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仙尊大人

　　玄芷音一脚踹开凌霄殿大门时，正赶上仙界最混乱的时刻。

　　殿内灵光乱炸，白玉地砖上横七竖八躺着受伤的仙人。凤族长老被三道捆仙索缠在盘龙柱上，萧逸尘的剑正抵着一名紫袍仙君的咽喉。最离谱的是，往日端庄的柳梦琁竟踩着案几，手中羽扇指着对面一群人破口大骂："一群蠢货！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

　　"嚯。"玄芷音挑眉，"我错过什么好戏了？"

　　满殿仙光霎时一滞。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射来，有惊愕的，有愤恨的，更多的是如临大敌。她颈侧金纹未褪，周身还萦绕着未散的神力威压，每走一步都在玉石地面上烙下燃烧的脚印。

　　"魔、魔女怎么上来的？！"有人失声尖叫。

　　萧逸尘眼睛一亮："嫂子！"

　　这称呼让玄芷音脚下一个趔趄。没等她发作，凤寒玦已从混乱中心走来，银白袍角沾着血迹，显然刚经历过恶战。

　　"解决了？"他问得自然，仿佛她只是去后院折了枝花。

　　玄芷音甩给他一个沾血的金铃铛："守阵的十二个老顽固，都在铃里做梦呢。"余光瞥见柳梦琁瞬间扭曲的表情，故意凑近凤寒玦耳边，"你那位青梅来得挺快啊？"

　　温热吐息拂过耳廓，凤寒玦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她带了半数蓬莱仙卫。"

　　"玄姑娘怕是误会了。"柳梦琁突然插话，羽扇掩着唇轻笑，"我此番是来助凤哥哥平乱的。"

　　玄芷音眯起眼。这声"凤哥哥"叫得她后槽牙发酸，偏偏对方一副端庄做派，倒显得她像个无理取闹的妒妇。

　　"平乱？"她环顾四周，"我看柳仙子煽风点火的本事更厉害。"

　　殿角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魔女也配指摘我仙界事务？"

　　说话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胸前悬着昆仑镜。玄芷音记得他——水镜幻象里，就是这老头带头要求处死她。

　　"玉衡仙君是吧？"她指尖窜起一簇金焰，"听说你徒儿偷练噬心蛊被反噬了？真可惜，怎么没把你也带走呢？"

　　老者暴怒之下祭出法宝，却被凤寒玦一剑挑飞："够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整个凌霄殿为之一静。玄芷音注意到他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同命契传来阵阵刺痛——这家伙伤势比她想象的更重。

　　"诸位口口声声要除魔卫道。"凤寒玦剑尖点地，冰霜顺着裂纹蔓延，"可知沈姬兰勾结的正是上古魔蛊？"

　　玉衡仙君厉声道："证据呢？"

　　"要证据？"玄芷音突然甩出一面水镜，"自己看！"

　　镜中重现古阵景象：沈姬兰撕开衣襟露出噬心蛊，慕容清远道破真相，最后是她与凤寒玦联手净化魔蛊的全过程。当看到沈姬兰灰飞烟灭时，大半仙人面色惨白。

　　"即便如此..."玉衡仙君还在强撑，"与魔界联手终究..."

　　"蠢死算了！"柳梦琁突然摔了羽扇，"魔蛊能寄生沈姬兰，就不能寄生你们？要不要现在照照昆仑镜，看看自己心口有没有黑线？！"

　　这话像盆冰水浇下。玄芷音看见好几个仙君下意识摸向心口，其中就包括刚才叫得最凶的紫袍仙君。

　　萧逸尘趁机补刀："方才要造反的几位，袖口都沾着沈姬兰特制的凝神香吧？"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开始查验同伴，有人急召本命法宝自检。玄芷音趁机拽着凤寒玦退到角落，往他手里塞了颗赤红丹药。

　　"吃了。"她凶巴巴道，"别死在这给我丢人。"

　　凤寒玦垂眸看着掌心丹药——这分明是魔界至宝"焚血丹"，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伤势全愈，但代价是之后三天的锥心之痛。

　　"不必..."

　　"少废话！"她直接捏住他下巴把药拍进去，"那群老东西马上要闹第二轮，你..."

　　话音未落，柳梦琁的声音插了进来："凤哥哥，我有要事相商。"

　　玄芷音翻了个白眼松开手。柳梦琁仿佛没看见她似的，径自展开一道隔音结界："蓬莱探查到魔蛊源头在无尽海，父亲已调集三千仙舟。但需要凤族血脉为引才能开启封印..."

