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灵记

　　避暑集过后，京中高门望族就总有传言德妃有意施家。

　　恰巧这两日施清元有些忙碌，等传言传到她耳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她当即来到隔壁小院里同施灵双说完这件事，说完之后，施灵双满脸惊讶：“为什么会这样传？”

　　“我也不知晓。”施清元眉间紧缩，“等我听到的时候，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但是阿双，我认为她应当是不会挑我们家的，即便是德妃有意，皇帝也不会允许。”施清元道。

　　她拉着施灵双坐下来，和她说：“首先，就不提前阵子那件事了。虽然那位秦姑娘说得不错，父亲与整个二房不受影响，但施家是一体的，大房的影响二房也必然会分摊到。”

　　“其次，哪怕是由于皇室颜面，皇帝也断然不会允许皇子选择施家的姑娘。他固然会封赏父亲，可绝不会让我们与皇室再次有牵连。”

　　几句话分析完，施灵双的心静了静，问道：“所以，这算是个幌子吗？为了掩盖德妃对四皇子婚配的真正想法？”

　　施清元皱眉想了想，说道：“也不一定，有可能只是为了试探，故意差人放出这个消息。”

　　她暗暗骂了两句皇室，望回有些担忧的妹妹，安抚道：“我猜再过几日就会平息下来。”

　　“阿双，不如你去问问端王世子？”施清元忽然弯唇，笑着打趣她。

　　施灵双愣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只盯着地面：“姐姐你……”

　　“我说真的，阿双，其实我仔细想来端王世子对你来说也确实是个良人。”施清元问道，“明日立秋，城内肯定有小集，你要不要出去玩一玩？”

　　她问完，却没有听到施灵双的任何反应，于是抬眼去看，就见少女微微低头，面带羞意。

　　施清元笑了：“阿双，你竟如此不经说？那我再问你一遍，明日立秋的晚集，你要不要同他见上一面？”

　　她是真的以长姐的心态问她的，若是确定了端王世子是她的良人，那两人还是尽快确定下来，培养感情为妙，以免再次被这阴糟糟的皇室拿来打幌子。

　　想到这里，施清元眼中一沉。

　　施灵双久久没有回答。

　　“不说，那便是想去？”施清元压下心底的担忧，看向她，起了逗弄的想法。

　　施灵双猛地抬头，眼里都是控诉，看得施清元忙说：“好好，那你同我去，去用晚膳逛集市。”

　　说完这话后，施灵双才缓慢点头。

　　……

　　翌日。

　　二人还是在府中用了些吃食后才出门，想着去街上吃点小吃。

　　傍晚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此刻伴有偶尔的凉风，出门最为舒适。

　　施灵双换好衣衫后接过云娘递过来的佩囊，佩囊里装了些银子，还放了上次去寺院求来的平安符。

　　看着这枚朱红色的平安符，施灵双视线一滞，突兀地想起了兰氏与施瑜方。

　　她晃晃脑袋，收紧佩囊，迈步出门。

　　本朝对每个节气都十分重视，往往逢春分、秋分等日子会办大集，平日里其他节气则是小集。

　　是集，也是节日。京城主街上此时已经有了不少百姓，周围的摊子也逐渐支了起来。

　　施灵双挽着施清元，看着周围各色小摊。

　　走到一户刚支起的小摊前，施灵双看见上面的旗帜写着“桂花酒”三个字，不由得好奇。

　　桂花通常要在一个月后开花，现在这桂花酒是如何酿造出的？

　　摊主手脚麻利地快速支起摊子，见她在这里张望，身边挽着的那位女子同样是身着华贵，心中有了思量。

　　他利索地拿起一旁的酒盏擦了擦，往里倒了一些桂花酒递过来：“小姐，我家的桂花酒和别家的不同，去年的桂花采集清洗后用秘制的腌料覆盖住，放入地底发酵后得成的，所以是在第二年花开之前喝上。您尝尝，好喝就买一罐带回去。”

　　施灵双接过来，用自己的帕子仔细擦了擦，才送入口中。

　　确实是好喝，和前几日在宫中的桃花酿不是一个味道的。

　　她正想说什么，就见施清元向前一步问向摊主：“你说这是你家秘制的？”

　　那位摊主瞧着年岁也不大，闻言笑了笑，机灵地说：“小本买卖，不伤和气，不伤和气。”

　　施灵双听不太明白两人之间的对话，见施清元询问似地看过来，不明所以地问：“姐姐？”

　　“你要买一罐吗？”施清元主动问道。

　　施灵双看了看她，点头：“可以呀。”

　　摊主顿时喜笑颜开，连忙道：“二位小姐真是菩萨心肠，我这就挑一罐最好的。”

　　施清元挥了挥手，让红卉同他去交谈。

　　施灵双挽着她的手往前走了没多久，忽然发现左前方又是一摊桂花酒。

　　她惊讶地回头来看施清元，就见施清元冲她眨眨眼。

　　施灵双反应过来，讶然地张张嘴：“骗人。”

　　反而是施清元宽慰道：“也不算骗人，京中许多桂花酒确实是这样酿制出来的，只不过这法子并不是独家秘制的便是了。”

　　“那姐姐刚刚怎么不提醒我？”施灵双问道，有些不开心，“我就说你方才同那摊主的对话是在说什么呢？”

　　施清元握了握她的手：“桂花酒好喝吗？”

