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出差·隔阂
接下来的两天,阮遇晴的生活被工作填满。
白天泡在设计院整理青柏市的地形资料,晚上回公寓对着电脑核对数据,手机多数时候安静地躺在桌角,偶尔亮起,也只是工作群的消息提示。
她和江烬几乎没怎么联系。
第一天晚上,她临睡前看到他发来的消息。
“忙完了吗?”
那时她刚对着等高线图算出一组关键数据,指尖还沾着打印纸的油墨,回了句。
“刚弄完,准备睡了”。
他只回复了个“晚安”,再无下文。
第二天中午,她在食堂匆匆扒着饭,手机震了震,是他发来的午餐照片——白瓷盘里摆着清蒸鱼和芦笋,配文“记得按时吃饭”。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拍了张自己餐盘里的番茄炒蛋和甜醋鱼发过去,没加任何文字。
他同样没再回复。
像两条暂时岔开的溪流,各自奔涌在自己的河道里,水面平静无波,底下却藏着没说出口的暗流。
阮遇晴不是没想过主动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怕一开口,那些被工作暂时压下去的情绪会涌上来,到时候说的就不是体谅,而是带着刺的争执。
出发前一晚,阮遇晴刚把最后一份地质报告存进U盘,门铃就响了。
透过猫眼一看,月舒和林夏晚正站在门外,手里各拎着个保温袋,脸上沾着点夜风带来的凉意。
“突击检查,看你收拾好没。”林夏晚晃了晃手里的保温袋,拉链一拉,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关东煮,“知道你这两天肯定没好好吃饭,特意从楼下便利店买的。”
她穿着件明黄色的卫衣,头发扎成高马尾,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月舒跟在后面进来,手里捧着个精致的蛋糕盒,轻声说:“刚从甜品店路过,看到这个芒果千层不错,想着明天就吃不到他们家的千层了。”
阮遇晴侧身让她们进来,玄关的灯光落在月舒米白色的风衣上,柔和得像一层光晕。
林夏晚已经熟门熟路地把关东煮倒进客厅的玻璃碗里,筷子在汤里搅了搅。
“说真的,你们总监也太没人性了,哪有这么赶项目的?害得我生日你们都不在。”
她一边抱怨,一边把鱼丸塞进嘴里。
阮遇晴这才想起,林夏晚下周就要过生日了——她总把生日看得比什么都重,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念叨要在家开个小型派对。
“等我们回来补给你。”
阮遇晴拿起块蛋糕递过去。
“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不重要,”林夏晚咬了口蛋糕,眼睛弯成月牙。
“主要是想跟你们聚聚。不过话说回来,我最近新写的小说卡文了,等你们回来,说不定能给我点灵感——建筑师和项目经理的爱情故事,想想就带感。”
月舒在旁边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别胡说,遇晴她们是去工作的。”
她转向阮遇晴,目光落在她没怎么动的关东煮上,“这两天没休息好?眼下都有青黑了。”
阮遇晴笑了笑,夹起个鱼豆腐。
“有点忙,不过没事,到了那边节奏放慢点就好了。”
“说起这个,”林夏晚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那个苏予白也去?”
月舒轻轻咳了声,示意她别说得太直白。
阮遇晴搅着碗里的汤,没说话。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卷着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怎么突然下雨了?”林夏晚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刚才出来还好好的,这雨下得跟瓢泼似的。”
话音刚落,阮遇晴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江烬”两个字,让客厅里的笑声瞬间淡了下去。
她握着手机走到阳台,雨声被关在玻璃门外,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喂?”
“忙完了吗?”
江烬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电流的沙沙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差不多了。”
阮遇晴望着楼下被雨水打湿的路面,路灯的光在积水里漾开一圈圈模糊的光晕。
“我在你公寓楼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
“想跟你聊一聊。”
阮遇晴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往下看,雨幕里,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车灯没开,像一头蛰伏的兽。
“这么晚了,而且雨下得这么大……”
“就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太久。”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挂了电话,阮遇晴转身去拿伞。
月舒递过来一条干毛巾:“慢点,路上滑。”
林夏晚眨了眨眼,没说话,只是把桌上的蛋糕往她那边推了推。
撑开伞走进雨里,冰凉的雨丝立刻打在脸上。
风裹挟着雨珠钻进衣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走到车边时,她的裤脚已经湿了大半,头发也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有点痒。
江烬降下车窗,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上车说。”
拉开车门,暖气扑面而来,带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味。
阮遇晴收起伞,把滴着水的伞放在脚边,刚坐稳,江烬就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
“擦擦。”
她接过毛巾擦着头发,没说话。
车内的氛围有些压抑,只有雨刷器规律地左右摆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车载音响没开,仪表盘的光映在江烬的侧脸上,让他下颌线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立刻开口,只是握着方向盘,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真皮的纹路。
雨越下越大,打在车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谈话伴奏。
“我不想让你去。”
过了很久,江烬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被雨水泡过。
阮遇晴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
“为什么?”
