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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陈念棠推起箱子，三人开始往回走，一路上两个伙计打打闹闹，但直到进了老店，也只有那一个好学的伙计口里不断重复着新学到的洋词。
一进老店，另一伙计仿佛不堪其扰般大声道：“掌柜的，不得了啦，你的伙计出去帮忙一趟学了洋词啦，以后您就擎等着咱们店来洋客人啦~”
陈念棠见好学的伙计开始脸泛红，开口替他解围，冲着苏掌柜眉飞凤舞地讲起自己做洋人生意的事。
“……我可得好好谢谢苏奶奶，没有她我哪会说洋话，那今儿可就要少做一笔买卖啦~”
说完她还把那枚银币拿出来，炫耀般道：“这可是洋人的钱呢！”
苏掌柜哈哈大笑：“你是个好样的，不过这钱可不分主人的洋、土。”
陈念棠笑嘻嘻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不洋人更稀奇嘛。”
“这就叫青出于蓝胜于蓝，念棠呀，我来这海城快三十年了都没跟洋人做过生意，苏爷爷不如你。”
“你呀，日后定有大作为！”
陈念棠兴奋褪去，这才有了几分不好意思：“苏爷爷这是长辈看晚辈，怎么看怎么好，我，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
苏掌柜把装着铜钱的麻袋提起来放进陈念棠的木箱子里，太重了他还差点闪了着腰。
他庆幸这木箱子够大，不然这钱都装不下！
“可没多少人在你这般大能靠自己一下子挣这么多钱，快快回家去点一点吧。”
前几趟陈念棠回来装货，顺便就会会把前一趟挣的钱收拾出来给苏掌柜帮忙收着。
时间紧急也不能细细清点，陈念棠都是双手捧着钱币往麻袋里扔，如今再想起当时那样捧钱扔的豪迈劲，她还觉兴奋。
不过今天忙活的可不是她一个人，她看一眼周围似有若无打量过来的视线，想了想对着苏掌柜道：“苏爷爷，今天大家帮忙辛苦了，我掏钱请后厨做两桌好菜，酬劳一下大家吧。”
两个帮忙的伙计的报酬给过了，但是他们是店里的人，最后要谢的还是苏掌柜。
其实今儿她能挣到这些钱，最大的助力就是苏掌柜，陈念棠想着回家算了钱得分出一部分来给苏掌柜。
“难为你一个孩子能想得这么周到，听你的，我来安排。”
“你呀今天累着了吧？明儿还要不要继续做？要的话，早点回去休息吧！”苏掌柜自是没意见，念棠这孩子相处久了交心了，他真是越看越觉喜欢！
陈念棠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思索过了，这生意还是得继续做，只是明天就不能像今天这样大胆了。
她把自己想的分析给苏掌柜听：“一开始大家是被那位有钱的大小姐的做派吸引过来，后来道听途说的游人们纷纷来看热闹，做生意就是得有人气，人一多，就会越来越多。”
“后面不少人其实都没听说那位大小姐的事，就是看我这儿围满了人，就忍不住也上来看热闹，等到听说我这价格，一部分嫌贵走了，但也有一部分人见其他人都在买，于是忍不住也掏钱买了尝鲜。”
“我推测明儿还是会有些人慕名而来，但肯定是少数了，经过一天那股子新奇劲去了，从众的人也没那么多了。”
苏掌柜满意地点头：“好孩子，如今这世道一天一个样，啥都在变，机会也随之增多，突然遇着机缘大挣一笔的人不少，但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清明的人可就不多了！”
说到这儿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兄弟刘大仙，富贵迷人眼啊！
“原本我还怕你冲动，如今算是彻底放心了，你苏奶奶肯定也惦记着你，快回家去吧，明儿一大早我就让人给你把馒头蒸上，肉炖上，你来了直接拿就是。”
陈念棠见苏掌柜情绪突然低迷，不明所以，不过关心的话她听得懂，“谢谢苏爷爷，那我去后面跟大家打声招呼就回家去了。”
说到回家，她心口泛起温暖，苏爷爷一家真是拿她当亲晚辈照顾了，她何德何能呀！
不过在苏家久了，她也听万三娘说了一些苏掌柜和刘大仙以前的事，知道他们二人是真正为对方挡过刀、挨过刀的过命交情。
或许这便是爱屋及乌吧！于是陈念棠也想念起了久久没有消息的刘大仙。
但万三娘叮嘱过陈念棠，说苏掌柜一直留心着刘大仙的消息，他没主动说，那就是没有消息传来，让她也少问，怕她问多了惹了苏掌柜担忧。
于是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刘大仙，希望他真能如他说那般发大财，然后衣锦还乡。
