料般“坎坷”。
　　科目二第四次考试，他终于惊险地踩着及格线过了。
　　走出考场时，他激动得差点蹦起来，第一时间给纪时泽打电话报喜，声音都劈叉了：“哥！过了！我过了！啊啊啊！我纪书漾也是有证的人了……呃，不对，是科目二……”
　　电话那头的纪时泽，正在写一份术后记录，闻言笔尖顿了顿，嘴角无声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嗯，恭喜。”
　　然而，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科目三，实际道路驾驶。
　　如果说科目二是在固定场地跟标线和杆子较劲，那科目三就是跟活生生的马路、车流、行人以及……自己那颗容易紧张的心搏斗。
　　第一次上路，纪书漾握着方向盘的手抖得像帕金森。
　　变道忘记看后视镜，差点别了后面的公交车，被安全员吼得魂飞魄散；直线行驶时方向盘控制不稳，车子在路上画起了轻微的“S”形；靠边停车更是灾难，不是离路边石太远就是差点骑上去。结果可想而知。
　　第二次，他稍微镇定了一点，却在通过学校区域时因为过于紧张，刹车踩得太急，把安全员和自己都狠狠晃了一下，速度也低于了规定最低限速，挂。
　　第三次，一路战战兢兢，眼看胜利在望，最后靠边停车时，因为太想停完美，方向盘多打了一丝丝，前轮轻轻蹭到了路边石……安全员面无表情地在成绩单上画了个叉。
　　第四次，在一个复杂的路口，面对突然窜出来的电动车，纪书漾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交替通行规则，处理不当，再次折戟沉沙。
　　第五次……纪书漾觉得自己已经考麻木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跟方向盘八字不合。每次挂了，他都会蔫头耷脑地给纪时泽发信息：
　　哥……又挂了。[大哭emoji]
　　纪时泽的回复总是简洁：
　　嗯。回来吃饭。
　　或者：没事。下次。
　　直到第六次，也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也许是纪书漾在无数次失败中终于攒够了经验和麻木的勇气，他超常发挥，虽然过程依旧磕磕绊绊，几个小毛病被安全员记下扣了分，但总算……及格了！
　　当他拿到那张梦寐以求的、还带着塑封温度的驾驶证时，手都在抖。他第一时间拍了照片发给纪时泽：
　　哥！！！[驾驶证照片]看看！这是什么！！！[得意][转圈]
　　这次，纪时泽的回复快了一些：恭喜。晚上加餐。
　　驾照到手，纪书漾的兴奋劲儿简直要冲破屋顶。
　　他立刻把主意打到了家里那辆落灰的旧车上，纪凯留下的那辆老款黑色轿车。
　　“哥！你看！”周末，纪书漾献宝似的把崭新的驾驶证拍在茶几上，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正在看医学期刊的纪时泽，“咱们家那车，是不是该让它活动活动筋骨了？老放着该放坏了！”
　　纪时泽从期刊上抬起头，目光扫过那张小卡片，又落到弟弟亮得惊人的眼睛上。
　　他沉默了几秒，放下期刊：“你确定？”
　　“当然确定！”纪书漾拍着胸脯，“我可是有证的人了！科目三我都过了！上路没问题！”他自动忽略了科目三挂了五次以及实际道路经验几乎为零的事实。
　　纪时泽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头疼。
　　他起身，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那串钥匙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磨损的平安符：“走吧。去江边路，车少。”
　　纪书漾欢呼一声，立刻跟上。
　　坐进驾驶座，纪书漾兴奋地摸着熟悉又陌生的方向盘，调整座椅后视镜。
　　纪时泽坐在副驾，默默系好安全带，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头顶的扶手。
　　点火，挂挡，松手刹……纪书漾动作还算流畅。
　　车子缓缓驶出青石巷，汇入车流。
　　起初还算平稳，纪书漾紧张地盯着前方，嘴里念念有词：“保持车距……看后视镜……打灯变道……”纪时泽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然而，好景不长。
　　在一个需要左转的路口，绿灯时间不长。
　　前车刚过去，纪书漾一看绿灯开始闪烁，一着急，油门踩得有点猛，方向盘也打得急了点。
　　“吱——！”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子以一个近乎漂移的姿态猛地甩进了左转道，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纪时泽的身体被狠狠甩向车门，又被安全带勒回座位，脸色瞬间白了一下，抓着扶手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他强忍着不适感，声音绷得紧紧的：“……慢点！看灯！别抢！”
　　纪书漾也被自己这一下吓得不轻，心脏怦怦直跳，赶紧稳住方向盘，声音都变了调：“对、对不起哥！我、我看黄灯了……”
　　接下来的路程，纪书漾更加紧张，手脚僵硬。变道时犹犹豫豫，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喇叭；红灯前刹车踩得太急，车子猛地一顿；窄路会车时，他总感觉自己的车要蹭到对方，方向盘往一边打得太狠，差点骑上马路牙子……
　　纪时泽全程一言不发，只是脸色越来越白，抓着扶手的手越来越用力。
　　终于，在一个车流相对稀少的路段，纪时泽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沙哑：“靠边停车。”