　　"条件。"凤寒玦直截了当。

　　柳梦琁咬了咬唇："联姻。"她飞快地瞥了眼结界外的玄芷音，"哪怕只是做戏..."

　　玄芷音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看口型也猜出七八分。手中金焰"轰"地暴涨，烧穿了半边结界。

　　"谈完了吗？"她皮笑肉不笑地问，"谈完了就滚。"

　　柳梦琁涨红了脸："你！仙界存亡当前..."

　　"仙界存亡关我屁事。"玄芷音一把扯过凤寒玦的袖子，"这人我罩的，要联姻找别人去。"

　　凤寒玦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头对柳梦琁道："封印我会去，联姻不必。"

　　"没有蓬莱助力，你镇压不住魔蛊！"柳梦琁急道，"何况她终究是魔..."

　　玄芷音突然拍出一张血契拍在案几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羊皮纸上金红二色符文交织，正是古阵中结成的同命契。柳梦琁如遭雷击，连退三步："你们...竟然..."

　　"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三千仙舟滚出我的视线。"玄芷音每说一个字，金焰就窜高一寸，"否则我不介意让蓬莱换个继承人。"

　　殿门突然被狂风吹开，魔云压顶。众人惊惶望去，只见魔尊亲率的玄甲军已列阵云端，沈瑶正朝殿内拼命挥手。

　　"小祖宗！"她传音入密，"魔界七部叛乱，尊上让你赶紧...咦？你在帮仙界打架？"

　　玄芷音头疼地扶额。凤寒玦却突然握住她手腕："一起去。"

　　"哈？"

　　"魔蛊源头在无尽海，叛乱恐怕与此有关。"他转向萧逸尘，"传令凤族，点兵。"

　　柳梦琁不敢置信地尖叫："你要带魔军入仙界？！"

　　"纠正一下。"玄芷音掰着手指，"是神裔、仙尊加魔界联军。"她冲柳梦琁龇牙一笑，"现在，谁才是仙界叛徒？"

　　玉衡仙君突然喷出一口黑血，胸口浮现出狰狞的魔纹。像是连锁反应，又有七八个仙君相继倒地，殿内乱作一团。

　　"看来不用查了。"玄芷音金瞳灼灼，"被寄生的...都现形了。"

　　凤寒玦的冰魄剑发出清越龙吟："肃清。"

　　这个简单的词像道分水岭，将仙界割裂成两个阵营。玄芷音看着那些曾经对她喊打喊杀的仙人，此刻却不得不与魔军并肩作战，忽然觉得荒谬又痛快。

　　"喂。"她捅了捅凤寒玦，"我帮你收拾烂摊子，有什么好处？"

　　凤寒玦斩落一只魔化的仙鹤，反手将她往怀里一带，避开背后袭来的毒针："你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她顺势旋身甩出鞭子，抽飞三个魔化的天兵，"先欠着。"

　　混战中，她看见柳梦琁复杂的神情，看见萧逸尘边打边往这边挤，还看见魔尊站在云头一脸"女大不中留"的郁闷。

　　金焰与冰霜交织成网，所过之处魔蛊尽灭。玄芷音忽然想起慕容清远的话——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但此刻她只想大笑。

　　管他什么神魔宿命，仙界内乱。这个男人既然敢在众目睽睽下握住她的手，她就敢把三界搅个天翻地覆。

　　玄芷音踏进魔宫大殿时，一只青铜酒樽擦着她耳边飞过，在朱漆廊柱上砸出个深坑。

　　"这就是你们说的'小规模叛乱'？"她侧头避开飞溅的碎片，冲身后冷汗涔涔的魔将冷笑。

　　往日肃穆的魔宫此刻乱得像市井酒肆。十二魔将分列两侧，半数身上带伤。独孤破天一脚踩着玄玉宝座扶手，手中魔刀还在滴血；公孙烈正揪着一名长老的衣领咆哮。而她的父尊——魔界至尊玄夜，正支着下巴坐在王座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哟，舍得回来了？"玄夜懒洋洋抬手，一道气劲将扑向玄芷音的魔狼轰成血雾，"仙界的床榻比家里舒服？"

　　玄芷音额角青筋直跳："老头，你再说一遍？"

　　"尊上！"独孤破天突然挥刀劈裂案几，"当着众将的面，还请给个交代！为何纵容公主勾结仙界？"

