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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灯塔
两天后，中央空岛，灯塔总部。
生锈的传声机器人沿街滑行，喇叭里爆发出刺耳的欢呼：“号外！罗伯特将军凯旋——今天又是值得举城狂欢的伟大日子！”
“好耶！！”
街上行人应声举起双臂，发出整齐划一的感叹：“芜——湖——！”
有个男人连购物袋掉了都顾不上捡，忙着配合节奏鼓掌。
一个裹着防尘袍的居民探头，小心翼翼问道：“这次将军剿灭了哪个势力啊？”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居民同时转头，用眼神凝视发问者。
他缩了缩肩膀。
作为刚刚搬来上层的原底层居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机器人显示屏闪烁两下，发出理直气壮的电子音：“呃……胜利细节暂未披露！但赢了就是赢了！”
那人蒙圈：“……啊？”
“就是！有道理！”
旁边的人吆喝起来。
其他人立刻眉开眼笑，跟着队伍蹦跳起来，“别问那么多，嗨就对了！全部给我嗨起来！！”
他们像上紧发条的玩偶，在欢庆中渐渐遗忘了最后一丝疑惑。
被全城狂欢庆祝的“英雄”罗伯特将军，此刻正站在灯塔顶层环形会议厅的正中央。
巨大的黑色圆桌旁空无一人，只有十二面悬浮的幽蓝光屏缓缓旋转。每面屏幕上都是一张不同的人脸，冰冷的电子眼居高临下地聚焦在他身上。
这些由像素构成的“高层”在空气中微微闪烁，数据如荆棘般在他们影像边缘缠绕。
当某张面孔开口时，合成声便会从对应的方位传来，在空旷的金属空间里激起细微的回响。
“罗伯特，长老会对你实在太失望了。”
所谓长老会，正是废土五大势力之一“灯塔”的实际掌控人。
不，他们或许不该称之为“人”。
这些不过是游荡在服务器深处的数字意识，靠着代码与电流延续着腐朽的意志。
“是属下无能。”
这句话从齿缝里挤出来时，罗伯特的舌尖尝到了铁锈味。
“长老会替你兜住了战场失误，对外可是宣传你打了胜仗。”
正对面光屏里的老太太眯起眼睛，“该怎么做……不用我们提醒吧？”
罗伯特将军的指节在军装袖口下捏得发白，高昂的头颅却依然保持着标准的三度倾斜。
他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喉结滚动都显得十分克制。
“明白。”
无非就是要他把惨败咽进肚子里，配合着对空放礼花。
这套流程他太熟悉了。
“现在，”所有光屏里的人脸同时前倾，“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被那群拾荒者打败的。”
……
沉重的会议室大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些令人窒息的光屏。
罗伯特将军深吸一口气，走向始终在门外待命的副官。
“将军，事情结束了？”副官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长老会对外宣布我们获得了胜利，”罗伯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讥讽，“我们走，先离开这。”
副官微微颔首。
就在转身的瞬间，他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走廊顶角的监控探头。
那双低垂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与恭敬顺从截然不同的锐利光芒，转瞬即逝。
罗伯特侧身挡住守卫机器人的扫描视线，两人一前一后踏进电梯厢。
副官抬手欲按楼层，指尖在按键面板上方微不可察地悬停半秒。
副官正准备按电梯，手指触到按键时微不可察地一顿
“198层，谢谢。”
罗伯特嗓音适时响起。
副官按下按键，从容收回手。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内壁突然亮起刺眼的促销画面。
AI合成女声欢快地响起：“为庆祝我军胜利，百货广场限时七折！阵亡将士遗孤可领取抚恤金抵扣券——”
罗伯特将军烦躁地别开脸，避开那闪烁刺眼的广告画面。
而他身后的副官却微微抬头，颇有兴致地观赏起来，。
当广告进度条走到第28秒时，画面恰好消失。
“叮。”
电梯门平滑地开启，冰冷的AI女声如期而至：“198层到了，祝您生活愉快。”
眼前豁然展开的竟是横贯整层楼的私人领域。
顶流淌着模拟天光，远处甚至传来人造溪流的潺潺水声。