　　“啊？哦哦！”纪书漾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打灯，看后视镜，慢慢把车停到路边。车子停稳的瞬间，他长长舒了口气，后背都汗湿了。
　　他转头看向纪时泽，刚想炫耀一下自己“安全”完成了第一次上路，却看到哥哥脸色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纪书漾的心猛地一沉，所有兴奋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惊慌和愧疚：“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开得太差，晕车了？还是胃疼了？”他手忙脚乱地去翻副驾前面的储物格，“胃药！胃药我放这儿了！”
　　纪时泽闭了闭眼，缓过那阵强烈的眩晕和胃部痉挛，声音有些虚弱：“……没事。缓一下就好。”他睁开眼，看着弟弟焦急慌乱的脸，眼神复杂，“……书漾。”
　　“嗯？哥你说！”纪书漾拿着胃药和保温杯，紧张地看着他。
　　“以后……”纪时泽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非常认真地看着纪书漾的眼睛，“还是我来开吧。”
　　“……”纪书漾张了张嘴，看着哥哥苍白的脸色，再看看自己握着方向盘、此刻感觉无比烫手的手，所有辩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瞬间蔫了下去，肩膀垮了下来，闷闷地“哦”了一声，把药和水递过去，小声嘟囔，“……我开得……真有那么差啊？”
　　纪时泽接过水杯，吞下药片，没有直接回答他关于“差”的问题，只是抬手，极其无奈又带着点纵容地，用力揉了揉纪书漾耷拉着的脑袋，把那一头软毛揉得更乱。
　　“坐好。”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换位置。”
　　纪书漾乖乖地爬到副驾驶，扣好安全带，像只犯了错的大型犬，蔫头耷脑地缩在座位里，时不时偷瞄一眼旁边重新掌控方向盘的哥哥。
　　纪时泽动作流畅地启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子在他手下温顺得像只绵羊，稳稳当当，没有丝毫颠簸。
　　窗外的风景重新变得平和。
　　车内很安静。
　　纪书漾看着哥哥线条清晰、专注开车的侧脸，再看看自己放在膝盖上、刚刚被“剥夺”了驾驶权的手，心里五味杂陈。
　　有挫败，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好像只要哥哥握着方向盘，这路就永远不会出错。
　　他悄悄伸出手指，勾了勾纪时泽搭在档杆上的小指。
　　纪时泽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没有躲开，也没有看他，只是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路面，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暖融融的。
　　纪书漾勾着哥哥的小指，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心里那点驾考“历险”带来的挫败感，慢慢被一种更踏实、更温暖的甜意取代。
　　嗯，虽然方向盘暂时是没戏了……但能这样勾着哥哥的手，好像也不错？他悄悄地把手指扣得更紧了一点。
　　车子平稳地驶回青石巷。
　　纪书漾虽然因为开车被“剥夺驾驶权”有点蔫，但勾着纪时泽小指的手指却一直没松开，甚至悄悄变成了十指相扣，掌心贴着哥哥微凉的手背。
　　纪时泽任由他握着，专注开车，只是在他握得太紧时，指尖会轻轻挠一下纪书漾的手心，惹得少年耳根发热，又舍不得松开。
　　停好车，纪书漾蔫蔫地解开安全带：“哥……我是不是真不适合开车啊？”
　　纪时泽熄了火，侧过头看他。
　　暮色透过车窗，给弟弟沮丧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
　　他抬手，这次没有揉头发，而是曲起食指，轻轻刮了下纪书漾的鼻梁：“想太多。多练练就好。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无奈，“下次练车，找个空旷地方，别带着我。”
　　纪书漾被刮鼻子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脸一红，心里的沮丧被这小小的亲昵冲淡了不少，嘟囔道：“知道了……下次我找张教练陪我练。”
　　几天后，纪时泽难得调休两天。
　　医院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精神尚可。
　　纪书漾窝在沙发里刷手机，忽然眼睛一亮，蹭到书桌旁正在看文献的纪时泽身边。
　　“哥！”
　　“嗯？”纪时泽没抬头，手指划过一行字。
　　“天气这么好，你又有空……我们骑车去露营吧？”纪书漾把手机屏幕怼到纪时泽眼前，“看！城郊新开的那个‘松涛营地’，评价可好了！有专门的骑行绿道，还能租帐篷烧烤！离市区就二十多公里，骑车过去正合适！”
　　纪时泽的目光终于从文献上移开，落在手机屏幕上翠绿的树林和干净的帐篷图片上，又看了看窗外初夏明媚的阳光。
　　他捏了捏眉心，确实需要透口气。
　　“你会骑？”他问。
　　家里只有一辆他学生时代留下的旧山地车。
　　“当然会！小时候就学了！”纪书漾立刻挺直腰板，“技术杠杠的！哥你坐后面就行，我载你！”
　　纪时泽想象了一下自己坐在自行车后座、搂着弟弟腰的画面，额角隐隐作痛：“……还是租两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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