　　殿内霎时死寂。玄芷音眯眼看向这个曾被她揍断三根肋骨的魔族悍将——他额心的魔纹比上次见面时深了许多，隐隐泛着不祥的黑气。

　　"本座行事，需要向你交代？"玄夜笑意未达眼底。

　　公孙烈突然甩出一面水镜："那这个呢？"

　　镜中赫然是凌霄殿景象——玄芷音与凤寒玦十指相扣，同命契光芒大盛。

　　"神族血脉！"独孤破天刀尖直指玄芷音，"诸位都看清了？咱们的公主殿下，早就是仙界走狗！"

　　殿内哗然。玄芷音瞥见几位素来忠心的魔将也露出犹疑之色，心中暗骂。她大步走向王座，所过之处魔焰自动分开一条路。

　　"父尊。"她压低声音，"他们身上有噬心蛊的气息。"

　　玄夜把玩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

　　"本尊知道了。"他突然拍案而起，威压如山岳倾塌，"都滚出去。"

　　独孤破天暴怒："玄夜！你——"

　　"除了我闺女。"魔尊袖中飞出十二道锁链，将闹得最凶的几人捆成粽子，"沈瑶，关门放狗。"

　　一直缩在角落的沈瑶立刻掐诀，殿门"轰"地闭合，结界升起。玄芷音这才发现梁上蹲着三百影卫，刀刃清一色淬了破魔毒。

　　"您早料到了？"她挑眉。

　　玄夜伸了个懒腰："就等着这帮蠢货跳反呢。"说着突然捏住她下巴，仔细端详她颈侧金纹，"啧，觉醒得比预计快啊小混蛋。"

　　玄芷音拍开他的手："说正事。无尽海的魔蛊..."

　　"先解决家里这些。"玄夜弹指解开独孤破天嘴上的禁制，"给你个机会，谁指使的？"

　　独孤破天狞笑："魔界容不下神族杂种！诸位难道甘心被个血统不纯的丫头片子骑在头上？"

　　这话像滴进热油的冰水。原本中立的几位魔将眼神变了，就连被锁链捆住的几位也开始挣扎。玄芷音心头火起，金纹瞬间蔓延至眼尾："找死——"

　　"且慢！"沈瑶突然插到双方之间，"公主，借一步说话！"

　　偏殿内，沈瑶布下三重隔音结界才开口："不能杀他们。"

　　玄芷音抱臂冷笑："理由？"

　　"独孤破天掌控着北境三十万魔军，公孙烈手里有半数长老会的把柄。"沈瑶快速道，"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魔蛊与寻常不同，杀了宿主会立刻转移到下一个人身上。"

　　玄芷音皱眉："你怎么知道？"

　　沈瑶沉默片刻，突然扯开衣领——她心口处赫然缠着同样的黑气！

　　"我潜伏在公孙烈身边三个月。"她苦笑道，"魔蛊源头不在无尽海，而在魔渊最底层的'葬神窟'。"

　　玄芷音瞳孔骤缩。葬神窟是连魔尊都忌惮的禁地，传说那里埋葬着上古时期被斩杀的神魔遗骸。

　　"条件。"她直截了当。

　　沈瑶深吸一口气："我要你一滴心头血。"

　　"呵，原来在这等着呢？"玄芷音指尖燃起金焰，"怎么，你也想尝尝神族血脉的滋味？"

　　"是为了这个。"沈瑶从怀中取出一盏青铜灯，"引魂灯，需要神魔之血才能点燃。只有它能暂时压制魔蛊，给我们争取时间。"

　　灯芯处残留着暗红痕迹，明显已经用过一次。玄芷音突然想起什么："上次我重伤..."

　　"是尊上取了自己的血。"沈瑶低声道，"但他血脉不纯，只能维持三日。"

　　殿外突然传来巨响，结界剧烈震荡。玄芷音神识一扫，发现独孤破天竟挣脱了锁链，正在大肆破坏。

　　"公主若不信，大可读取我记忆。"沈瑶主动放开神识，"但请快些决定——魔蛊已经开始吞噬公孙烈的神智了。"

　　玄芷音金瞳微闪，瞬息间掠过沈瑶的记忆碎片：深夜的葬神窟、沸腾的血池、还有...凤寒玦的冰魄剑插在池边的画面？

　　她骤然回神："凤寒玦去过葬神窟？"

　　"什么？"沈瑶茫然，"不可能啊，那里只有..."