“苏予白的心思太明显了。”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的情绪被雨幕和车内的微光搅得有些复杂,“我不放心。”
“江烬。”
阮遇晴把毛巾放在腿上,语气平静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们是去工作的,不是去谈情说爱的。苏予白是什么心思,我管不了,但我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我知道你清楚,”他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点压抑的烦躁。
“可他不一样。这次跟你一起出差,一周的时间……”
“还有月舒在。”阮遇晴的声音冷了下来。
“而且你这样揣测我和我的同事,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我是个建筑师,不是需要被锁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烬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我只是……”
“只是不放心?”阮遇晴看着他,眼底的光像被雨水洗过的玻璃,亮得有些刺眼。
“你不放心的是我,还是你自己?你觉得我会因为一次出差就动摇,还是觉得苏予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撬走别人的女朋友?”
“我不是怀疑你。”江烬的声音沉了下去。
“我是讨厌他盯着你的眼神,讨厌他借着工作的名义接近你。”
“遇晴,我会不舒服,这很难理解吗?”
“可你不能因为你的不舒服,就否定我的工作,否定我的同事关系。”阮遇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我和苏予白是在一个公司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难道为了让你放心,我要辞职,要跟所有异性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吗?”
“我没让你辞职。”
“但你在用你的在意绑架我。”阮遇晴看着他,语气里带着点疲惫。
“你之前说,希望我不管选哪里都能觉得自在。”
“可现在,你连我正常的工作出差都要干涉,这就是你说的自在吗?”
江烬沉默了。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的雨幕,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雨刷器还在不知疲倦地摆动,却像是永远也刷不干净玻璃上的雨水,就像他们此刻的谈话。
越说越乱,越说越远。
阮遇晴别过头,看着自己湿掉的裤脚。
刚才在公寓里和月舒、林夏晚说笑的暖意,此刻已经被车内的低气压驱散得一干二净。
她忽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里的累。
“江烬,”
“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江烬没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我明天就要走了,”
阮遇晴继续说。
“现在说这些,除了让彼此不舒服,没有任何意义。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谈,好吗?”
车内又恢复了沉默,只有雨声在敲打着车窗。
过了很久,江烬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阮遇晴解开安全带,拿起脚边的伞。
“那我上去了。”
他没看她,只是点了点头。
拉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立刻涌了进来。
阮遇晴撑开伞,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江烬的声音。
“注意安全。”
她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走进了雨幕里。
回到公寓,月舒和林夏晚还在等她。
看到她湿漉漉的样子,月舒赶紧递过来一杯热姜茶:“快喝点暖暖身子,别感冒了。”
林夏晚则拿着吹风机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帮她吹头发。
“聊得怎么样?”林夏晚一边拨弄着她的头发,一边小声问。
阮遇晴捧着热姜茶,没说话。
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心里的情绪。
“别想太多了。”月舒坐在她身边,声音温柔,“感情里哪有那么多顺顺当当的?有矛盾很正常,关键是要找到解决的办法。”
林夏晚关掉吹风机,把插头拔掉:“有时候就是想得太多,占有欲作祟。等他想通了就好了。”
“对了,我生日你们肯定赶不回来了,等你们出差回来,可得给我补一个大大的派对,蛋糕要三层的那种。”
她故意说得轻松,想活跃气氛。
阮遇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点了点头:“好,三层就三层。”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是一首冗长的催眠曲。
阮遇晴喝着姜茶,听着月舒和林夏晚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心里却像被雨水泡过的棉花,沉甸甸的。
她知道江烬是在意她的,就像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为了迎合他而放弃工作一样。
只是这份在意和这份坚持撞在一起,难免会擦出火花,留下伤痕。
或许,爱从来都不是两个人完全契合,而是在一次次的碰撞和磨合里,找到属于彼此的节奏。
就像此刻窗外的雨,再大再急,也终有停的时候。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雨停的时候,她和江烬之间的那道隔阂,是否也能随之消散。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