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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身世
宋昀棠心头猛地一震,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更没想到她会一语中的。
他下意识地想要扯开话题,嘴角牵起一个略显僵硬的弧度,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怎么突然这么问?只是有些累着了,这山间寒气重,多歇息便好了。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初蕴浅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清澈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四目相对,他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映出的自己那片刻的慌乱和心虚。
这种眼神让他所有预备好的解释都堵在了喉咙里,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初蕴浅早就对这种套路了然于心,宋昀棠在书里是后期主角通往成功的最大绊脚石,前期给了他那么多金手指,怎么可能不添加一些扣他血条的设定?
与之对应的,原身从小身体不好,甚至在书里下线也才十七岁;就连女主云知绾,在后期也免不了面对那些狗血的命运和生离死别。
她心里忽然就对这个世界的人多了层怜悯,纸片人们逃不开的宿命啊,却只是执笔之人灵光一现。
然而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对宋昀棠来说可并不好受,尤其在他最想隐瞒的事情上。
他怕初蕴浅会嫌弃他,也怕初蕴浅会躲自己远远的。
宋昀棠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她那道过于通透的目光,最终败下阵来。
试图扬起的嘴角无力垂下,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那强撑的精神气瞬间被抽走了一些,露出了更深重的疲惫。
“是。”一个字,承认得有些艰难,带着沙哑。
宋昀棠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更沉重的现实压住。
他不敢再看她,目光落在斜对面的墙角。
这下好了,以后自己在她面前便是一个活不长久的废物了。
“你放心,我已经暂时抑制住了,不会给你添麻烦。”
可预想中她嫌恶的话并没有在耳边响起,反倒是手上多了一只素白的手握住。
宋昀棠不敢相信,这是自两年多前二人因那件事氛围变得微妙后,她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他的皮肤偏冷,初蕴浅的手却十分温暖,暖意顺着他的手臂逆流而上,他的耳尖有些发烫。
“是狗皇帝做的?”
她此话一出,宋昀棠惊愕地看向她。
眼前的姑娘脸上并未有一丝冒犯天子之威的心惊,反倒眼中都是从容询问的冷静。
宋昀棠感到自己胸腔内那颗心脏正在猛烈跳动,但并非害怕,而是欣喜。
“嗯,当年他弑君篡位,包括太子在内的五位手足皆死于他之手。即便当年我仍是不到十岁的稚子,也未能摆脱他的疑心。得亏当年我逃出了皇宫才保住性命,却仍然中了毒,每三月发作一次。”
他顿了顿,嘴角扯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在他稍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些年,我寻遍古籍,钻研药理,试过无数方子,可惜至今未能解开。”
初蕴浅眼眶微红,一层薄泪如清晨雾气凝聚眸中。
算算时间,他上次毒发是在一月间,难怪上元节那晚他会那般脆弱,也难怪他曾说要在活着的时候把会的都教给自己。
果然是这般套路。
权谋倾轧,兄弟阋墙,幼年中毒,隐忍复仇……这种疯批大反派的人设都快烂俗了,只是当这一切发生在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身上,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和眼底深藏的痛楚时,那份了然又混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是他早就被设定好的经历,而自己这个原本隔岸观火的三次元现代人,此刻正坐在这里,听他亲自揭开伤疤讲述。
初蕴浅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温和柔意:“能解开的。”
窗外吹进一阵清风,她才注意到屋内的氛围似乎不太对劲,于是尴尬地拉开二人的距离。
书里说到过,宋昀棠回到长安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风光无两,如果不是解开毒,应该也没心思操控傀儡幼帝。
宋昀棠看着她忽然沉静的侧脸,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腰际方向。
在渔镇给她上药的时候,他曾看见她腰际的芙蓉花形的胎记,确定了她的真实身份。
既然他的秘密她都知道了,也该让她知道自己的事情。
“还有一事,”他的语气变得更为谨慎,“年关那段时间,我调查过关于你的身世。”
说起来,这还是那段神秘且不容抗拒的记忆给他留下的警醒,他曾以筠州为借口支开羌活,亲自去查证,知道了大概。
事情过去十几年,要想知道完整真相,只能等她慢慢想起来。
初蕴浅倏然抬眸看向他。
宋昀棠迎着她的目光,缓缓道:“你并非寻常人家走失的孩子。长安城的裕国公府,姓钟,你是国公爷与郡主于十四年前走失的小女儿。”
他的话语清晰而坚定,不容置疑。对于这个“钟”字,初蕴浅也早有心理准备。
国公府……
这身份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显赫,也更麻烦。
“我本应该立刻送你回去,”宋昀棠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但眼下时机不对。”
他眉头微蹙,开始为她剖析长安云波诡谲的局势。
“裕国公府被圣上忌惮孤立多年,手中没有兵权,早已与朝廷相离甚远,偏历代国公都是挣钱的一把好手,若说钟家是圣上的第二间金库也不为过。”
“且多年来,圣上一直在暗中阻挠国公府寻你,其中缘由复杂,可表面仍维持着君臣和睦。”
“此前,为了能增加寻回你的筹码,或者说,为了换取圣上在寻你一事上松口的可能,国公爷……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宋昀棠没有明言那代价是什么,但初蕴浅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不祥之意。
那可能是生命。
她心中猛然一沉。原身那位多年不见的父亲,竟为了寻回她,做到了如此地步?
