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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突然,瓦西尔失神的眼睛衍生出仇恨的邪光,他捡起被斯托扬踢走的手枪,对准普拉门的脑袋,连开数枪。
子弹空壳“噼里啪啦”掉落在地,直到枪中一颗子弹也不剩,他用力将枪掷了出去,砸在斯托扬的身上。
普拉门的血溅出,黏腻腻的,喷洒在斯托扬的脸上,血腥味灌入他的脑中,糊住他的嗓子。
“斯托扬……”
这是普拉门最后说出的三个字。
他穿着最喜欢的外套,迎接最血腥的死亡。
“普拉门,你个讨人厌的家伙,我恨你……”
可惜,睚眦必报的普拉门听不到这句咒骂了。他的脑袋血肉模糊,黏稠的血混合着脑浆一齐喷溅出来。
瓦西尔呆呆地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迹,顺着德鲁瑟留下的痕迹,推开一间房间。
德鲁瑟躺在狭窄的沙发上,脸色苍白,眯着眼睛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他。
“德鲁瑟、德鲁瑟、德鲁瑟……”
瓦西尔飞一样跑过去,却在最后几步仿佛失去所有力气,慌张地摔在地上。他用手肘撑起,跪着来到德鲁瑟的眼前。
德鲁瑟的伤口仍旧渗血,哪怕绷带在胸口处缠裹一圈又一圈,那鲜红的血液仍是源源不断地从创口涌出。他已经没有力气摸上瓦西尔的脸了……
“德鲁瑟……”
瓦西尔绝望的双眼再次溢出泪水,他爱惜地握住德鲁瑟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德鲁瑟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瓦西尔的眼泪落下,晕染开血迹。
他好想再开口说一句话,好想抬手擦拭掉那酸涩无比的泪水。可气管中的血液不停凝固,他快要呼吸不了。
“瓦……西尔……”
“我在,我一直都在,德鲁瑟,我在呢!”
谢谢你!瓦西尔,谢谢你总会为了我妥协一次又一次,谢谢你顾及我未曾表露的情绪,妥帖又认真地安抚它们。
至于我爱你这句话,我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可惜德鲁瑟说不出一个字了,瓦西尔什么都没能听到。
嵌入肺部的子弹没能取出,破损的伤口难以止血,哪怕西尔维亚已经最大程度地利用了一切救治他,可未等医生赶到,德鲁瑟还是死了。
瓦西尔脱下外套,小心翼翼盖在德鲁瑟身上,将人抱在怀里。
这一次,瓦西尔的身体终于比德鲁瑟要热了。
现在,他要带着德鲁瑟回家。
马车夫仍然等在行会对面的街道上,在一众人流中,瓦西尔顺利找到那鲜艳夺目的印着象征身份徽章的马车。
不等他开口,马车夫调转方向,将车缓缓停下,又从车上跳下,撤下扶梯。
瓦西尔深情看向怀中一动不动,失去温度的人,“德鲁瑟,我们回家,下次,我们谁都不要出来冒险。”
谁都未曾料到普拉门的出现,几声枪响后,行会乱作一团,女工们缩在一起,互相将脸埋住。
斯托扬冷漠地站在中央,女工们被吓得瑟瑟发抖,甚至不敢分出些许目光偷看什么。他将手中的枪重新别在腰间,降低自己的威胁性。
罗伯特从房间中走出,他登上二楼,大声高喊,“没事了,姑娘们,坏人已经死了,不用再害怕了。”
年龄不同的女工穿着统一的工服,围聚在一起,听到罗伯特的话,她们才肯探出头来,人群再次一场骚动。
这趟浑水他原本不愿意蹚,更不愿带着这些无辜女工去蹚。
她们有稳妥的工作,合理的薪资,对于这些普通女工来说已经足够了。至于那些高深某测的先进思想,只会将她们引到无能为力的犄角旮旯,进出不得。
“西尔维亚……我很抱歉,你也亲眼看到了,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工人。如今,见识到这其中的危险,我没办法将为数不多的良心典当出去,为她们招来无妄灾祸。”
“没关系,我理解。罗伯特先生,你是个正直的人。”
西尔维亚从女工们的脸上看到的就是事实,就是真相。
罗伯特拘谨地双手合十,脸部肌肉抽搐,一时接不上话。“正直”这个词离他太久远,原来自己还能落下一个正直的好名声。
十二岁那年,他捡起地上掉落的钱夹,不等开口叫住面前的一对贵族夫妻,便被街上冒出来的青年喝住。他不听他的辩驳,用力将他推倒,一把夺过手中的皮夹,亲切地交给那对夫妻。围拢过来的人将他视作一个低贱无耻、不学无术的扒手,在一众唾弃和鄙夷的目光下,他甚至难以直起他的腰。
“女士……别这样抬举我……”
“算不上抬举,罗伯特,只是我留意到你的善心罢了。”
西尔维亚不禁有些难过,德鲁瑟便是一个正直善良的青年,他热忱的内心总是装满周围人。
她多了几分怨恨,更多是对自己,当初她们应该冒险将普拉门这个隐患彻底清除干净。她们怎么能掉以轻心呢?怎么能抱有侥幸心理呢?