到了后面厨房，那都是今天给她帮忙的主力军，陈念棠挨个道谢，又说了请大家吃饭的事，最后才找到苏娘子，递给她一个小钱袋。
“厨房里大家今天辛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帮我看着分给大家吧。”
做馒头、炖肉量少还好，今天陈念棠估计自己至少卖了六七百个馒头，上到揉面和面、剁肉炖肉的师傅，下到守着灶口烧火的学徒，那都没少受累。
厨房如今有苏大厨、苏大娘、一个学艺出师的徒弟、一个学徒工，再加一个帮忙洗刷的帮厨，合计5个人。
厨房这么多人，也是因着老店临近城隍庙，分到那边的人流量，日常吃饭的人比打尖住店的人还多呢。
陈念棠往钱袋子里装了三百文，具体怎么分配她不管，全凭苏大娘做主了。
苏大娘待陈念棠亲近，加上又领着老店的薪水，就是今儿没有额外的钱拿，她也不会说什么，但陈念棠这样周到的行事，她也觉得更舒服。
“咱们如今也算师姐妹们了，还跟我这么见外。成吧，你有心，我也不推了，今儿揉面可差点没累死我。”苏大娘笑呵呵收下了钱袋子。
陈念棠当即给她按捏起来，她手劲大，按得苏大娘长舒一口气，“好孩子，难怪大家都喜欢你。”
又闲聊一会儿，定好第二天的量，陈念棠便推着箱子回家了。路上她也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唉，其实这些人情世故处理起来她也觉得累呀！
不能只说好话不给钱，不然接下来人家不尽心、做事拖拉磨蹭，会耽误事；
也不能给太多，不然不仅会成本增加太多，还容易把人胃口养大。
这各方面都要考虑周到，可费心神了！陈念棠有时也会羡慕万勇，怎么就能活得那么轻松！
就算出事后老店没人帮忙说情，他不得不离开老店，但凭他手上的功夫，怎么也不会饿死，那么随性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其实如今陈念棠手艺也学得多，不想再这么谨小慎微也是可以的，但过去的经历烙在身上，这性子，改不了啦。
她自嘲道：“算啦，这辈子就是操心的命咯~不过以前在家里想多想、想操心还没机会呢，要知足、要知足！”
等回到家打开箱子把麻袋扛出来，陈念棠又不觉烦恼了——挣钱嘛！不心累！除非像那位清雅小姐那样命好，直接投胎到不缺钱的富贵人家里，不然这世道谁挣钱不得劳心劳力？
万三娘也很惊讶，今天陈念棠迟迟没回家，她就猜到怕是生意大好，但也没想到好成这样子了。
她拿出红绳帮着陈念棠一起整理箱子里的银钱——大多都是铜钱，像洋人那样付银币的是少数。
一百文一串，最后竟然串了三百二十串！
陈念棠看着桌上不够一串的零散铜钱，痛心疾首道：“哎呀呀，还是人太多没看得过来，有人少给了！”
万三娘看着重重叠叠堆满桌子的一串串铜钱，壮观的场景饶是她也觉得心神动荡，毕竟这就是卖了一天的馒头夹肉而已啊！
她不由得笑骂道：“就别计较那么几个铜板了。”
陈念棠嘿嘿一笑：“挣再多钱，被人贪了该给我的，也还是难受嘛。”
说到这儿，她想起了那个洋人，把兜里单独放着的银币拿出来给万三娘看，同时感慨道：“反正我买东西永远都不可能像他们这样，明明是明码标价，非要多给一点，钱多也不能这样糟蹋呀！”
万三娘道：“洋人都有给小费的习惯啦~”
“而且对他们而言，好心情和好兴致，可比丁点小钱有价值。”
“咱们是挣辛苦钱的，自然不能理解，哪天我们挣钱更轻松了，或许也一样手松。”
哪怕如今守着一家老店，每月收入颇丰，但在万三娘看来，自家挣的也是辛苦钱——甚至可以说是卖命钱，那些江湖客哪里是那么好招待的，就像年前的意外，动辄打打杀杀，这样挣来的钱她可从不敢挥霍。
陈念棠不服：“我才不会，反正我觉得我不少给就没问题，才不会多给，那不是傻子？！”
“哈哈，咱们还没到那个层面呢。”万三娘也不跟她多争论，只简单道：“不同层面的人有着不一样的观念，等到你到了下一个层面你就懂了。”
“你苏爷爷的妹妹，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跟你一样花钱谨慎，如今可不得了啦，手松的哟。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如今层面
不一样了，钱来得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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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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