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时

　　坐在归程温暖的出租车上，柳鸿尧还是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教导主任的思想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改变如此之多——三年对于思想的大转变而言，还是过于太短了。

　　车外，万物都已经将自己白灼、炽热的光辉彻底收了起来，秋季站在电线杆上的候鸟也早已飞向了不知何处，出租车的暖气开得足，被冻红的手掌也得到了很好的缓解。今年的冬天没有下雪，也没有随处可见的冰晶，车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从内向外看，能望见的，也只有穿着鲜艳衣服的人们。

　　柳鸿尧戳了戳云枫哲的脸，向他询问接下来的目的地：

　　“先回我奶奶家吧，总感觉直接去你家的话，会很危险地被你爸妈扔出去。”
　　“扔出去之前先把我打一顿，然后要和我断绝亲子关系。”

　　云枫哲反过来捏了下柳鸿尧的小指，笑开了：

　　“我家到时候再说吧，我不是很想回去。”
　　“好吧。”

　　车辆一路向前，没有再度回头。打开车门，走到柳奶家的大门口时，那里的一切几乎没有变化，所有的事物都和几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事先得知了两人要回来的柳奶没有关门，从半掩着的门缝中望去，柳奶哼着歌在做饭，饭桌上已经准备好几道凉菜——剩下的热菜还在锅里保着温。

　　柳鸿尧推开门，门发出的嘎吱声提醒了柳奶——孙子回来了。她利用身上的围裙擦擦手，对自己的孙子笑脸相迎：

　　“我的乖孙啊，你终于回来了！奶奶想你好久了！”

　　柳鸿尧放下行李与柳奶奶紧紧相拥。

　　“快、快进来，马上吃饭了。”
　　“奶奶，这位是……”
　　“我知道，小哲也快进来吧！”

　　云枫哲其实挺意外的，他知道柳奶奶并不介意自己和柳鸿尧的关系，但也实在没有想到她甚至能邀请自己一起吃饭。

　　柳父柳母走后，柳奶奶生活起来也算清静——甚至有点寂寞。

　　如今，在过年气氛的蔓延下，这空荡、宁静而庞大的房子总算有了点生气。

　　这顿饭吃的很舒服。柳奶奶做的都是些家常小菜，每样菜都带有家乡的风味，带给了这两个在外流浪的孩子无尽的安慰。

　　“小哲啊，你就住这里吧。别着急走，等把年过完了，要开学了再走也不迟。”

　　这个提议合与云枫哲的意，他正愁该怎么开口让柳奶能够留下自己，柳奶的建议直接给云枫哲搭了个新台阶，直接走下去就行了。

　　“好，谢谢奶奶。”
　　“那等会儿我打扫一间房出来……”
　　“不用，奶奶，我直接和柳鸿尧睡一起就行了。”

　　柳奶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云枫哲和柳鸿尧的关系。

　　“哦哦。也行。回来培养一下感情嘛。”

　　云枫哲的耳朵似火般再一次烧了起来，这下连与柳奶奶朝夕相处的柳鸿尧都不理解了：老一辈人的思想什么时候这么先进了？

　　饭后，云枫哲和柳鸿尧一起去洗碗，柳奶奶则坐在沙发上看着正在嬉戏着洗碗的两人，心中也难免一笑。回到自己的房间，自己和柳修远的照片还摆在床头柜上，她拿起照片抚摸着照片中的柳修远，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

　　在柳鸿尧家里住了几天，大年初四那天云枫哲还是回到了自己家。

　　进户门是密码锁，嘀嘀几声后，云枫哲还是回到了自己家。

　　家里变化不大，只是茶几上多了一罐很显眼的奶粉。

　　“什么情况？几年没见，他们的身子骨都虚弱到要喝奶粉了？”

　　云枫哲的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要是因为自己的离开，他们的身体才变虚弱的话，云枫哲觉得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没人在家，云枫哲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后，就径直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已不再是自己的房间，所有的装饰都被换了，连床也没放过，全都换了新。有张惹眼的照片摆在窗台上，图上的云父云母手中抱着一个婴儿。云枫哲还以为是自己的旧照，直到发现照片中的云父云母脸上的皱纹…………

　　冲进父母的卧房，旁边的婴儿床证实了云枫哲心中的猜想——云父云母在这三年里重新生了个孩子。

　　六神无主的云枫哲坐在沙发上，他的心中冷冷的，他是万万想不到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云父云母就又给自己造了个“弟弟”或“妹妹”。

　　“原来……他们早就不认我了。”

　　云枫哲心如死灰，清理完自己来过的痕迹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已经没有自己位置的“家”。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没多久，自己的爸妈就带着一个孩子回到了家。

　　他们希望这个孩子不会步入云枫哲这条在他们看来罪恶、肮脏、龌龊、恶劣、罪孽深重、恶贯满盈的道路。

　　两人早已不认云枫哲这个儿子了。

　　……………………………………

　　柳鸿尧在楼下等云枫哲，他没等到云枫哲的喜报，只等到了还残存泪痕却强颜欢笑的云枫哲。事情来的既突然，却又顺理成章。没有人安排故事的情节发展，一切都展现在阳光下。人生本来就有无数条道路，任何一条都会有唯一的结局。云枫哲选择了其中一条，就注定要放弃其它的道路。云父云母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这也是他们的意愿罢了。

　　他无悔，也无怨。柳鸿尧站在自己的旁边，就已经注定了未来的一切都会有对方的影子，这难道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吗？

　　生命的铁锤掌握在两人手中，爱恋的净花也只会绽开在两人生命的结晶中。

　　走向未来，云枫哲成为了柳鸿尧的唯一。

　　面向过去，柳鸿尧一直是云枫哲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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