“罗伯特先生,抱歉了,我们先回去了,今天实在抱歉!”
“西尔维亚,这合该是我来说,没能帮到你,我很抱歉!”罗伯特转而郑重其事地开口,“女士,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其他方面,还请不要吝啬,尽情吩咐。”
“万分感谢!”
西尔维亚说完,在罗伯特不舍目光中,带着斯托扬消失在门口。
*
回府的马车上,瓦西尔裹紧盖在德鲁瑟身上的西装,俯下身紧贴在他的左耳边。
“德鲁瑟,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散去的亡魂是否不舍徘徊?这一刻,瓦西尔卑微地祈求天主,晚些召回他的德鲁瑟吧!
瓦西尔只抱有一丝幻想,他的德鲁瑟,单纯又简单的灵魂正恋恋不舍地跟着他,而不是停留在葬送他性命的革命。
“早知如此,我便要将你绑在我身上……日日夜夜、无时无刻都不分开。德鲁瑟,为何时机总是不巧?为何上天总是捉弄我?”
“德鲁瑟,我们到家了,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瓦西尔抱着德鲁瑟缓步走下马车,在普斯震惊的目光中,他神情恍惚地握住德鲁瑟的手,不停呢喃。
“普斯,别进来打扰我们,德鲁瑟不喜欢有人打扰。”
普斯犹豫着,终是低下头,“是……”
“德鲁瑟……德鲁瑟,你的衣服脏了,我的也脏了,你瞧瞧,这多巧!”
“现在你是我的爱人,我帮你换衣服,你不会生气了吧?”
瓦西尔将人温柔放在床上,自然地在额头上落下一吻,转身去了换衣间。干涸的血蹭在洁白的床单上,留下粉红色的痕迹。
瓦西尔自顾自地讲话,抽出两身相似的衣服,只往身上比了比,便爽快地决定了。
“德鲁瑟,你的衣服真不好脱,我两只手都不知道如何使用了。”
瓦西尔说着,泪珠滚落出来,滴在德鲁瑟的脸上,可惜他再也不能为他擦去。
“德鲁瑟,你真漂亮!”
德鲁瑟再次□□,浸血的绷带紧紧缠住他的胸口,大量失血让他的皮肤失去红润和弹性,冰凉的触感却灼烫了瓦西尔的指尖。
瓦西尔将脖颈处挂在项链上的戒指扣下,郑重地戴在德鲁瑟的无名指处。他抬起德鲁瑟的下巴,含住他的唇瓣,湿润的口腔,血腥味顿时弥漫开。
给德鲁瑟换好衣服后,瓦西尔一点点褪去自己的衣服,利落地穿上西装,抱着德鲁瑟的尸体躺下,脑袋蹭在德鲁瑟的颈窝,闭上了干涩的双眼。
幽暗的房间陷入漫长的寂静,瓦西尔的心跳声格外突兀,原本干涸的眼眶再次温热,泪水从眼角滑落。
不若他挑选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爽快地去死吧!可他死得轻松,德鲁瑟会不会生气?
革命和阶级,这两个简单的字眼,将他们折磨得好惨。
瓦西尔怨毒地咒骂这一切的元凶——鲍里斯三世。他暗下决心,要让这摇摇欲坠的王朝就此葬送,为德鲁瑟的无辜的生命赋上最后一抹色彩。
“德鲁瑟,辛苦你等着我了……”
瓦西尔双眼无神地从德鲁瑟身边抽离,行尸走肉一般,他走出房间。
“普斯,写封信给鲍里斯三世,告诉他,我要尽快与他的白痴公主结婚。”
“是。”
由普斯代劳的信件顺利送入宫中,鲍里斯三世欢心极了,承诺不出半月便能举行婚礼。
可玛丽娅却对于瓦西尔的主动求娶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对他的用心惴惴不安。
“那家伙一定是疯了,肯定也想把我给逼疯!”
玛丽娅·露莎在房间中气愤地不停摇动手中的镂空扇。
“他不会是……”
瓦西尔不会是发现德鲁瑟的逃跑和她有关?德鲁瑟已经被他抓了回去?并且将她供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真是坏事了。瓦西尔那个腹黑又报复心极强的家伙,不把她胳膊腿给卸下来,怎么甘心?
不行,她不能嫁给他。
玛丽娅还舍不得死,更不想体会生不如死的日子。白痴父亲靠不住了,鲍里斯三世巴不得她被嫁出去,笼络住瓦西尔。
玛丽娅烦躁地咬住指甲,现如今,她只能给瓦西尔写信,卑微地祈求他收回这个荒诞的主意。可现如今,她什么依仗都没有,拿什么跟瓦西尔交易?
“德鲁瑟,你个蠢笨的家伙!我白白帮你拖时间逃跑……”
玛丽娅·露莎摘下自己的钻石戒指,亲切地拉住一旁的女仆,将戒指放在她的手心。
“菲洛,帮帮我……”
*
鲍里斯三世总在无关紧要时刻行动十分迅速,婚讯不过隔天便传遍全国。
对于这种死心眼的家伙,瓦西尔不屑于理会,他唯一忧心的事情是德鲁瑟的尸体快要保存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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