　　又一声巨响打断了她。整面墙壁轰然倒塌，烟尘中走出浑身浴血的独孤破天，双目已完全被黑气占据。

　　"找到...神血..."他嘶吼着扑来！

　　玄芷音甩鞭迎上，却在交手瞬间察觉异样——独孤破天的力量暴涨了三倍不止！魔刀斩裂她袖口，在臂上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公主小心！"沈瑶点燃引魂灯，"他被完全控制了！"

　　幽蓝火光映照下，独孤破天体内的黑气显形，竟如蛛网般链接着殿外所有魔族！玄芷音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什么噬心蛊，分明是上古禁术"千丝引"！

　　"老头！"她朝王座方向大喊，"是千丝引！别杀他们！"

　　话音未落，独孤破天的魔刀已刺到她咽喉前三寸——

　　"铛！"

　　一柄玄铁折扇架住刀锋。玄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另一只手还拎着奄奄一息的公孙烈。

　　"喊那么大声干什么。"魔尊懒散依旧，脚下却踩着独孤破天的影子，"老子又不聋。"

　　玄芷音趁机一鞭抽在独孤破天膝窝："怎么解决？"

　　"简单。"玄夜把公孙烈扔给她，"找到母蛊，弄死。"

　　说得轻巧。玄芷音刚要吐槽，手中公孙烈突然剧烈抽搐，七窍冒出黑烟。沈瑶惊呼："不好！母蛊在转移！"

　　千钧一发之际，玄芷音并指如刀，直接刺入公孙烈心口！金纹顺着手臂流入他经脉，硬生生将一团蠕动的黑雾逼出体外。

　　"沈瑶！灯！"

　　幽蓝火苗碰到黑雾的瞬间，整个偏殿被刺目白光吞没。玄芷音恍惚听见无数怨魂的尖啸，接着是沈瑶撕心裂肺的喊声："公主松手！它在吞噬你的神力！"

　　已经晚了。

　　金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那团黑雾却越发凝实，最后竟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玄芷音单膝跪地，眼睁睁看着它抬起手，朝自己天灵盖拍下——

　　"轰！"

　　一道冰蓝剑气破空而来，将黑雾人形劈成两半！熟悉的松木冷香笼罩下来，凤寒玦的袖角掠过她脸颊。

　　"我来晚了。"他声音有些哑。

　　玄芷音想骂人，却先咳出一口金血："...你是属乌龟的吗？"

　　凤寒玦没答话，只是将一枚冰晶按在她眉心。刺骨寒意流遍全身，奇迹般压制了神力流失的剧痛。她这才发现他左手提着个人——柳梦琁？

　　"解释一下。"玄芷音眯起眼。

　　"蓬莱秘卷记载，千丝引需以神族遗骸为媒介。"凤寒玦剑尖指向正在重聚的黑雾，"她带路去葬神窟，发现了这个。"

　　柳梦琁脸色惨白："那、那根本不是魔蛊...是神魔大战时陨落的..."

　　"怨煞。"玄夜突然插话，难得严肃，"当年被镇压的玩意儿，现在借着我魔族儿郎的躯体还魂呢。"

　　黑雾彻底凝聚成人形，空洞的眼眶望向玄芷音："...公主...殿下..."

　　这声音让她毛骨悚然——竟与她在古阵幻境中听见的一模一样！

　　凤寒玦横剑在前："退后。"

　　"退个屁！"她抹了把嘴角的血站起身，"老子的地盘，轮不到你逞英雄。"

　　金纹再次亮起，这次却夹杂着丝丝冰蓝。玄芷音惊讶地发现，凤寒玦渡给她的灵力竟与神力完美融合，在掌心凝成一柄金蓝交织的光刃。

　　黑雾人形突然发出凄厉长啸，整个魔宫随之震动。玄夜骂了句脏话，袖中飞出七十二道符箓："小混蛋，你俩只有一次机会。"

　　玄芷音与凤寒玦背靠背站立，光刃与冰魄剑共鸣震颤。

　　"数到三。"她低声道。

　　"嗯。"

　　"一..."

　　黑雾铺天盖地涌来。

　　"二..."

　　柳梦琁的尖叫声中，沈瑶的引魂灯骤然爆亮。

　　"三！"

　　金蓝光华如旭日东升，所过之处黑雾冰雪消融。最后一刻，玄芷音分明听见那怨煞嘶吼着："...钥匙...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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