“如今长安局势微妙,你此时回去,并非良机,”宋昀棠继续道,“国公府的三姑娘,你的堂姊,此前代二公主远嫁北漠和亲。近日,这位北漠王妃被下旨召回朝省亲。”
初蕴浅静静地听着,心中迅速将这条信息与政治博弈联系起来。和亲王妃被召回,绝非简单的亲情眷顾。
果然,宋昀棠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北漠屡犯边境,大巍早已不耐。”
她垂眸,看来召回王妃,便是撕毁盟约的前奏。
宋昀棠看着她,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刚到筠州那晚,我曾让人给长安的明懿郡主传信,她得知你安然无恙后,既欣喜又忧心。她也告知我,国公府近来怕是风波不断,因此她同意你暂且留在我身边,由我护你安全。”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抓不抓我是其次,圣上是在暗中派人寻你,意图先一步掌控你。”
“掌控我?”初蕴浅猜测,“是想用我来牵制国公府吧。可是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找不回女儿,他们手中没有兵权,君命难违,也不得不乖乖交出钱财,其中有什么不可示人的秘密?
这个问题,倒是把宋昀棠问住了,他无奈扶额:“我那位阿兄就是个疯子。”
初蕴浅对于这点比较赞同。
先皇在世时,当今圣上是长子,自然被封作了太子,可他却在替先皇微服私访时强行欺辱一位民间女子,而这位女子便是云知绾生母。
他唯恐这件事会影响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和在白月光心中的形象,竟下令追杀这对母女!
云知绾母亲也在带着孩子逃命的过程中被推下悬崖,小小的云知绾则是被一对农户夫妇带走、抚养长大。
自认为做得滴水不漏的太子没想到,这件事还是传入了先皇耳朵里,先皇勃然大怒,废了他的太子位,转而封了另一位仁和的皇子为储君。
唾手可得的皇位就这么没了,他如何甘心?于是发动宫变,在无数人尸骨血海中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书中云知绾回到长安后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与之不对付,但在剧情走向下,不得不走向大团圆。
当时她没能看到最后五章,却也对这样的结局走向感到气愤。
宋昀棠见她不语,屏住呼吸,准备迎接预料中的泪水、怒叱,甚至已经准备好袖口和温言安慰的腹稿。
初蕴浅确实有了反应。
红唇轻启,一顿输出时,嘴角还维持着一个近乎优雅的极淡弧度。
窗外的雀鸟似乎都被这无形的“气场”震慑,噤了声,只有花瓣依旧傻乎乎地飘落。
宋昀棠石化在榻上。
他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次。
眼中完全没有被问候祖宗十八代的恼怒,全是对她满脸平静地说出这番令人瞠目结舌的话的惊艳。
皇帝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骂过吧。
笑意率先从宋昀棠的唇角漾开,随即蔓延至整张脸,最终在他眼底沉淀为一片温软而明亮的欣慰。
他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将刚刚语出惊人的小姑娘紧紧揽入怀中。
初蕴浅猝不及防,脸颊贴上他胸前微凉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坚实胸膛传来的心跳。她微微挣扎,却比更牢固地圈在那个带着香气的怀抱里。
他下颌轻轻抵在她的肩窝,搂在她后腰的手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窗外春光缱绻,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光晕里。所有的喧嚣与荒诞都在这一刻远去,只剩下彼此呼吸交错,心跳同频的静谧与亲密。
初蕴浅余光瞥见旁边桌子上那只精巧的食盒,恍然想起,从他怀里微微退开。
“光顾着说话,早膳都要凉了。快尝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转身便去取食盒。
动作轻柔地打开食盒,将里面准备来答谢宋昀棠昨天掩护她离开的食物取出。
然而,在她背过身去的刹那,宋昀棠脸上那尚未褪去的欣慰笑意,如同被风吹皱的春水,瞬间僵住,继而变化成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
“不必了吧?浅浅你没必要为我这么辛苦……”
那双刚刚还充满爱意的眸子,此刻紧紧盯着初蕴浅在食盒里忙碌的双手。
浅浅做饭很难吃的。
他在心中哀嚎。
很快初蕴浅转过身,将一碗尚有余温的鸡丝粥端给他。
她眼中期待的光芒让宋昀棠避无可避,于是只好故作淡定地小口喝着。
“怎么样?”
他抿抿唇,笑着点点头,眼睛眯成两条弯弯的缝。
厨艺得到好评的初蕴浅转身,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可刚喝了一勺,差点忍不住吐出来!
怎么能难吃成这样?
她转头看向宋昀棠,对方捧着粥碗,脸上仍旧保持和善的笑容。
初蕴浅心中苦笑:真是体面人啊宋昀棠。
“你之前说要把会的都教给我,要不等你身体好了就开始?”
长安风云变化莫测,她是该从现在开始锻炼身体、增长学识,给原身攒资本了。
宋昀棠没有犹豫,当即便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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