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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等了几个时辰,收银子的人才陆续将银子送来,但不出所料,这些银子根本支撑不住局面,也只是能再稍缓一缓。穆大掌柜哭丧着脸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银号出现挤兑,这是灭顶之灾啊。”
迟老爷吩咐道:“放出消息,今日只兑换一个时辰,明日正常开门营业,没兑完的明日再来即可,迟府保证兑换现银。再者,告诉伙计们慢点核对,一点一点算,尽量拖延兑换的时间。”银号管事的听完立马出去安排了。
穆大掌柜:“可明日又该怎么?得马上弄到一大笔现银才好,不然前来兑银的人会越来越多,后果不堪设想啊。”
迟霁:“风闻南平王可能要进城,城中百姓这才想要兑换了现银抓在自己手里,可这挤兑来得也太快了些,我总觉得这事儿似乎没有这样简单。”
迟老爷:“动了银号的储备银就是大忌,别说叛军可能就要进城,就算是太平年月,这也无异于自掘坟墓!”这一句话,说得迟霁和穆大掌柜又都低下了头。
收上来的银子撑过了这一个时辰也所剩不多了。天黑以后,银号内间里灯火通明,迟老爷几人谁都无心吃饭,大家都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今晚想不出万全之策,银号明日兑换不出银子,那银号就必然得关门,后续迟府的生意和产业也必难以保全。
穆大掌柜一直低头念叨着:“只挪出去几日,怎么就这样了,都怪我,是我对不起迟府,我在迟府干了一辈子,不承想自己竟……”
迟老爷打断他的话,“你也是为着迟府好,别说这个了,老哥哥。”迟老爷的这一句话说完,穆大掌柜竟掩面哭了,
迟霁不忍心看他这样,将头转向了一边。
迟老爷满面愁容,他扶额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说道:“城中富户多有存银在咱们银号,向他们筹借几是不可能的。我想到一人,或许能帮我们渡过难关,我这就出去,你们在此等消息吧。”
几人一听,都站了起来,穆大掌柜站起来说道:“我跟老爷去吧,只要谁能伸下手,哪怕就是让我跪地求他,我都心甘情愿。”
迟霁:“大掌柜,您年岁大了,留下吧,我陪父亲去。”
迟老爷点了下头,连轿子也顾不得备,带着迟霁在秦长泽和几个院卫的护送下一路快马来到了一座府邸前。
迟霁过来扶迟老爷下马时,问道:“父亲,这是谁的府邸,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幽静的地方。”
迟老爷:“这是陈陶公刚购置的别院。”
迟霁的心一下子就冻在了冰块里,迟老爷看他的表情,无奈的说道:“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他帮忙吗,如若现下还能有别人可求,我也不愿来求他,可煜城内,谁人还能有这个财力?”
迟霁心知迟老爷所言不虚,但双脚却还是万般迈不动步子。秦长泽在旁边看见父子这个样子,也只能从心里叹了口气,他将迟霁的马牵过来,和几个院卫站到了一旁去等。
迟霁顿了顿,也只得跟迟老爷一起向府邸的大门走去。下人刚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陈陶公就亲自迎了出来。三人落座后,陈陶公便说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正要去找迟兄,不成想你们父子倒先来了。怎么回事,怎么就发生了挤兑?可还要紧?”
迟老爷叹道:“我就长话短说吧。近日城中都风传叛军要攻进煜城,百姓恐慌中便都想支出现银,可不巧,银号的储备银这段时日被人挪借了,有支不出现银的人一哄闹,人便都蜂拥而至。现下对付过了今日,明日若还拿不出现银,恐怕人还会越来越多,后果不堪设想。”
陈陶公听完,细细的琢磨着,然后说道:“这仗也打了几个月了,依我看,不见得会打进煜城。但银号储备银不足,发生这种事儿也是在所难免了。即己发生,也就只能善后了。你们前来,就是为着挪借现银吧?”
迟老爷点头,“正是,深夜前来叨扰,还望陈公施以援手,迟府感激不尽。”
陈陶公微微一笑,“何来叨扰,陈某无一长处,但唯独不缺银钱。别院中有些现银,银票也有一些,如若不够,京城的汇德通银号和广汇通银号也都有陈某一份,陈某可将迟府银号里银票兑换成京城银号的银票,或是从京城调拨现银过来也不过几天时间,这到底该如何动作,我们商议细节即可。”
迟老爷一听,赶紧说道:“如此可就解了迟府的燃眉之急了,迟某先……”陈陶公摆手打断迟老爷的话,笑着看向一直低头的迟霁,“二公子,老夫这样说,你可觉得老夫为人豪爽痛快,是个可交之人?”
迟霁站起身答道:“陈老爷大义,晚辈受教了,也感激不尽。”
陈陶公笑着摇了摇头,让迟霁坐下,然后说道:“你我两家本就都是生意人,这做生意和做人无异,都讲究个取舍。我从第一次见二公子,便甚是欣赏,你有乃父之姿,但更具慧根。仪表堂堂又品行端正的富家公子,做谁家的乘龙快婿都是上乘人物,陈某,也有这个私心。我这次能帮迟府,不但是你父亲上门相求,更是因为陈某的私心。取舍之间,陈某掂得清,也舍得。二公子,我这番话可还够坦诚?”
迟霁答道:“是。”
陈陶公:“陈某从几十年前一个跑腿的小伙计到今天,靠的不是手段,而是心胸。我容得下人性险恶,容得下世事无常,容得下贫穷之下的卑微,也容得穷途末路之下的妥协,我能容得下这世间所有,也敢在这中间再取舍。我今日所言,心胸狭隘之人听见的是利诱威胁,心胸坦荡之人听见的是人间取舍。我向二公子坦诚相待,不知二公子如何看待我呀?”陈陶公侧头望着迟霁,满面带笑又充满了期待。
陈陶公己说得再明白不过,迟霁想站起来一走了之,但银号危在旦夕,自己己是无路可走。自己像身陷一个巨大的旋涡,无处可逃,挣脱不了。陈陶公已经言明,他不缺银钱,他想要的回报只有一个乘龙快婿,迟府举全府之力给他个天大的回报,他也不稀罕。自己就是这个回报,如若不答应,那就是让人帮忙却不给回报。自己就是这个筹码,如若不答应,他绝不可能施以援手。
看迟霁一直低头不语,陈陶公又说道:“我这个私心也是爱材之心,我这偌大的家业,早晚也都得交给小辈。可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哼,都不如家养的狗争气。唯独我这个小女儿最像我,这些年跟着我走南闯北的,见识胆略绝不输男子,我的家业也只有交给她我才能放心。”
陈陶公又说道:“父母之言未必就都对,但父母用几十年的眼光教你看人,用几十年的经验教你做人,总比你自己生闯硬撞要好吧?陈某言尽于此,还请二少爷自己定夺。”
陈陶公说完,便老僧入定般的闭目养神了。
屋内的烛火光亮耀眼,可迟霁仍觉得满目都是暗无天日般的漆黑。小孩子失手打翻了烛台,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尚能哭叫着找父母,现下自己失手将迟府推入这万劫不复般境地,却无人可再依靠。他抬眼看向了迟老爷,迟老爷满脸痛苦的不能抉择,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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