　　“好喝是好喝，可是……”可是她一想到被人明晃晃地骗了，便觉得堵得慌。

　　“好喝不就行了，”施清元道，拉着她继续慢慢往前走，“况且他也并没有出高价卖酒，我点他的时候他也只说买卖可以不做，不伤和气就行。”

　　施灵双有些郁闷的心情被她几句话提点后，渐渐好转，不过还是说：“那是因为姐姐在我旁边，若是只有我一人，指不定被人怎么骗呢。”

　　施清元宽慰着她：“现在世道确实也不太好……”

　　她看着少女仍有些鼓起的面颊，心中软下来，伸手轻轻捏了一下。

　　施灵双一呆，转头对上施清元的视线，肩膀一耸一塌：“哎呀，姐姐。”

　　她说完后没多久，主街上便逐一亮起了灯笼，五色的灯笼点缀着街道，街边是各色小摊，一时间美丽极了。

　　这件小事很快便过去了，施灵双又恢复了高高兴兴的样子挽着施清元的手向前走去。

　　她刚刚把施清元拉到一处香膏摊子后，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双？”

　　施灵双回头，就见身后不远处的施清元行礼道：“世子殿下。”

　　她手上还拿着摊主说可以试用的香膏，见此场景一愣。

　　施灵双慢慢把手中的香膏放回摊子上，向前走两步，学着施清元的模样行礼：“世子……”

　　“阿双怎么同我如此生分了？”季怀瑾弯唇，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施清元。

　　出乎意料的是，施清元面上神色平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

　　季怀瑾又道：“没想到能在此处遇到，实在是巧。”

　　施灵双正想说话，手背就被施清元压了一下。她看着施清元向前两步，笑着说道：“确实有缘，我昨日还问阿双要不要同世子来过立秋，可惜被她拒绝了，这才有了几日在此处意外遇到的缘分。”

　　季怀瑾眼神一顿，随即笑着又说：“也不算可惜，小时候我经常带她去过节气，只是江南那边到底是不及这京中盛大。”

　　施灵双的眼睛一来一回地看着这两人，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她想叫住两人，但苦于没处插嘴。

　　恰好此时香膏摊子的摊主又从行囊里拿出来好几盒香膏，施灵双想了想，便退回几步到摊子出继续选着香膏。

　　反正阿瑾和姐姐在身后不远处，她便是选够了香膏再回去寻二人也是容易的。

　　却不想她选了片刻香膏，发觉街上的人变多了，回头找了半天也不见两人的踪影。

　　正在施灵双有些慌张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轻拍了一下。

　　“阿瑾！”她转头，看见了季怀瑾。

　　他今日身着浅玉色长衫，墨色的发丝束起，一支玉簪斜斜插入发冠里，更显玉树临风。

　　季怀瑾看着面前的姑娘，想起现在只有他们二人了，唇角的笑容越勾越深，心情无比愉悦。

　　他牵起施灵双的手，很是周到地说：“我派人去知会你姐姐了，我先和你同路，免得再次被人群冲开。”

　　施灵双点点头，很是信赖地勾住他的手。

　　现在街上的人很多，确实要牢牢握住对方的手，施灵双甚至不自主地还将身子略微向季怀瑾方向倾斜。

　　季怀瑾心中舒畅，侧起身子挡住周围人的视线，几乎快把她圈在怀里。

　　她刚刚在香膏摊子那里许久，身上沾染了各种香膏的气味，现在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向季怀瑾的面上扑去。

　　他将施灵双揽得更紧了一些，护着她向前走着。

　　穿过这条主街，拐了个弯，终于到了一处开放一些的地方。

　　季怀瑾担心她有些闷，侧回身子，就见少女此时脸红扑扑的，一双杏眼水光潋滟。

　　他心中狠狠一跳，又见施灵双纤细的手指正搭在他的衣袖上，微微抓着他的手臂。

　　季怀瑾感觉自己被她触碰的那只手臂都在隐隐发热，他弯腰凑到她的头顶，哑声道：“阿双，你还想让我抱着你吗？”

　　施灵双这才清醒过来，飞速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带着水光的乌黑眼珠在一旁灯笼光的映照下愈发水灵。

　　让人想亲一口。

　　少女长长的睫毛扑扇了几下，连忙垂下去，把那双清亮的眼眸盖住。

　　季怀瑾垂在一旁的手微微蜷缩，大拇指忍不住地摩挲了一下，将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强压下去。

　　施灵双慢吞吞的开口，声音有些不稳：“阿瑾。”

　　“嗯？”季怀瑾紧紧看着她，不放过面前姑娘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

　　施灵双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也发现了自己面对季怀瑾不仅仅只有儿时的情谊，更是多了几分微不可见的男女之情。

　　且这几分男女之情在这几日的刺激下快速增长，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方才被季怀瑾搂着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迷糊，现在似乎也没清醒太多。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瓣，向前方看去，随意找了家小摊：“我，我看那里有奶酒，我们快去尝尝吧。”

　　她不敢再去看季怀瑾那双漆黑的眼眸，让她感觉自己要被他吃掉一般。

　　施灵双拉了拉季怀瑾的衣袖，低着头拉住他往前方那个奶酒摊子走去。

　　季怀瑾的袖子被扯住，小姑娘正在前方低头走着，不知道他的视线有多幽深。

　　他垂目看着施灵双扯着他袖子的举动，心中一阵一阵泛起慰藉。

　　愉悦的情绪过后，是不满足。

　　季怀瑾双目微眯，慢腾腾地想着，怎么样能让他再次将少女拥入怀中呢？

　　最好是她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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