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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微澜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铺满木屑的工作间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白晓宁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身影微微前倾,正用一块极其细密的砂纸,专注地打磨着手中一截已经初具雏形的、带着柔和弧度的木料。
林悠悠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她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温热的红枣桂圆茶,目光落在白晓宁宽阔的背上,又滑向他手中那温润的木料弧线。自从那个清晨的“确认”之后,一种微妙而强大的宁静笼罩在两人之间,取代了初时的巨大冲击与汹涌暗流。他们很少直接谈论那个正在孕育的小生命,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悄然浸染了这份无声的期待。
白晓宁的工作间成了他无声表达的主场。他不再避讳那些婴童家具的图纸,厚实的胡桃木料取代了之前练手的杉木,工具也换成了更精细的刻刀和锉子。林悠悠偶尔进来,能看到他对着图纸研究复杂的榫卯结构,或者在灯下小心翼翼地打磨那些需要绝对光滑圆润、不能有一丝棱角的细小部件。他做得很慢,很细致,仿佛要把所有的沉静与温柔都倾注进去。
林悠悠的目光掠过工作台。除了那块靠背,旁边还放着几根打磨得光滑圆润的护栏木条,一个已经组装好框架的小巧摇篮底座,甚至还有几块小小的、打磨成云朵或小动物形状的装饰木片,显然是准备镶嵌在摇椅上的。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沉默而坚定。
她轻轻敲了敲开着的门板。
白晓宁闻声停下动作,转过身。阳光落在他侧脸,镜片后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静,但在看到林悠悠和她手中的茶杯时,那沉静之下清晰地流淌出暖意。他放下砂纸和木料,摘掉手套,朝她走来。
“歇会儿吧,”林悠悠把温热的茶杯递过去,“桂圆红枣的,张老师说这个时节喝正好。”
白晓宁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带着薄茧的触感清晰而温暖。他低头啜饮了一口,温热的甜香熨帖着喉咙。“嗯。”他应了一声,目光自然地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看向窗外墙角那两株沐浴在阳光下的植物。金桂幼苗又拔高了一小截,旁边那株新生枝条上的叶子也明显舒展了许多,绿意更浓。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问,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安静的空气里。这成了他每天必问的话,简单,却承载着沉甸甸的关切。
“挺好的,”林悠悠弯起嘴角,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小家伙很乖。”她用了“小家伙”这个称呼,带着一种初为人母的、新奇而柔软的亲密感。白晓宁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那就好。”他点点头,目光再次掠过工作台上那堆木料,像是在确认进度,又像是在无声地承诺着什么。
林悠悠走到工作台边,手指轻轻拂过摇篮底座光滑的边缘,又拿起一块云朵形状的小木片。木片被打磨得异常温润,边角圆融,握在掌心很舒服。“真好看,”她由衷地说,“小家伙以后肯定喜欢。”
白晓宁走到她身边,也拿起一块小木片,是只憨态可掬的小熊形状。“慢慢做。”他低声说,像是在解释自己的进度,又像是在安抚她,也安抚自己。他拿起那块靠背木料,递给林悠悠看:“这里,弧度还要再调整一下,要更贴合。”他用手指在木料内侧比划着,动作轻柔,仿佛在模拟婴儿倚靠的姿势。
林悠悠看着他专注讲解的样子,看着他指腹摩挲木料寻找最佳弧度的动作,看着他镜片后认真而温柔的眼神……一种巨大的、混合着幸福与安定的暖流将她包裹。这个男人,用他最擅长的方式,用这满室的木香和手中渐成形的器物,无声地构筑着未来的港湾,笨拙却无比真挚。
“你决定就好,”她轻声说,信任满溢在眼底,“你做的,一定是最好的。”
白晓宁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但那眼神已胜过千言万语。他放下木料,重新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念白标志性的清脆喊声:“干爹!干妈!念白来啦!带了好吃的!”苏小雨带着她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念白像只快乐的小鸟飞进院子,目标明确地冲向墙角:“小叶子!小熊饼干分你!”她像模像样地把一块小熊饼干掰碎了撒在新生枝条的根部,又对着金桂幼苗念叨,“大叶子也要快快长!开花花给干妈闻!”
苏小雨笑着把保温桶放在银杏木桌上:“我妈炖的乌鸡汤,加了黄芪枸杞,说是最补气。特意让我送来给悠悠的。”她打开盖子,浓郁的香气顿时飘散开来。
林悠悠心里暖暖的:“替我谢谢阿姨,太费心了。”
念白跑过来,好奇地看着工作间门口的白晓宁和林悠悠,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最后落在白晓宁放在窗台上的那块云朵木片上。“哇!小云朵!”她伸手就要去拿。
白晓宁眼疾手快,先一步拿了起来。那木片边缘虽然圆润,但毕竟是半成品,他担心有毛刺。“还没做好。”他解释了一句,却也没直接拒绝念白渴望的眼神,而是从旁边拿起一块打磨好的、准备做念白百宝箱抽屉滑轨的小木块递给她,“玩这个。”
念白倒也不挑,开心地接过小木块,跑到一边当积木玩去了。
苏小雨拉着林悠悠坐下喝汤,目光扫过工作间里那些显而易见的婴童家具部件,又看看林悠悠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柔和光辉,脸上露出了然又欣慰的笑容。她没有点破,只是低声叮嘱着汤要趁热喝。
白晓宁站在工作间门口,看着林悠悠小口喝着汤,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勾勒出温柔恬静的轮廓。他手里还握着那块云朵木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边缘,眼神深邃而柔软。墙角,念白正对着那株新生枝条认真地“喂饼干”,金桂的嫩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白晓宁转身回到工作台前,重新拿起砂纸和那块靠背木料。打磨的声音再次响起,沙沙的,沉稳的,如同为这平静而珍贵的时光谱写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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