这里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是被改造成生活功能的巨型展厅。
防弹玻璃幕墙外漂浮着其他空岛的轮廓，而墙内陈列着从各个废墟回收的文明遗物——半架钢琴立在景观植被旁，镀金画框里的油画与战术地图共享同一面墙。
罗伯特随手把军帽抛给迎来的家政机器人，皮质军靴踏过能倒映出穹顶灯光的黑曜石地板。
整层空间没有任何隔断，只有各类功能区域被精心布置在开阔的平面上。
“进来吧，随便坐，这层楼绝对干净。”
罗伯特整个人陷进真皮沙发，朝家政机器人扬了扬下巴。
副官才有样学样地把军帽交给家政机器人。
若有第三人在场，此刻定会惊觉。
——这张脸根本就不是原版副官！
陆子衔顺手捋了一下头发，“不会有窃听器什么的吗？”
“放轻松。”
罗伯特懒洋洋摆手，“没有人有胆量在我家装窃听器，就算是长老会也不可能。”
他指尖划过空中，蓝色能量流随之显现：
“整层楼电力直连'天和'系统，任何电子设备都逃不过它的扫描。”
“天和？”
“灯塔的主脑，中枢核心AI。”
“我们说话，它不会听见吗？”
“天和最大优点就是，从来不会绕过人类做事。”罗伯特打了个哈欠，“没有权限，天和什么都不知道。”
“比起这个，”罗伯特忽然暧昧地前倾身子，指尖轻轻勾住陆子衔的领带，“你不觉得我们更应该在这个时间里，好好体验我床上两米的席梦思……”
“没兴趣。”
陆子衔冷漠地拍开他的手。
罗伯特委屈地塌下肩膀，连金发都仿佛失去光泽，活像被欺负了的大型犬。
说实话，陆子衔还更习惯他之前桀骜不驯的德行。
起码比这副舔狗模式顺眼多了。
“你正经些，”陆子衔忍无可忍地坐下，“我们在执行重要任务。”
罗伯特不情不愿地直起腰，“主人还想知道什么？”
“别这么称呼，怪恶心的。”
陆子衔皱眉，“轨道打击的控制系统真的在顶层？我刚刚在门外没看到任何机房痕迹。”
罗伯特沉默片刻，难得正经起来：“说实话，轨道打击机房是最高机密，连我也只是猜测……”
他话音未落，甜美的女声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各位灯塔居民请注意，各位灯塔居民请注意！”
“——轨道打击将于今夜12点整启动。届时部分区域可能出现供电波动，请不必惊慌。”
广播余音在空旷的楼层中回荡，两道身影同时从沙发弹起。
“怎么会这么快？！”
罗伯特难以置信，“长老会明明才收到战报！那群老古董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
“现在距离发射……不到六小时。”
陆子衔指节捏得发白。
如果不是长老会的那些家伙都成了数字生命，他现在真的会考虑把他们杀光的方法，来阻止轨道打击。
灵光一闪，他猛地抓住罗伯特手腕：
“执行轨道打击时，负责精确定位的——是不是天和？”
“没错，”罗伯特点头，“它的机房位置我倒清楚，只是……”
他面色凝重，“那边机关重重，我担心主人硬闯不过去。”
“切！”
陆子衔轻嗤一声：“小看谁呢？”
……
晚上七点，灯塔负24层，守卫交班之际。
陆子衔屏住呼吸，像片影子似的贴着管道内壁滑行。
地下三层通风管道的锈腥味直往鼻子里钻，他得用胳膊肘撑着往前挪。
——这身从仓库顺来的灯塔制服实在勒得慌。
还有二十米。
他眼中紫光闪烁，盯着3D图像中闪烁的定位点，前面就是通往能源中枢的检修口。
就在他侧身钻过转角时，后腰突然被什么扯住了。
制服下摆的纽扣竟勾住了暴露在外的电线接头。
他下意识伸手去拽——
“咔嗒。”
纽扣滚落在金属管壁上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管道里如同惊雷。
下方立刻射来刺眼的白光，警报器发出短促的嗡鸣。
穿着动力装甲的哨兵已经举起脉冲枪，面罩下的电子眼闪着红光。
“通风管里有东西！”
更多脚步声正在朝这里聚集。
陆子衔瞳孔骤缩，肾上腺素瞬间飙升。
他非但没后退，反而猛地蹬踏管壁借力前冲，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扑向哨兵。
在对方扣动扳机的刹那，他已然侧身用肘部重击其手腕。
脉冲光束擦着耳廓轰在身后管壁上，溅起灼热的金属液滴。
借着哨兵失衡的瞬间，他利落地抽出对方腰间的电磁短匕，反手插进动力装甲的能源接口。
蓝光爆闪，哨兵闷哼着瘫软下去。
“C区七号管道入侵！”
他猛地将哨兵躯体向前推去！
整个地下通道瞬间被刺耳警报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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